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伯特等人趕到比爾提城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時分。
克勞福德兄弟兩人早早地就在城外迎接等候,那些鮑羅特公國的精銳士卒們也是整齊劃一地列隊兩側,絲毫看不出一點懈怠的樣子。
阿爾伯特見狀後十分高興,對著兄弟兩人說道:「我本來最擔心的就是部隊的士氣問題,停留在城市外面許久,沒仗可打,又遠離家鄉。德斯蒂尼伯爵還有他的比爾提城都是身外之物,有部隊就有一切。現在看來,兩位軍師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待。」
哥哥塔倫克勞福德回應道:「殿下,德斯蒂尼伯爵雖然是個酒色之徒,但他的女兒卻聰敏伶俐,深得百姓喜愛。奪人城者必須先得人心,不然就枉有一座空城而已。如今這事得分開來做,殿下先可以皇帝的名義,調動城中伯爵的軍士前去攻打肯坦國,老頭子本就沒有什麼大的主見,手中士兵消耗掉以後,也就翻不起什麼風浪,更容易被我們所掌控。」
阿爾伯特點頭稱讚道:「事不宜遲,你們現在就領我去見伯爵!」
「殿下,老頭子這幾日稱病不出,您得想好應對之策。」亨利克勞福德從旁提醒道。
年輕的小阿笑了笑,並沒有回應。
老伯爵此時倒真的是身體有點小恙,再加上憂心國事,幾番一疊加,就釀成了虛症。公主克勞迪婭忙前忙後,寸步不離,細緻入微地照顧著自己的父親。她知道老父心中的苦楚,身為伯爵,眼下卻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對方有兵有將,還有皇帝在背後撐腰,自己這邊怎麼做都無濟於事。
她一邊深情地望著老伯爵,一邊在思考著如何化解這一困局。
忽然,府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德斯蒂尼伯爵府的心腹之人慌忙進來面稟道:「大人,公主,不好了,鮑羅特公國的阿爾伯特殿下來了,他強烈要求面見大人您。我們回他說您是偶感風寒,可他無論怎樣都一定要進來。」
「欽差大臣怎麼都是攔不住的,讓他進來吧!」老伯爵邊咳嗽邊說道。
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幾個滿身披掛的英武之士流星也似地魚貫而入。其中有伯爵熟悉的克勞福德兄弟兩人,他們今天可是簇擁著一個渾身裝束亮白銀鎧的年輕人。他身材頎長,肩寬體壯,眉目之間既有豪情,也有一股子還未來得及褪去的稚氣。
塔倫給屋裡眾人介紹道:「這是鮑羅特公爵的兒子,如今的監國,阿爾伯特殿下!」
老伯爵慌忙在床上直起身子,遙遙問候道:「殿下,請恕鄙人病痛纏身之罪,未能親自遠迎,失禮失禮!」
「不怪你,畢竟我事先並沒有打過招呼。」阿爾伯特微微一笑道,「攻打肯坦國之事是皇帝陛下親自授命的,本人絲毫不敢怠慢,日夜兼程趕來,也就顧不得什麼禮數了,多有叨擾。」
「殿下,您這話可令鄙人擔當不起。剿滅帝國叛軍是我們做臣子的應盡義務。鄙人三生有幸,高興還來不及呢。」
「伯爵果然是忠義之人,令晚輩佩服,敢問城中現有多少軍士?」阿爾伯特單刀直入,並不避諱什麼。
老伯爵的手在微微顫抖著,這一細節只有公主克勞迪婭看在了眼裡,本來這麼多外人在場,又全都是男人,不便她一個女兒家發言的,如今,看到父親被別人這麼欺負,她果斷鼓起勇氣說道:「殿下,我們德斯蒂尼伯國方圓雖然狹小,人口也不多,可每個國民都願為保衛家園而出生入死。比爾提城肯定不如你的索羅城,但城中百姓世世代代居處於此,都願為伯爵效命。他們平時經商務農,打仗的時候各個都是戰士,所以您如果想知道有多少兵士的話,只要數數城內有多少百姓,便可一目瞭然了。」
阿爾伯特起初幾乎就沒注意到克勞迪婭的存在,他一心都撲在了要奪取比爾提城這件大事上,對於其他無關緊要的東西和人,全都採取了不聞不見的態度。公主的突然發難,讓他一下子陷入了尷尬之中。
亨利克勞福德忙從旁介紹道:「殿下,這位便是伯爵的女兒克勞迪婭公主。」
阿爾伯特此時才細細打量起這位不尋常的姑娘。只見她頭戴玉鳳簪,腰繫玲瓏帶,百花長裙著地,婀娜身姿隱現。鴨蛋臉,細挑眉,明淨眼珠,櫻桃小嘴,鼻尖微微挺起,配合那敢作敢當的神情,著實令人心中砰然一動。
「殿下,鄙人對小女管教無方,還望您多多包涵。」老伯爵手抖得更厲害,連旁人也全都注意到了。
