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城羅姆。
戰事膠著。
霍普國王理查雖然一再挽留黑袍會,可五評議仍然不為所動,他們毫不猶豫地帶著手下法師從城北離開,一路往德瑟特人的都城伊爾佈雷薩撤去。
教宗達瑪蘇斯雖然答應理查,要對可能的克雷芒墓穴進行徹底調查,但鑒於這幾天來克裡普元帥攻城甚急,因而便也以此為借口,暫時拖延了下來。
羅姆城內雖然食物充足,可霍普國的將士們畢竟遠離自己的家園作戰,時間一久難免產生思鄉、焦躁的情緒。反倒是城外克裡普率領的那些德瑟特人由於沒有了退路,心中憋著一股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氣勢。兩廂一對照,局勢頓時有了新的變化。
理查國王幾次三番命人冒著生命危險,突破重重包圍,傳書給城外的伊洛斯及威靈頓將軍,讓他們盡快前行,包抄克裡普的後路。每次得到的答覆雖然都令人十分振奮,可卻遲遲不見實際的行動。
謀士福斯進言道:「陛下,伊洛斯將軍那夥人一定是受了迪略特皇帝的指使,這分明就是驅虎吞狼之計啊。待到我們兩敗俱傷,他們就可漁翁得利了。」
「收復聖城乃是所有坦博蘭斯人的心願,皇帝這麼做就不怕天下人議論嗎?」
「陛下,您年輕有為,迪略特他早就對您忌憚三分,此人心狠手辣,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的。我們身處前線,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皇帝只要一張嘴便能糊弄過去。」
「那我們現在應該如何行事?」
「陛下。」福斯壓低了聲音道,「皇帝忌憚您,更忌憚博教那夥人。我們霍普國實力再強,也不過就是偏居一隅的小島罷了,而他們博教卻是整個坦博蘭斯帝國內最重要的組織。與其說皇帝是針對我們,不如說他針對的是教廷,而陛下您只不過是順帶的犧牲品罷了。」
理查微微點了點頭:「那你的意思是?」
「城外的克裡普元帥連日攻城,他們這是拿命在賭博,因此格外賣力。我們不如送個人情,從北門撤退,把羅姆讓給他們好了,這樣一來,就能讓皇帝陷入兩難境地,要麼耗費人力物力攻城,要麼冒著天下人的恥笑,不了了之。」
「我們若如此行事,不是也會被人說三道四嗎?」
「陛下,我們霍普國長途跋涉,跨海而來,最先響應宗座號召,北伐德瑟特人。雖然取得羅姆城只是由於意外的僥倖,可功績是不可抹殺的。您手下將士可以作證,教廷諸人也可以作證,連黑袍會都不能反駁。伊洛斯他們按兵不動,致使我們陷入被動局面,我們霍普國全體將士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大家留下有用之軀,以待日後挑明了算賬,這並沒有什麼可以羞愧的地方。」
「往北撤當然可以,但怎麼回國呢?」
「北方德瑟特人最大最優良的港口是班德羅爾,我們幫黑袍會逼走了克裡普元帥,也算是有了交情,如今陛下若是肯放低一點姿態的話,不怕他們不放我們過境。陛下可命停泊在康斯坦丁港的艦隊火速北上接應,只要順利回到霍普國,那接下來就可以和坦博蘭斯皇帝算算帳了。」
理查略微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天下一心就那麼難嗎?即使是同一宗教、同一信仰之間也會有這麼多糾葛!一年前我可是抱持著狂熱的信仰給宗座寫的信,如今看來真是有點癡人說夢的意味啊!」
「陛下,您一片赤誠,整個坦博蘭斯帝國的人都看在眼裡。成大事者,得學會逆來順受。既然迪略特他心存不良,那我們也不用再去為他操勞了,早日撤出這個是非之地,才是上上之策。」
「那教廷之人怎麼辦?宗座怎麼辦?」
「陛下,宗座是皇帝眼中最大的釘子,您可得三思了。」福斯並沒有挑明,但理查聽懂了他的意思。
「宗座等人為了收復聖城,不惜從帝國南疆,千里迢迢趕來,他們都是些老人家,一路上風餐露宿如此辛苦,又協助我們一起打擊德瑟特人,如今要是把他們留在此地,我於心不忍。若是博教信眾們知道了我等如此舉動,那可就太得不償失了。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我都應該幫他們一把。」
「陛下,我覺得如今的局面,即使您想帶著宗座等人一起走,他們也未必會答應。」
「此話怎講?」
