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獨角獸的屁股被火給灼傷,這也就怪不得它會如此突然暴怒地往幸運兒那邊衝過去了。這一舉動不但讓台上的觀眾全都沸騰起來,也讓幸運兒自己意識到最佳攻擊時機馬上就要出現了。他兩腳微微錯開,把長槍的槍尖插在鬆軟的土地上,靜候那畜生橫衝直撞而來。
獨角獸越靠近幸運兒,頭便越往下低,它要用自己的天生武器獨角來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它的衝鋒勢頭很猛,只要被擦著一點,估計小命就會不保。台上觀眾大喊道:「干死他!干死他!」他們很明顯是在為獨角獸加油,因為這個幸運兒不是他們喜歡的菜。
真的猛士往往都是很淡定的,無論外界有什麼干擾,無論情況有多麼危險,他們都能以我為主,絕不自亂方寸。幸運兒就是這種類型的人,他槍尖朝地的舉動讓不明就裡的觀眾十分不滿意,以為其要放棄抵抗,自取滅亡了。但其實這是個拖刀計,他就準備等著怪物先撲過來,然後再利用其轉身移動慢的特點,給予對方一個回馬槍。
如果說獨角獸能發人言的話,那它此時一定會高喊著:「看招吧,你馬上就要成為我角下的亡魂了!」
它撲騰著四條腿,雖然速度並不很快,但頻率很高,在身後揚起了漫天的塵土。幸運兒的迎戰姿勢基本沒有什麼大的改變,除了腳步下面微微移動調整之外,就沒有什麼可以令人稱道的特別舉動了。
觀眾們絕大部分都在為畜生加油,凱艮忍不住抱怨道:「呸,這人是不是個娘娘腔,手中握有這麼一桿好兵器,卻等著別人來蹂躪自己,這是唱的哪一出!」
阿爾伯特等人微微一笑,老鮑羅特公爵很客氣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我覺得那人是要看準時機,來個一擊斃命。」
萊克利斯本來是要隨著凱艮的話語繼續下去的,但既然頂頭上司開言了,那他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衝著矮子撇了撇嘴,意思是自己也瞧不起那個人。
觀眾們那品頭論足、悠然自得甚至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幸運兒突如其來的舉動馬上就出現了。只見他在那獨角將將要觸碰到其腹部的時候,使勁往空中一躍,憑借槍尖抵著地面的力道,順勢翻騰到了那畜生的身後,然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剛剛一落地的瞬間,就使出全力把槍尖狠狠地往那畜生的屁股眼上捅去,這一下馬上就使得那獨角獸像發瘋了一般,毫無目的地亂衝亂撞了好一陣,隨後四肢癱軟地趴到了地上。它對於角鬥士已經構不成威脅了,幸運兒也不想結果了它,就準備等著主辦人宣佈自己的獲勝。
台上的觀眾一下子惱羞成怒,這比賽也太坑人了,數分鐘不到,就結束了?既然第一場好戲這麼快就完結了,那後面的豈不是會更加糟糕?他們的罵聲響徹整個競技場,把角鬥士和競技賽主持人弄得好不尷尬。
迪略特皇帝心中暗罵這群愚民和刁民,但表面上卻客客氣氣地用擴音器喊道:「諸位,這個畜生明顯都沒有睡醒,我們的角鬥士汗還沒有出,就把它解決了。這樣吧,再同時來兩頭兇猛點的,讓這位勇士好好露一手,也讓大傢伙盡盡興,你們意下如何?」
「皇帝萬歲!坦博蘭斯帝國萬歲!」競技場內山呼海嘯一般的回應聲不絕於耳。
幸運兒在競技場中央兀自孤獨的佇立著,他沒法違拗皇帝的意思,而皇帝為了討好民心,也不能違拗嗜血觀眾的意思。角鬥士是最底層的人,只好為此做出犧牲了。
既然獨角獸如此不給力,那主辦方馬上就弄出來兩頭驚世駭俗的怪物,用以給這些暴民們提神。這怪物的長相和黑精靈帶來進攻比爾提城的巨魔十分相似,阿爾伯特不禁在台上暗暗吃驚,他問父親道:「這是什麼?我們博迪大陸有這種生物?」
老鮑羅特公爵搖搖頭,意思是他也不清楚。
a伯爵夫人此時已經不再打理她那遮蓋在肚子上的白布了,因為她竟然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中打起了瞌睡,她那可憐丈夫的臉上時不時青一塊紫一塊的,露出極為尷尬的神色,他幾乎能從四周圍聽到那麼幾聲嘲弄的響鼻聲。
競技主持人舉著話筒高聲介紹道:「大家請看,這兩隻怪物可是我們本次競技壓軸的好貨,現在提前釋出來,給諸位好好開開眼。它們來自地底,是由矮人商販偷運出來的,我們為了此次活動能夠精彩,特地花費巨資把它們給買了下來,現在就好好期待接下來的精彩表演吧!」
「萬歲!萬歲!競技場萬歲!老闆萬歲!」觀眾們有奶便是娘,原本對於主辦方的怨恨之情頓時化為了烏有,轉而代之以一片狂熱。他們現在最想看的就是那兩隻巨魔大顯神威,把角鬥士給撕成粉碎。
幸運兒本來已經暗自感謝了上蒼的垂憐,但他明顯是高興得太早了。獨角獸被工作人員用鉤子拉離了場地,隨即就釋放出了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巨魔。
局勢陡然間便逆轉了,長槍的距離優勢沒有了,那些巨魔身高腿長,手臂能垂過膝蓋,完全伸直以後,絲毫不遜色於長槍。它們的行動雖然談不上多麼迅捷,但比剛才四肢粗短的獨角獸來說,則還是要好了許多。
