逍遙王性勇悍,初時,每戰必爭先,以為士卒之表率。其常言:「將者兵之魂,當為榜樣也。」——摘自《逍遙王列傳》
在玉門關至沙州陽關的這片沙漠之中,黃色的確是這裡的主色調,但卻並非是唯一的顏色。
玉門關深入戈壁二百里的地方,卻是有一個彎月形狀的湖泊,當地人都把它叫作月牙湖。月牙湖似乎是通著地下的水源,因此不但湖水清澈,周邊更是環境優美,在湖的四周甚至生長著一片樹林。
這裡就是這片戈壁中聞名的月牙湖綠洲,月牙湖驛站就設在湖邊的東岸月牙尖之上。
驛站三面都為高牆所隔擋,這卻是為了防止戈壁之內屢次無法剿滅的沙匪,雖然至今還未曾出現過沙匪襲擊驛站的事情。
驛站的西面正是緊鄰著月牙湖的水面,此刻項寧正盤坐在這湖邊,隊伍是於昨日到的這驛站,一到這驛站中所有人都立刻進入了忙碌的狀態,有整點裝備,有構築簡易工事,有照顧戰馬,讓它們保持最好狀態的,一切卻都是大戰之前的準備。
項寧盤膝坐著,感受著體內在筋脈之間轉動的若有若無的氣。氣是這些天項寧盤算最多的術語,什麼護其腎氣,養其肝氣,調其肺氣,理其脾氣讓他有了比內科大夫還要多一些的概念。
例如元氣,中氣,正氣都是他想要明白地道理,培元氣,守中氣,保正氣之類就是他這幾天集中精力做的事情。
按照神秘師父峰的說法,易筋之法雖然說是易筋,卻是對人體做根本性改善,易筋之法有九重,分別是指易氣血精,脈髓骨,然後再是筋發形。據說真正到了最高的境界,返老還童,改換容顏面貌都不是問題。項寧自然不會奢望到自己練成神功,彈指間讓敵人灰飛煙滅,只是如今大戰降臨,他需要保持自己最好的狀態。
集合的號角吹響,打斷了項寧的修煉,緩緩站起,向正在集結的楚軍走去。
「寧安,你真的要留下來?」牽著戰馬正準備出發的項炎看著面前的沉靜少年問道。
「嗯。」項寧應了一聲,語氣卻是堅定。
「可是這樣太危險了,你們要面對的是數千沙匪的圍攻,還要在我們趕來之前不讓沙匪看出破綻來。」項炎的語氣中充滿了關心,顯然是在為項寧的安危擔心。
「總要有人留下的。」項寧的話很少,但顯然很堅決。
「那你們一定要堅持住,我們會很快趕來。」項炎知道項寧是不會選擇隨從大部隊一起行動的。軍情緊急,他卻不能再多說。
楚軍大隊人馬都上了戰馬,在深夜之中悄悄離去,項寧直到黑甲騎軍整個隱入了黑暗中,方才轉身離去,重新回到了湖邊靜靜坐下。驛站中剩下的黑甲戰士都在忙碌著,做著站前的最後準備。
如今已是深秋,戈壁中的夜空異常的清澈,繁星,彎月,還有這眼前的綠洲,清澈的月牙湖水,這是一幅多麼寧靜的畫面啊,然而,這寧靜,也許在今夜就會被徹底打破。
也許是前世的特種兵生涯,讓項寧對於戰爭的氣息異常的敏感,起風了,是這片戈壁上秋冬季節常見的西北風,他從這嗚嗚的風中感受到了戰爭的氣味。戰爭是如此的靜,項寧感覺的體內的血液似乎也在興奮的歡呼沸騰,難道自己真的是為戰爭而生的嗎?
