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艾德裡安救下的貪心商人由於其運送的貨物裡夾帶著冷晶石,使得阿爾伯特心中充滿了疑惑,他讓塔倫克勞福德負責查問這名商人關於冷晶石的來歷及去向。
塔倫對商人絲毫不客氣,做生意的再怎麼油嘴滑舌、飽經世故也架不住他的威逼利誘、嚴刑拷打。克勞福德得到了很多重要的消息,這商人看起來是條大魚,他受雇於一位名叫菲利普的老闆,那傢伙經營著許多生意,比如丹斯森林附近的木材砍伐業,比如帝都皇城的翻修,甚至還有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神秘項目。
冷晶石的來龍去脈也被塔倫打聽得一清二楚。比爾提城外一百多里處的太平山是源頭。菲利普大老闆為了增加物流速度,使用這種具有魔法的石頭來進行輔助。這名在比爾提教堂外摔倒的商人有幸也享受到了這個特殊的待遇及便利,但他其實還瞞著菲利普大老闆,自己攬了一些私活,在干私活的時候,順帶著借用了這些冷晶石。這事情當然是見怪不怪,但要是被大老闆知道的話,他肯定得吃不了兜著走。冷晶石雖然不是什麼奇珍異寶,但畢竟還是需要從地底尋找採集,運氣好的話也能從某些古墓裡獲得。這些東西上不了檯面,坦博蘭斯帝國的子民基本都信仰博教,而博教又是十分排斥那些使用冷晶石作為媒介來施法的異教魔法師。做生意的人最怕把名聲搞臭,菲利普用冷晶石來加快物流運送,這是暗地裡偷偷摸摸進行的,那教堂門口摔倒的商人卻不顧忌這些,大大咧咧地把石頭隨意點綴在運輸的貨物上,甚至於自己的腰間及老馬的脖子上也都佩戴了一些碎片。魔法石頭在他那裡成了一種令人感到可笑的好運符。
凱艮在莽墩口關隘上被腰佩冷晶石的肯坦國士兵的魔法所傷一事,令得阿爾伯特一直耿耿於懷。這商人雖然與敵人並沒有什麼瓜葛,但太平山裡有冷晶石的事實,還是引起了殿下的警覺。這兩者之間會不會存有一定的關聯?肯坦國的冷晶石是從哪裡獲得的?太平山這三個字不是第一回出現了,科泰斯教徒尼奧曾經準備把克勞迪婭公主帶往那裡,借口是德斯蒂尼伯爵在那裡有一所老宅子。尼奧同殿下一樣,都應該是初次來到比爾提城,他怎麼會如此輕易就獲得了老伯爵的信任?難道是因為老伯爵的昏聵?或者還有什麼其他更隱蔽的原因?冷晶石,太平山,科泰斯,肯坦國,這些字眼不斷地在阿爾伯特心中打著轉。
這天天氣還算是晴朗,德斯蒂尼伯國的西邊由於有群山遮擋,不僅使得驚魂海的海風無法吹到此間,也令得不論是夏天還是冬天,溫度基本都會保持在較高的水準。
雖然阿爾伯特有很多煩心事需要考慮,但凱艮身體的漸漸恢復還是讓他渾身上下充滿了希望。德斯蒂尼伯國和鮑羅特公國比起來只有一件事令殿下滿意,那就是它比較乾燥,不像索羅城那裡一般潮濕粘人。
在鮑羅特公國的臨時府邸內。
經過眾人悉心的照料,昏迷中的矮子凱艮已經漸漸甦醒,他發出的第一句話便是:「老子要喝酒!」
小賊貝斯特作為最瞭解他的人,頓時眉開眼笑道:「他好了!他沒事了!」
精靈巡林客克瑞斯卻在一旁歎了口氣。
其他人既沒有像貝斯特那般樂觀,也沒有像克瑞斯一樣憂傷。
塔倫克勞福德給阿爾伯特的建議是這樣的:「肯坦國憑借天險固守不出,我們這邊也不應當輕舉妄動。老伯爵久病不愈,眼看難以為繼,科泰斯教的尼奧顯然不會屈居於人下,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在比爾提城靜觀其變,絕對不能讓人在伯爵死後有機可乘。」
「伯爵的病真就到了如此地步?」阿爾伯特並不是同情那個老頭,雖然自己對於克勞迪婭公主有所愛戀,但他從沒有把這兩個人放在一起思考過。
「這伯爵的病的確蹊蹺,我記得當初和亨利進城的時候,老伯爵在宴席上還是十分精神的,這才多久,竟然就變得如此不堪了。」塔倫說到這裡,略微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麼東西,他心中有一個念頭怎麼也揮之不去,便湊到阿爾伯特耳邊低聲補充了句,「我覺得是有人給他下了毒或者施展了什麼邪惡的妖法!」
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怎麼地,塔倫這話剛說完,屋外忽然響起了一聲悶雷。
大家的心思都在凱艮身上,因此也並沒有太在意。
「這比爾提城內的民眾對於克勞迪婭公主那是個個都願意去赴死的,雖然老伯爵一生昏庸無能,但畢竟也沒犯過什麼大錯,會有什麼人想要置他於死地呢?他再怎麼說也是公主的親生父親啊!」阿爾伯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聲調忽而高了起來,像是在附和那聲悶雷。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之際,屋外忽然風雨大作起來,原本明亮的天空霎時間變得一片灰濛濛,遠處不斷有刺眼的閃電劃過,隨即隆隆的雷聲也響了起來。
克瑞斯作為精靈巡林客,對於大自然的觀察和體悟是其他人無法企及的,他略帶遲疑地說道:「現在已是秋末冬初的時節,這天氣未免有些奇怪,雷聲來的也太突然了點。」
話音剛落,整間屋子便開始劇烈搖動起來,塔倫反應迅速,第一個喊道:「是地震,大家快跑到屋外空曠處!」