幸運兒的名字一下子變得名不副實起來,他為台上觀眾那無情無義的舉動所激怒,憤憤地罵了兩句,他腦海裡忽而閃現過許許多多的往事,在這危急關頭,這分明就是不祥之兆。他努力甩了甩頭,決定先不去想這麼多,而是全力以對,先把當前的危機給應付下來。
這次再也不能被動行事了,對面可是兩頭怪物,他這裡只有一雙手,必須得要想辦法主動出擊,各個擊破。他把那桿長槍揮舞得密不透風,槍尖在身前如夜空中的點點繁星一般,不斷閃爍著光芒。他考慮到那些怪物身材比較高大,便決定猛攻其下三路。他的槍尖覆蓋範圍廣泛,雖然對面是兩頭巨魔,但他的槍法了得,硬是面面俱到,左一擊右一擊,絲毫沒有什麼失誤,每次都確保間錯了開來分別命中目標。
他這邊戳刺得歡,巨魔那邊卻像似沒事人一般,既不感到疼痛,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表現。這些角鬥用的生物在運送途中都被打過麻藥,因此神智都略微有些不清醒。幸運兒得寸進尺,準備乘勝追擊,便挪步向前,更加靠近了兩頭怪物,用槍尖直接對準它們的心臟部位猛刺。說來也怪,這兩個傢伙就好像泥塑的一般,你剛在它們腿上戳個大洞,一眨眼的功夫,便會恢復如常;你剛以為戳中它們的心臟要害,馬上那流血的部位便會瞬間止住。
幸運兒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況,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便把長槍的揮舞頻率又加快了不少。那兩隻巨魔大概是感到了厭倦,其中一位伸出長長的手臂,一巴掌就把那桿長槍給劈成了兩截。台上觀眾先是一聲驚呼,隨即爆發出雷鳴一般的吆喝聲,大家全都歡呼雀躍起來。
角鬥士沒了兵器,那就是待宰的羔羊,人類並沒有天生的防禦機制,肌肉再發達,也很難鬥過猛獸的尖牙利爪。幸運兒在長槍被折斷後,先是心內暗暗吃驚,隨即連續幾個後空翻,撤離到了自認為比較安全的距離。
那兩隻渾渾噩噩的巨魔顯然是被台上觀眾那愈發響亮的呼喊聲給弄清醒了,它們像兄弟一般互相對視了一下,然後一左一右衝著手無寸鐵的幸運兒猛撲過去。
幸運兒不敢把背部留給對方,便只得面朝巨魔,盡可能快地後撤著。沒有了兵器也就沒有了迴旋的餘地,沒有了獲勝的希望,他心中充滿著陰霾,咒罵著上天的不公。
競技場內陰暗的地下坑洞中,那些還未上場的角鬥士們,透過從地面上傳來的陣陣騷動,判斷著當前的局勢。他們出身不同,有些是苦役犯,有些是貴族家奴,而貴族家奴往往自視要高人一等,並不肯輕易與那些偷麵包的苦役犯為伍。
幸運兒的身世略微有些含糊,貴族家奴們把他排除在社交圈外,苦役犯們也不會輕易和他有過多深入的接觸。他的死活似乎沒人會關心,除非上天真的能顯聖垂憐。
迪略特皇帝之所以要出席這次競技場的角鬥大賽,一是為了彰顯自己愛民的情懷,二是為了炫耀一下其超群的文治武功,他把公爵伯爵都邀請了過來,也是為了讓他們能瞧瞧自己是多麼善於玩弄這群暴躁、可愛、無知、愚蠢的刁民。
皇家禁衛軍負責皇帝的安全保衛工作,在迪略特身邊環繞著便衣的特別行動部隊,他們在關鍵時刻可以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來為皇帝爭取到逃脫的時間和空間。
場內的幸運兒已經被兩隻巨魔逼到了角落裡,場外的觀眾們興奮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歇斯底里地狂喊著:「殺死他!殺死他!」
這場面要是拿到聖城羅姆給異教徒德瑟特人觀看,保準他們五百年內不敢再動南下的主意。
阿爾伯特等人倒沒有被這個狂熱的氣氛所感染,相反還對那名可憐的角鬥士充滿著同情,凱艮在一邊嘟囔著嘴道:「都這種時刻了,橫豎都是個死,要我就壯烈一點,先把那兩隻怪物的長牙給掰下來,也好讓它們沒法吃得香!」
萊克利斯禁不住笑了起來。
艾德裡安則滿臉冷峻,眼睛裡充滿了憤怒的神情。
a伯爵夫人此時恰到好處的甦醒了,她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遮蓋在肚子上的白布褶皺抹平,然後又不忘把她的丈夫給數落幾句。她一邊抱怨天氣炎熱,一邊又哀歎命運不公,她注意到了台下的場面,卻只淡淡地吐了幾個字眼道:「哎呦喂,我是不是錯過前面的好戲了,現在是不是快收場了?」
她的話音剛落,後排的一個神秘男子忽然淡淡地回應道:「好戲才剛開始呢!」
那人似乎特別害怕陽光一般,用毛巾把臉上捂得嚴嚴實實,他著一件黑色長袍,唯一能夠給人看清的就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鮑羅特公爵等人都沒怎麼在意,倒是a伯爵夫人打了個寒戰,並示意自己的丈夫瞧瞧身後這人究竟是誰。伯爵回身便和後面的這位神秘人物打了招呼,態度熱情地就像天天去酒館一同喝酒的老熟人一樣。
那個黑衣人的眼睛裡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隨即又是一聲嘲弄的響鼻,他很明顯並不想和這個酒囊飯袋交什麼朋友。
很快,伯爵夫人再次進入了夢鄉,而這個黑衣神秘男子也趁人不備,消失在了觀眾席間。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