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選不選我?」離娿瞪大了淡栗色的眸子,看著韓楓,她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似乎只是在問很尋常的事情。
韓楓臉上微燙。兩個人一路走來,極為熟稔,但他的的確確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離娿見他不回答,又道:「我是唯一不會讓婉柔姐姐受委屈的。」
「這是個好理由。」韓楓笑歎,「但我會讓你受委屈。」
離娿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讓我受委屈?韓哥哥,你以為我真的喜歡你嗎?」
「嗯?」雖說並不喜歡離娿,但聽她這麼說,韓楓還是有些失落,「還要我選你?」
離娿雙手攤在胸前,擺了個「莫非你不懂」的表情:「不嫁給你,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會再過河拆橋,反咬我們一口?再者,對你也不虧啊。娶我,至少少一分掣肘。即便有人想拿我要挾你,哈哈,那他也要長熊心豹子膽才行吶!」
這的確是比婉柔不被欺負更好的理由,韓楓心中一鬆,笑道:「是啊,是沒人敢惹你。但是離娿啊,你要想清楚,婚姻大事不同兒戲,這是一輩子的事情啊。更何況你我不能……」答應離娿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他終究是為她真心考慮的。她還年輕,此刻並不知男女感情,只怕過早作出決定,未來將後悔。
但離娿卻像早已想得透徹,她吸了口氣,聳了聳瘦削的的肩膀,道:「一輩子就一輩子,反正我原本也不打算嫁人的。韓哥哥,我不求別的,只想當千百年來最出色的大祭司。我要讓黛青和阿金兩族在我的手中重新站起來,這就是我的一輩子了。我知道,你是不會阻礙我的,是嗎?」
「我……」看著如此認真的離娿,韓楓再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然而離娿的態度卻讓他想到了背負著一切的明溪,他不由開口又問了一句:「你總會遇到你真心喜歡的人。」
離娿兩手又一攤:「遇見就遇見,但也要是在我認為自己成功之後。到時你還會留下我嗎?」
韓楓道:「你那時是一國之後,哪是說走就能走的?」
離娿卻詭譎的一笑:「你若說我能走,還有誰敢攔著?所以,韓哥哥,就是為了我,你也要盡快掌權。等你權傾天下時,說什麼做什麼,又有誰去管,誰去說?」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韓楓「哈哈」笑了兩聲,「可是即便我選你,芒侯他們勢必會選自己人。」
離娿道:「這就不用你操心啦。我能進到候選裡,自然有法子叫那兩個人放棄。」
見她志滿意籌,韓楓不禁捧腹而笑。離娿說得沒錯,她當然有法子叫那兩個女孩子放棄,淑女也好、傲慢也罷,那兩個女孩子都是閨中長大的,膽子再大也做不到拿條蛇在手上把玩。僅憑這一點,離娿勾勾手指都能把她們嚇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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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接下來的日子裡,韓楓平時仍和柳泉一行唇槍舌戰,就離都的割讓問題寸步不讓,而與此同時,郎塚宰和鄭司徒的家中則鬧開了鍋。
離娿並沒有一開始就動用五毒,而是先召了一大批螞蟻來,在兩戶人家的後院擺出了三個大字「莫爭後」,同時,她還不忘在那字的後邊,讓螞蟻排成蛇蠍形狀,以示恐嚇。所有人都知道是離娿搞的鬼,但偏偏沒有一個人能拿到她的把柄,更何況離娿的身份是兩夷族祭司,又是個小女孩,即便芒侯生氣,也對她說不出半個字。
郎天野私下裡派人想去「警告」離娿,結果好不容易偷進行宮,就被青蟒纏了個半死,且以「刺客」的名頭被秘密處決,連屍骨都沒留下。而離娿如此明目張膽,卻賴有詹仲琦在她背後撐腰。
原本韓楓以為詹仲琦會拒絕皇室血統再與夷女相溶,卻沒想到詹仲琦這一次竟一反常態。當然,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即便離娿果真成為了西代之後,因「夷女為毒」,他們也不會有夫妻之實。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互攀互附,卻誰都揣著明白裝糊塗,且由於北代使者在鋒關芒城,為避免帝之大婚最終成為一場鬧劇,芒侯終於礙不過「沒羞沒臊」的離娿,定下了韓楓與她的婚事。
大婚自然隆重,而由於男方算是「代人」,離娿穿的不再是夷族服飾,而是改為了代人的華服。她小小的個子,穿著厚厚的衣服,臉憋得通紅,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的脖子上帶著一串柳泉所送的珍珠項鏈,那項鏈顆顆渾圓如龍眼,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寶。珠光寶氣,映得離娿膚白如玉,讓她一雙淡栗色的眼眸更加動人。
夷女有著上天賜予的美貌,而經過大半年時間,離娿也逐漸從女孩向少女脫胎換骨,她依舊鬼馬精靈,可舉手投足都帶著獨有的魅惑,幾乎讓所有參加大婚的賓客都呼吸不來。然而不僅如此,與韓楓攜手站在一起後,當身為證婚人的芒侯宣佈二人永為夫妻時,離娿做了一件讓眾人咂舌的舉動。
她回過身來,抬起粉嫩的右手,微微打了個響指。很多人都向殿外看去,以為這位新任的西代之後為這場別開生面的大婚準備了什麼獨到的節目,但殿外只有歡慶的人群,並無異樣。
韓楓也微帶詢問地看著如花似玉的「妻子」,卻聽離娿笑道:「我身為黛青、阿金兩族大祭司,嫁入西代,這是我送給我夫君的第一件禮物,各位還請不要見笑。」語罷,她從懷中取出一幅卷軸,手腕輕抖,那卷軸「刷地」展開,其上竟然繪著一副地圖。
韓楓認得清楚,那是象城。
瞬間,他眼前彷彿重現了這數月他一直夢到的畫面:高台上有個女子手執火把不知在說什麼,像城中的乞丐們紅著眼睛發起了一場暴動,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一條蟲子,在不斷地啃噬……城中的人們一個一個倒下,直到象城城主錢公的府邸也充滿了火光。
作為象城象徵的白象,那個所謂純潔的象徵被沾染了鮮血,毒草毒河從四面八方圍攏而來,這是一場滅絕之爭。
這一切,終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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