他和弟弟亨利及小賊貝斯特等人七手八腳扛著凱艮就往外衝,矮子雖然有力氣說話,但離自己下床走路還有一段時間。
這地震可來的真是時候,再加上外面風雨大作,一時之間,大家都有些慌了手腳。
阿爾伯特的母親夏洛特夫人此時也從自己房間內奔出,母子兩個聚到了一起。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臨時府邸的根基並不牢靠,眾人前腳剛走,它後腳就開始吱嘎作響,很明顯是即將要倒塌了。夏洛特夫人只說了一句話:「我們去教堂避難吧。」
雨勢越來越猛,響雷越打越歡,普通的地震一般都只持續幾十秒,可此次卻遠遠超過了這一時限。克瑞斯為了不讓還沒有痊癒的凱艮受涼,急中生智,像在莽墩口前救下矮子一樣,用魔法籐蔓把他週身纏繞個嚴嚴實實。這一方面可以護住矮子,另一方面也能讓奔跑中的眾人省去了托舉的力氣。
克瑞斯是這一群人中唯一可以邊跑步邊氣定神閒說話的人,畢竟在丹斯森林中做巡林客,最基本的標準就是要跑不死。他對著阿爾伯特及塔倫克勞福德說道:「殿下,軍師,我認為這地震絕非天災,等到了教堂後,我再與你們細說!」
比爾提城內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有哭爹喊娘乾等在屋裡被砸死的,有雙手抱頭、不敢睜眼、沒頭蒼蠅一般亂跑亂撞累得半死的,更有聽天由命、束手待斃的「真猛士」。災難面前,人人平等,每個人都表現出了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可憐的德斯蒂尼老伯爵在病榻上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床沿上砸下來的一根樑子給擊暈,他手下的那些僕役各自忙於逃命,把老伯爵的生死完全給忘記了。這伯爵府邸和阿爾伯特等人居住的地方,建築結構是相連的,也就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麼了。
老伯爵原本是有機會逃生的,他暈過去以後不久,又被府內及城內震天的哀嚎聲所吵醒。老頭子腦子還算清楚,便一個人拖著病體下了床。
地面不斷地在搖晃,讓這個久病之人無所適從。他東倒西歪,眼看就可以走出屋外獲得新生的時候,一束炸雷響過,地面也順勢更加劇烈地抖動著,老人家一個踉蹌,跌倒在門檻邊上,牙齒都磕碎了。他再一次暈了過去,這下可就是致命的了。
伯爵府邸經受不住這撕心裂肺的晃動,轟然倒了下去,把德斯蒂尼老伯爵給匆匆地掩埋住了。
老人家的一生只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那便是養育出了克勞迪婭公主,其他全都不值一提。
比爾提城內最堅固的建築物當屬博教教堂。夏洛特夫人的那一聲去教堂避難,的確是最正確的決定。
米裡哀主教和克勞迪婭公主此時正幫助那些來教堂躲避的難民,這裡面有些是居住在教堂附近的市民,有些是臨危不亂、抉擇正確的聰明人,還有些則是誤打誤撞、交上好遠的上天寵兒。
主教大人對於他們一視同仁,無論對方是何出身,無論對方在危急關頭表現出什麼出格的舉動,米裡哀都從心底裡把他們看成一家人。
重獲新生的苦役犯艾德裡安幫助主教做了許多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力氣大、身體壯,有些人由於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身體和心理全都承受不住,明明已經跑到了教堂外面,卻再也沒有能力邁進去了。艾德裡安把他們一一或背或扛或拖拉,挨個送進了大堂內。他還冒著很大的風險,繞著教堂外的民居跑了一圈,看看有沒有遺漏下來的可憐人。雖然風吹雨淋,雖然有被地面吞噬的危險,但他卻樂此不疲,從中得到了許多過去沒有感受到的快樂。
克勞迪婭公主最擔心的就是她父親的安危,侍女凱瑟琳不斷寬慰著她,讓她不要著急。米裡哀主教忙於給受苦受難的百姓醫治心靈的創傷,一時半會兒無法慰藉到公主的這邊。克勞迪婭是主教最疼愛的人,他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女兒一般,但米裡哀主教也是上天的僕人,照顧大眾是他最崇高的職責,主教大人不會忘記自己的職責。
阿爾伯特一行人趕到教堂的時候,裡面幾乎已經被塞滿了。此時,地震已經平息,但風雨雷電還在繼續施展著自己的淫威。
克勞迪婭關心自己的父親,她知道阿爾伯特的府邸就在伯爵府邊上,此刻便顧不得什麼面子,衝上前去,拉著小阿的手詢問起德斯蒂尼伯爵的安危。
年輕的殿下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克勞迪婭連續追問了好幾次,得到的都是這一令人失望的回復,她久久不肯鬆開殿下的手,為的是要得到一個可以令自己心安的答案。
此時,邊上閃出一個魁梧的身影,他自告奮勇要為公主去探查老伯爵的消息。究竟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