克勞迪婭不害怕面對阿爾伯特的眼神,她下了死心,緊盯住年輕的殿下,似乎準備從中看出一些端倪來。阿爾伯特在她的心中原本可以算是一個少年英雄,年紀輕輕就受到皇帝重用,博教教宗也是他的朋友,格裡德城的傳奇經歷更是早已在帝國傳開,雖然這些東西在熟知內情的人看來,都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格裡德城的經歷怎麼著都和傳奇搭不上邊,或許狼狽一詞更加合適,至於皇帝和教宗那些人的器重,其實也只是如天邊的一朵浮雲一般,過眼即逝,不過就是互相利用罷了。
眼前的這個阿爾伯特殿下,在克勞迪婭看來,孔武有力,英氣勃發,要不是他那可恨的野心和zhengzhi立場,公主說不定就會對他許下芳心了。
阿爾伯特雖然一表人才,又貴為大公國的唯一繼承人,可他對於兒女私情卻是天生的不上心。在這點上,他和自己的生身父親本尼迪克有那麼一些相似之處。老本是為了修道院的事業,小阿則是為了鮑羅特公國的前途。
如今,面對克勞迪婭公主的眼神轟炸,年輕的殿下反而覺得難以招架,臉上出現了一絲慌亂的神情,兩眼放棄了和公主的對視。
塔倫克勞福德通曉世故,覺得殿下和公主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為了提醒阿爾伯特不要忘記大事,便略帶揶揄地嘲諷道:「殿下,克勞迪婭公主年輕貌美,整個伯國上下無一不為之傾倒。老伯爵原來是準備把她嫁給皇帝陛下的,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洛伊爾公爵捷足先登,導致公主現在不上不下,沒人可嫁。殿下您若是能迎娶她為妻,不但能解決老伯爵心中憂慮,更能成就一段佳話,我們對抗起肯坦國來,也就更有信心和動力了。」
阿爾伯特知道軍師的話中話,他頓時醒悟了過來,給老伯爵丟下了一句言語道:「限你三日之內,把伯**力情況匯總上報,此事沒得兒戲,皇帝陛下催我甚急,我也只能照章辦事。」
這官腔一打完,殿下便被手下眾人簇擁著,急急忙忙離開了伯爵府邸。
克勞迪婭等外人遠去之後,忽然放聲大哭起來,老伯爵心內不忍,又十分疑惑,便問道:「女兒,你為什麼如此傷心呢?」
「父親,天下英雄若都似這般狠心腸,女兒此生也就再也不嫁人了!」克勞迪婭俯伏在伯爵身上抽泣著。
「傻丫頭,你爹這一輩子過得都是渾渾噩噩的生活,但凡有一點像迪略特或者鮑羅特的公子那樣,也就不至於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自古人無完人,那位阿爾伯特殿下年紀輕輕,卻如此幹練,爹是真心佩服他。他手下又有一干良臣猛將忠心輔佐,今後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父親,您怎麼幫著外人講話呢,他們可是一心想要把我們的家園佔為己有啊!」
「如今天下形勢紛繁複雜,帝國內部暗潮湧動,你爹這輩子算是快要交代了,最大的遺憾並不是要失去什麼伯爵的地位,而是沒能給你找個好歸宿。剛才那位將軍雖然言語唐突,出言略有不遜,但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父親,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克勞迪婭吃驚地看著禿頂老伯爵,「你的國家要被人奪取,你難道還要把自己的女兒賣給敵人嗎?」
「女兒,爹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可以用來保全你的。爹老了,又病痛纏身,死不足惜,可你還年輕,不能就這麼葬送了。」
「你要把我這麼拋棄的話,才是真正的葬送了我!」克勞迪婭此時已經收拾起了心情,不但抹去了眼淚,還把拳頭給握緊了,她怎麼都不能接受父親給自己的這個所謂的安排。
「女兒,你不要以為這是爹的心血來潮,也不要以為是由於那位將軍提及,爹才會恬不知恥的想到這個辦法。這些天,爹身體病著,心裡也病著,思前想後,考慮了很多。鮑羅特公國是選帝侯之一,他的這位公子又深受皇帝及宗座的器重,你能嫁給他的話,實在是一樁美事。德斯蒂尼伯國不但能因此免去災難,還能因禍得福,傍上鮑羅特公國,爹是……」
「父親,你不要再說了!」克勞迪婭沒等老伯爵把話說完,憤憤地衝出了門外。
德斯蒂尼伯爵一聲長歎,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