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捲著塵埃圍繞在智峰身旁,如同阿山老爹陰魂不散,仍舊依戀著她,久久不去
智峰瘦削的手插進那風與塵中,感受著塵埃掠到手上肌膚的微弱感覺俄而,她輕歎一聲,道:「我並沒有辜負你的期望山兒,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語罷,她輕吹了口氣,將那寫粉塵吹散,完完全全瀰漫於這天地之間,漂泊浪蕩,再無依托
她自出現之後,或觀馬,或觀塵,一直都沒有拿正眼看過離娿,甚至方才離娿向她問好,她也不作回應圍在離娿身旁的人並不認得她,也不知道她的可怕之處,當下有幾人便罵了起來,卻被離娿連忙制止
智峰看到了離娿的所作所為,白眼一瞟,笑問道:「你怕我殺他們?」
離娿道:「是我想前輩既然已經殺了我山下的人,想必……想必也是不吝嗇多殺些人的我只想知道,那些代**隊究竟如何了?」
智峰微笑著點頭讚道:「你這小丫頭很聰明,我很喜歡你很像年輕時候的我」
離娿這時虛弱至極,嘴上卻依舊不肯服軟,聞言笑罵道:「胡說八道你如今這般丑,放回到**十年前,也無外乎是個丑姑娘,也難怪要認雜七雜八一堆乾兒子,原本便是沒人願意與你生罷了」
這句話無異於抽了智峰一個耳光,然而智峰卻與尋鈔子不同,她自恃聰明過人,本來就不把相貌放在心上,聽了之後,只當是個笑話,並不動怒她對離娿道:「你這小娃娃又懂得什麼?我的確生得不好看,所以小時候,別的女孩子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成年時她們能嫁到好人家,我卻從來都不作這樣的妄想,也從不怨天尤人老天爺是公平的,總是拿走一樣,便要再給另一樣,只要善加利用,便能夠過得有意思,也一樣達到自己的目的正如山兒,他生性本來是懦弱的,可偏偏心緒踏實,對我誠心信任,既然如此,我便要將這信任化作他的力量,讓他這一生總有一次能夠大放異彩,也不枉活了六十多年」她講話的語氣風輕雲淡,講的道理卻讓人聽了心中寒涼,想要反駁,卻又覺找不出話來
離娿暗忖自己已算狠心之人,也曾利用過旁人,可無論如何,她做那些事時都知道在道義上來說並不算對,只能用此事對本族有利這個借口作為開解,渾沒想到如今智峰利用起旁人,竟然說得這般大義凜然,有「理」至極
見離娿都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智峰才道:「如果有姓詹的老頭子在這兒,或許我還贏不了,但可惜,他本事是高,智計卻低劣不堪,從來都不懂兵法詭道,虛虛實實的道理我既然打不過他,當然要從別處來想法子,他就算本事再高,但如果被我釜底抽薪了,又有什麼用?我跟他苦熬幾年,看看他還能再活多久你問我山下的代**隊究竟如何?哈哈……你覺得呢?」
她說話慢條斯理,透著陰森寒氣,離娿只覺渾身似乎都被凍僵了,這時聽她問話,有心不答,卻不得不答:「我埋伏下的士兵定然都被你殺了,那些代**隊……你是留著他們等著對付我身旁的這些兄弟嗎?」
智峰笑道:「你當真聰明,倘若是六十年前我遇見你,便要認你做乾女兒啦呵呵,如果有你幫我的忙,豈用山兒這般辛苦,到最後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搞丟了」
越受她誇讚,離娿心中便越沒有底氣智峰利用阿山老爹把她的所有氣力全部耗粳她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般赤手空拳,無力相抗然而智峰明明能夠出手便殺了她,卻不知為何遲遲不動
既然不動,便有一線生機
離娿心中漸漸安穩下來,見青蟒在身旁,她yu讓它悄悄隱沒進叢林中時,卻未料到機警如智峰者早看出她心中所想,信手指去,青蟒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七寸處已被樹葉劃開蟒身一時不死,還在地上翻來滾去好一陣子,才慢慢靜止不動
這一下變化於電光火石之間,等離娿反應過來時,青蟒已經身首異處,她雙手捂著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沒有叫出聲音,而讓智峰也覺驚訝的是,她並沒有落淚
