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羿通過和父親李雄一番深入的交談將自己心中的所想首次敞開心扉地說了出來。
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之後,李羿渾身舒坦了許多。長期以來,因為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他感覺自己很孤獨。可是如今終於有了可以完全信賴以及分享心裡話的人之後,他整個人的氣質形象大為改變,自然流露出來的氣息也越發讓人容易親近,也更加陽光有朝氣。
除夕過後的幾天裡,李家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一切如舊地過著日子。
李羿自從接手家主之位後對家中的事務只做了一些小的調整和安排。首先是堂兄李傕不再管理家族事務了,而是接手家族子弟的訓練和培養;大管家李福原有的職務不變,同時他還負責秘密地招募一批家族子弟交到李羿手上。
這些人從選撥到訓練李羿全程參與並掌握有最終決定權,隨後再集中訓練這一支完全由李氏子弟組成的私兵隊伍。這只私兵人數只有數十人,但是卻可以不受限制地學習李家所有武功技法,與此同時李羿也時常前來教習指導這群平均年齡不足十四歲的子弟兵。
李羿對這支隊伍的期望值很高,所以在訓練時也頗為盡心盡力,對這些人因材施教將其分為不同的小組分類教習。等到將這群人分類訓練好基礎之後,這只隊伍就交到了父親李雄的手上進行長期的訓導和培養,而李羿也就此脫身忙別的事兒去了。此外,李氏族中的日常事務仍舊由父親李雄管理。
李羿把李家的幾個嫡系子弟暫時性的留在身邊以便言傳身教,日後他準備將這些人放進五原軍之中好好雕琢打磨一番。李羿的這番心思看似是私心作祟,其實不然。因為在這個時代裡嫡系家族子弟皆是如此安排的,此後陳留曹操的曹氏一族便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李羿將家族事務梳理清楚後就開始回訪郡內各大家族之旅。太守皇甫世家、周家、胡家等大家族一個都沒落下,此外他年幼時便被父親李雄定下親事的鄒家也是肯定要走一趟的。鄒家住在李府東面,來去也就幾刻鐘的時間,而李羿的第一次上門拜訪還是父親李雄陪伴著一同前去的。
鄒家是個商戶之家,家族勢力在北地郡內算不得什麼,其族人不多只有寥寥幾十人而已,身份和地位在郡內都不入流。鄒家之人為人處事非常低調,家教甚嚴,平日裡在郡內很不惹人注意。但是,李羿通過父親的一番講述之後,發現鄒家卻是個悶聲發大財的主。
鄒家表面上看起來不過是個販賣糧食和馬匹的富裕之家,可是這些都只是表象罷了。實際上鄒家卻是整個西涼境內最大的儲糧世家和販賣戰馬的走私大戶。鄒家名下擁有遍佈著西涼和中原數州的幾十個糧倉,其經營的米糧商舖更是數以百計;除此之外,鄒家在西涼和三輔境內還擁有近十家大型馬場,蓄養馬匹的數量多達數萬匹之多,其馴養的戰馬大多販賣給中原各地的大戶。
戰馬是東漢朝廷明令禁止私自販賣的貴重資源。可是隨著近幾十餘年來朝廷對地方官府控制力的逐漸減弱,販賣馬匹成了一個暴利行當,許多商戶都在暗地裡從事著倒賣戰馬的走私活動,而各地官府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不予理會。鄒家就是靠著早期私販馬匹才迅速發展起來的,現在其明面上是個糧商,實際上卻依舊是西涼境內最大的私自蓄養販賣戰馬之家。
鄒家對於李羿的上門拜訪顯得很是看重,早早地在府門外隆重相迎,見面後更是熱情無比。鄒家家主鄒平,字安和,現年四十多歲,身高不過七尺卻大腹便便的像個圓桶;其人逢人便笑,言語謙恭有禮,顯得和氣文雅。
鄒平兄弟四人,他是老大,常年居住在郡城內足不出戶,處事大方豪爽且謙和低調。鄒家的其他三兄弟則常年在外奔波忙碌,甚少回家常住。不過,此次李羿在年後的登門拜訪卻是見到了鄒家的全部嫡系親屬,鄒平的三個弟弟鄒安、鄒富、鄒祿全部出門相迎了。