項寧想到了前世自己小時候父母請算命先生給自己算命,那個在他眼裡頗為裝模作樣的算命先生卻是說他有當軍人的命,而且至死不休,當時的他還是嗤之以鼻,沒想到最終卻不幸言中,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他似乎都離不開成為軍人的命運。
似乎是為了抑制體內過於沸騰的熱血,項寧挺了挺原本就筆直的腰,深深吸了口氣,緩緩抽出腰間泛著寒光的橫刀。輕輕用手摩挲著泛著寒光的刀背,然後竟是從懷中掏出一塊絲帕來,輕輕擦拭著鋒利的刀鋒。這是他的習慣,在參加每次戰鬥之前,都會擦拭著自己的武器,不光是因為要在戰鬥前保持一顆平靜的心,更多是因為他相信武器是戰士最忠誠的戰友,富有靈性,戰士對武器平日多加的愛護,武器則會在戰鬥的時候幫助它的主人最終成為活下來的一方。
修習易筋經雖然時日尚短,但項寧卻明顯感覺到他的感官比先前更加的靈敏,恐怕驛站內他是第一個在沙漠戈壁內呼呼的風聲中聽見隱隱的馬嘶聲。項寧迅速收起了佩刀,伏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頓時感受到了輕微的震動之聲,項寧自然能夠分辨出這是遠處大群的戰馬奔跑所造成的。
此時,訓練有素的楚軍也是有人發現了敵情,吹響了號角之聲,沙匪的來向竟然是從東方驛站正門之處而來,顯然是來勢洶洶。項寧緩緩站起,將鎧甲上的浮塵拍掉,臉色竟是異常的冷靜。
項寧右手輕抓著橫刀的刀柄,向著東面走去,「敵人已經來了,聽聲音怕是真的有數千騎。」對面走來了數名校尉,一見到項寧便快步上來。
項寧伸手表示自己已經知道,卻並未開口,只是加快了步子,幾名校尉只能跟隨在項寧的身後,他們雖然不明白自家的將軍季狂風為何讓他們幾人聽從項寧的指揮,但大楚軍人素來軍紀森然,將軍既然已經下令,他們就必須執行命令,因此驛站內留下來吸引沙匪的三百名楚軍竟是都要聽從項寧的命令。
走著走著項寧卻是忽然停下了腳步,忽然沉聲說道:「站住。」卻是將跟隨在身後的幾名校尉弄得莫名其妙。
良久方才弄明白過來,原來此時卻是有一隊士兵迅速超過他們,也是往驛站的正門之處趕去,幾名校尉自然是看出了不平常之處,因為如今留下的三百名士兵在項寧的安排下都是各有自己的崗位,按理說驛站內這個時候是沒有人四處走動的,更兼且這些士兵頗有些鬼鬼祟祟,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都是低著頭。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幾名校尉拔出了刀來,這時候正是沙匪襲擊的非常時期,幾名士兵的鬼鬼祟祟頓時讓他們聯想到會否是沙匪的奸細潛入了驛站之內,想要搞些破壞。
「抬起頭來。」項寧繼續說道,語氣平淡卻是不容置疑。
幾名士兵只得停下步子,抬起了頭,露出頭盔下幾張苦笑的臉來。此刻輪到項寧驚愕了,因為這些臉龐他都認識,這些人在這個時候都不應該在這裡。
「雲滄,虞文泰,霍驃疾……還有雨彤,你們,你們不是跟著二哥去月牙山埋伏了嘛,怎麼,怎麼在這裡?」項寧感覺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尤其是當他看到頭盔下用白色的面紗遮擋著臉龐的沈雨彤也在隊列中的時候,這些世家子弟此時都應該跟著大部隊在北面二十里外的月牙山埋伏,此時卻出現在這裡,那麼只能有一種解釋,他們竟是沒走,留了下來。
「我們怕你一個人孤單,所以偷偷的留了下來,而且,大楚的子弟怎能見到沙匪就跑掉呢,大家說是不是?」雲滄第一個走了上來,說出了一番極為真誠的話來。
「這,這,可你們不能把雨彤留下啊,她是女孩子。」項寧惴惴的說道。
「怎麼,你看不起我是女孩子。」這時候沈雨彤的聲音卻是少了分平日的柔美,多了分英氣來。
「不,我不是這意思。」項寧只有在面對這個女孩的時候感覺自己是分外的木訥。
沈雨彤在不言語,而是自顧自的向著東面走去,項寧無奈,搖了搖頭,跟了上去,一眾人在暗暗偷笑之餘也是跟著向號角響起的地方走去。
此時馬嘶之聲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晰了,沙匪的速度來得極快。
驛站位於絲綢之路之上,出於商人安全的考慮卻是建成了石堡的樣式,牆上同樣有垛牆和城道。幾人登上了圍牆,向東面人喊馬嘶聲傳來之處望去,卻聽馬蹄隆隆而響,漸如雷鳴,火把熊熊,竟是照亮了遠處的半邊天際。
所有人的心都是猛地一沉,就連項寧的手也是不由緊握了下掛在腰間的刀柄。大戰將臨,三百對數千之數,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直到真正面對,才會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壓在心頭的重重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