離娿死死地盯著智峰,渾身顫抖——並非因為害怕,而是勃然大怒
智峰又如女鬼般笑了起來,道:「剛誇過你聰明,怎麼就犯了錯?你既然知道我是『天算』,怎麼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而這時離娿身旁的夷族人見識到了智峰的手段後,也都被驚得瞠目結舌,再也沒有人敢多罵一句話,只有其中幾個身強體壯的男子默默走到離娿身前,擋在她和智峰之間
離娿暗暗搖頭,想勸幾句,但還未等開口,卻聽幾聲悶哼,只見那些男子如被利刃從頭縱切而開,一個挨著一個被切為兩半一具具屍體軟綿綿地向兩旁倒去,鮮血連著五臟器官淌了一地,如煉獄般恐怖可怕
「陣法……」離娿認出這才是陣師最真實也最凶殘的手段,然而智峰殺到她身前人處便收手,顯然是對她並無殺意,「你能夠用出陣法,為什麼方才不出手?為什麼任由阿山老爹為你而死?」
智峰道:「如我所言,那便是他活這一生的意義所在更何況,山兒他到最後也沒有完全掌握最上乘的驅蟲之術,你們的瀆神**究竟有多大威力,我終究的拿捏不準所幸方才有你們兩個一戰,才讓我約略著瞭解一些」
離娿心中一沉,她那時聽師父說起阿山老爹背後實則有陣師幫忙,便曾問過師父,既然自己這邊能從阿山老爹身上學習陣法,那麼阿山老爹又怎會不將驅蟲之術全盤托出?然而師父卻講陣法向來勝過驅蟲之術,如果能夠到創世的階段,那陣師更不屑於學習陣法,兩相比較,總歸是他們佔著便宜
然而她卻沒有想到,自己的疑慮竟然成真了
智峰看她臉色越來越青,從懷中竟然取出一枚丸藥,走到她身前,將那丸藥托到她眼前,道:「你吃了這個,身體恢復會快一點」
離娿還未接話,虞天星卻向智峰手上打去,道:「你有這麼好心?定然是毒藥!」
智峰目中一寒,離娿卻忙攔住虞天星,接了那丸藥,說道:「我吃,我吃天星你退下,她現在已經沒有再害我的必要了」
虞天星低聲喚了句「師父」,再不說話
離娿仰脖吞下那丸藥,只覺藥一入口,鼻口之間全是暖意融融,那藥力甚大,甫落腹中,便令全身精神為之一振,的確是培本築原的的靈丹妙藥她腳下有了力氣,能夠自己站穩,便輕輕推開了虞天星,對智峰道:「你要留下的只有我一個,這些人都放了吧」
智峰斜著眼睛往她身後掃了一遍,見那些人雖然顯得十分害怕,卻又個個視死如歸然而這些男子雖說極是健壯,比起山下那些用作埋伏的夷族士兵,卻顯得有些單爆顯然山下之人才是夷族真正的精銳而那些人既然被殺的殺,被俘的俘,山上這數千人,便已不成氣候
智峰是個極其謹慎的人在她心中,原本是打算斬草除根的,然而此刻離娿開口相求,她心中卻也不由得動了一動——更何況,她被詹仲琦戰敗之傷並未痊癒,這一次拼了老命來端夷族老窩,看似風光強大,實則已到了強弩之末,她的情形比起離娿來說,並沒有好太多
智峰沉吟良久,才道:「也罷,我不出手他們若能衝破山下代國兵的包圍,那便由得他們逃走,否則也怪不得我」
這已經是離娿能夠得到的最好答案她淒然看向身旁這些看著她長大的村人,說了一聲「對不住」,又看向虞天星,道:「夜暫由你來保管你帶著他們回鋒關芒城去,快走」
事到如今,那些夷族人有心救她,苦無力與智峰抗衡夷族飽經滄桑巨變,從百餘年前被代人打敗之後,這一百年前歷經種種屈辱,但凡能堅持下來,每個人都練得堅韌無比,哪怕是那些新加入的山上人,也有一股子拗脾氣,更何況此刻逃離,還要再經一場大戰,倘若拖延時辰,只怕連這一線生機都要湮滅只有他們活下去,夷族的血脈才能繼續傳承,眾人心中都明白這一點,此刻見大祭司決絕下令,無人再有異議,當下整齊隊伍,拿好武器,虞天星帶了夜,率眾向山下殺去
離娿轉頭望向山下,只聽須臾功夫後,彼處又傳來了廝殺之聲夷族人共用四五千人,山下代國士兵有一萬,然而代**隊既然是呈包圍態勢,這一萬人勢必不會只集中在一處夷族人集齊全力背水一戰,勢必能夠突出重圍而一旦進入山林,這便是夷族的天下——無論如何,滅族之災並沒有發生在今日,她已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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