鄒家的宅院從外面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但是一旦穿過大院進入鄒府之內就大為不同了。鄒府內院修建的極為講究,亭台、樓閣、水榭、飛簷、壁畫、傢俱等皆是十分考究,具是選用最好的木材和壁石,造型精美華麗,做工精雕細琢,設計周密巧妙,佈置大氣合理。鄒府佔地面積頗大,比之李府大了一倍有餘,其佈局之龐大、裝飾之奢華更是李府所無法企及的。
李羿等一行十餘人在鄒平兄弟四人的熱情引領下,一路行來看得李家眾人暗自咂舌,紛紛暗歎鄒家之殷富。
李羿自進門時便被名義上的岳父鄒平拉著左手臂,一路行來他雖然也對鄒家的奢華宅院所震撼,但是卻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同父親李雄以及鄒平穿過了前院。
顯然李羿的表現被鄒平看在了眼裡,此舉令他甚為驚訝,隨之對這個未來女婿則是愈發看重,繼而對此前自家兄弟間的決定也隨之變得堅定了起來。
李羿一行人隨著鄒家主進了大廳後,鄒平和李雄坐上首位,而李羿則被鄒平拉到了左手位近身坐下。隨之鄒家侍女上了茶點後,鄒平開口說道:「仲仁兄,今日來訪實屬難得,你我二人可是多年未曾把酒言歡了。仲仁兄請喝茶,咱們兄弟今日要好好敘敘舊。」
李雄舉茶相謝地說道:「安和老弟客氣了。愚兄這些年身體多有不便,失禮之處還望賢兄弟海涵吶!來,咱們難得相聚現在就以茶代酒共敘情意吧。」
待眾人茶水飲罷之後,鄒平對李羿說道:「羿兒啊,你可能都不記得了。我和你父親已經相交二十餘年了,而且那時你父親還救過我兄弟四人的性命,所以這些年來咱們兩家雖然走動不多但卻是患難與共的至交姻親。當年你出生之時恰巧我的小女也同時出世,於是咱們兩家便結下了姻親,所以按理鄒叔該叫你一聲賢婿。可是這些年過去了,羿兒此刻業已長大成人,少年英才且身居高位,此前又接掌了李家家主之位。我鄒家雖薄有家資,卻是個販糧養馬之家,實在是難等大雅之堂。老夫冒昧地問一句,不知賢侄此時如何看待此事?賢侄不要誤會,鄒家上下並無絲毫悔婚之念,只是覺得你我兩家身份地位相差懸殊,若是癡心攀交唯恐折了李府聲譽,故而有此一問。賢侄無需顧忌什麼,盡可直言無妨,即使結親不成也無損我們兩家多年的交情。」
李家父子倆聞言後彼此間對視了一眼。隨即李雄閉目養神不做任何言語,儼然像個沒事兒的人一樣。
李羿作為當事人自是不能閉口不言,他笑意滿面地說道:「岳父大人言過了。小婿不管在何時、何等地位,李家嫡子的身份都不會改變,也永遠不可能改變。自古婚姻大事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隨意更改,故而我與靜兒妹妹的婚事自然作數,只要李羿不死此婚約便有效。現在小婿承蒙朝廷不棄得以拜將封侯,他日亦有可能被皇上的一紙詔書貶為庶人,那時岳父大人是否就不認我這個女婿了呢?呵呵呵,十餘年前我們兩家就是姻親之家了,從定下親事的那一刻起我們便是榮辱與共的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任何一家毀諾都將被世人所恥笑。更何況我大漢以誠信為立世之本,若是背信棄義的話在這個世道上又有何面目苟存於人世,一個不講誠信的家族又何以在眾家族中立足?所以,岳父大人盡可放心,與情與理我李羿都不會悔婚,也不會怠慢了靜兒妹妹,更不會做出有損兩家交情之事!」
鄒平從聽到岳父這個字眼時就眉開眼笑地看著自家的三個兄弟,待聽完李羿的話後笑意愈發濃了。他笑著說道:「好!賢婿真乃明理重信之人。方纔所言句句在理,當真是名副其實的少年英才呀!仲仁兄,你好福氣呀,有子如此,此生願足矣!」
李雄聽了話後呵呵地笑著說道:「安和賢弟,犬子如今確實是長大成人了。不過你也不必羨慕嗎,這小子不也是你的女婿嗎。一個女婿半個兒,他再怎麼出息不也有你一份麼?呵呵呵,靜兒是個好姑娘,貌美賢良,我和內人都甚為喜愛她。這小子能夠取到靜兒這樣好的姑娘已經是他幾世修來的福份,他呀暗地裡偷著樂呢,哪裡會捨得悔婚呀!不過,賢弟呀,為兄有個不情之請,趁著今天大伙都在就敞開了說出來,如有思慮不周之處,還請賢弟伯仲們多多諒解。」
「噢?」鄒平聞言後略微驚愕了一下,繼而問道:「仲仁兄但說無妨,只要兄弟能夠做到的就不會皺一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