「那日黑袍評議之一的卡寧在提到地下的克雷芒墓地後,我看宗座面露惶恐之色,當陛下讓其協助探查之時,宗座又有些猶豫和推脫。我覺得這裡面一定大有文章。」
理查還是十分疑惑。
「陛下,您難道沒有聽聞嗎?東邊的格裡德城地下也有很奇異的事情發生,鮑羅特公爵的兒子甚至差點喪身在那裡。」
「這我知道。」
「格裡德城是當年先知西裡爾的發跡之地,而羅姆城則是克雷芒教宗成名的地方,這裡面難道就不會有所關聯嗎?」
理查點了點頭。
「陛下,我知道您的心意。現在只可盡人事聽天命。我們撤退的消息,可以告知教廷諸人,至於他們隨不隨我們一起走,就靠他們自己的判斷吧,這樣也算是陛下您的一份功德了。」
正當君臣二人悄悄商議之時,弗雷德裡克將軍不顧門外侍衛的阻撓,大踏步闖了進來,他高聲說道:「陛下,克裡普的那些傢伙欺人太甚,我們與其苦苦守城,不如出其不意地出城掩殺,好讓那幫子北方佬瞧瞧我們的厲害。這樣整天憋在城裡,實在是悶得慌,老子都快長了一身膘了!」
理查平素就喜歡弗雷德裡克的耿直樣,因此毫不怪罪,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弄得這位猛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福斯從旁說道:「將軍,我只問你一句話,博迪大陸,誰佔地多,誰佔地少?」
「軍師,這還用說嗎,小娃子都知道啊,三分之二是那個迪略特皇帝的,三分之一是德瑟特佬的。我們霍普國最淒慘,只有鳥不拉屎的一個小島。」
「將軍,這裡沒有外人,我就和你直說了吧,陛下準備盡快撤回國內,整頓兵馬,再圖後計!」
「什麼!軍師,這也太折磨人啦。好不容易有仗可打,您這花花腸子我實在是弄不明白啊!」
「將軍,眼下的局勢對我們不太有利。迪略特皇帝只是嘴上放空炮,卻沒有一兵一卒的支援給我們,那個克裡普元帥是背水一戰,驍勇無比,我們在這裡成了一個最大的靶子,空耗實力,又沒什麼油水可拿。將軍剛才自己也說了,天下大勢,三分之二都掌握在那個迪略特的手裡,我們現在忍得一時委屈,將來的回報可就大啦!」
福斯的意思很明確,但是弗雷德裡克仍然嚷嚷道:「軍師,我知道您的意思,迪略特皇帝我們要打,德瑟特人也不能放過,兩個一起打才是真爽呢!」
福斯見他口無遮攔,趕忙阻止道:「這話可不能在外面亂說,迪略特皇帝實力強大,我們要是率先出頭撞在他槍口上,那就要貽笑大方了。」
「軍師就是軍師,但是這些我都懂的。一切都要看時勢對吧,所謂時勢造英雄嘛!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我們霍普國憑什麼就不能君臨博迪大陸呢!」
理查和福斯見弗雷德裡克竟然也文鄒了起來,兩個人相視而笑。
「陛下,你們笑什麼,我說的難道不對嗎?我們霍普國人是博教最忠實的信徒,大陸上有哪個公國伯國可以和我們相提並論呢?依我看,宗座大人就應該先把教廷整個搬遷到我們島上,這樣不但不會受到冷落,反而還會得到陛下您最細緻的關照。等我們把那個迪略特趕下了台,再一起敲鑼打鼓、雄赳赳進到西薩城中,大吃大喝一番。陛下您定都西薩,教廷那幫子老頭也可以不用再屈居南邊了。」
福斯本來還有一句話想說,不過鑒於弗雷德裡克的大嘴巴,便把它嚥回了肚子裡。他知道理查對於宗座的崇敬之心,而這正好可以加以利用,博教勢力深藏不露,若是可以得到信眾們的支持,那迪略特必將成為孤家寡人,離倒台就不遠了。兩國交戰,上策便是心伐,人心向背定成敗,古今中外皆然。
……
話分兩頭。
卻說克裡普元帥那邊,連日強攻羅姆城,手下傷亡也十分不小,全靠一股子氣勢,才勉強維持著。提利將軍還有參謀艾瓦澤見元帥親冒矢石,指揮作戰,心中十分感動,奪心魔的陰影漸漸散去,只剩下了一心要去找黑袍會算賬的念頭。
這天由於氣候條件不佳,克裡普有意識地放緩了攻城的節奏,他坐在帳中召集手下將軍們商討對策。絕大多數人都有那麼點悲觀的情緒,認為羅姆城城郭堅實,易守難攻,急切不可下。
克裡普既不反駁,也不說出自己的看法。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糟糕。
就在這尷尬的時刻,忽而有人報,城內理查國王差人送來親筆書信。
克裡普看後,拍案而起,眾人大驚,全都不敢言語,只聽元帥大笑道:「天助我也,理查他願意棄城而走。坦博蘭斯皇帝的計謀不能得逞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