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本章前邊的一兩句話:心中鬱悶,不吐不快。昨天寫到男主做了個夢,話說無巧不巧,昨晚上我也做了個夢,夢見的是一長段原本沒打算寫在文中的故事,夢中就像看電影一樣,只記得有一個朱唇白臉的女人一直在說著「不能講出去」。我夢裡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夢,還歡快地想著這一段正好寫在今天的文裡,結果鬱悶的是今早上一醒來,除了記得做過一個跟小說相關的夢以外,什麼都不記得了。無奈……暫且按照原計劃繼續寫吧。)
見韓楓無礙,幾人略作休整後,便正式進了城。
聖城最靠近「城門」的幾排都是民居,出乎幾人意料的是,這些民居與如今蒼梧之林中夷族聚居地的房子建得很不一樣,它們並不是竹木搭建的——當然,這些房子與代人的木製樓屋也是不一樣的,它們全都是石頭建成的。
這些石頭小些的有人頭大小,大些的則比成年人還要大,也不知當初建屋時,夷族祖先動用了何等巨大的人力物力。民居建得相對矮小,故而也相對堅固,天災對它們的影響明顯沒有對城牆的影響大,歷經千年滄桑,這些民居甚至還保持著原本的樣子。
幾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在這些民居中穿梭而過,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民居裡的物事器皿多數都化成了塵埃,但殘留下的少數卻仍讓人歎為觀止。這些屋子裡並沒有現在夷族家中家家供奉的大自然神神像,甚至連神像也沒有,反倒是類似「神龕」的地方放著一些人頭骷髏。
那些骨頭早已腐朽,在民居房門被推開的剎那,不等韓楓幾人靠近,便隨著門口灌入的空氣消逝成灰。這是一座死城,處處透著破敗殘缺,道路兩旁全都是死人的骨頭,尤以城牆附近為多——那都是來不及逃出城的百姓殘留下的。
韓楓看著那些骸骨,想著之前自己在「夢境」裡見到的一切,心中愈發難過,而此刻,沉寂良久的白童終於說了話:「韓楓,你們還想打過明溪麼?」
韓楓微微一愣,看向在不遠處正向聖城中心遙望的明溪。他自然不甘心輸在她手裡,可看著離娿身邊那烏壓壓一群蝙蝠,也的確沒信心反敗為勝,但既然白童這麼說,自然有它的主意。
他沒有回應,意思便是隨白童繼續往下講。
白童道:「我全想起來了。這城是我們自己的城,當然有東西能夠制住她,我只擔心過了這麼久,那些東西恐怕早已失了效果……」
「什麼東西?」
白童沒有直接回答,它頓了頓,才道:「離娿可以用的東西。」
「驅蟲之術?」韓楓又是一愣,他一直以為驅蟲之術是夷族到了蒼梧之林後,改信大自然神,才獨創出的異術,沒想到在這聖城之中也存著這些東西。不過用驅蟲之術對付蝙蝠,的確是再好不過的選擇,想到這兒,他登時沒了一間間探察民居的心思,將目光也投向了城中心。
城中心住著的應該是那時夷族的首領,同時那裡也是夷族上層聚首商議事情的重要場所。一片漆黑中,他只能看見那裡有個模模糊糊的黑影,卻看不出那個建築被損壞的情況。
明溪何其警覺,韓楓稍有不對,她立時便覺察了出來。見離娿這時也走到韓楓身旁,明溪目光一緊,手中的「百獸舞」也握緊了許多——她並不是個好殺的人,可為了國祚基業,她也絕不是有著婦人之仁的人。
只是,現在她和韓楓雖是敵人,卻還算保持著面子上的平和,可她一旦對離娿出手,這一層紙也就被撕破,只怕二人當真要不死不休。
明溪輕歎口氣,數次想將百獸舞放到唇邊,卻又數次拿開。她看著遠處那龐大的建築黑影,篤定了主意:等走到那裡,這件事便再也拖不得了。
一行人走得不算急,也不算慢,等到了那建築前時,韓楓卻不由暗覺失望地歎了口氣:那建築已經坍塌了大半,像是用石頭建成的一個巨大墳墓,不留半點餘地容人進出。只怕就算這石頭底下還藏著什麼,也絕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無聲無息為他們發覺的。
離娿不知韓楓為什麼對這建築如此熱切,因此當她看到這堆廢墟時,並不覺得太過失望,甚至她還很高興——因為廢墟之後,赫然是一泓深泉。
從蝙蝠群中一路走過來,除了明溪以外,幾人身上都又髒又亂。韓楓饒是吃慣了苦,也覺得有些難受,更何況生性愛潔的女孩子。
到了這時,離娿將和明溪的矛盾一下子拋到了腦後,反而一把拉住了婉柔,轉頭就對明溪發號施令起來:「喂,我們兩個先去換洗,你跟你的蝙蝠可要把他看住了!別叫他偷看!」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韓楓。
明溪本來已經做好了殺人的準備,想也沒想到事到臨頭,離娿竟然拉著婉柔一下子蹦到了泉水中去。她自負身份,當然做不出趁人家洗澡時偷襲的事情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離娿將衣服一件件扔到岸上來。
離娿和婉柔手中的火把這時都交到了韓楓手上,韓楓倒是也沒想到離娿會忽然又露出女孩子的天性來,但卻不得不承認,離娿這一插科打諢,倒將一直僵著的氣氛搞得熱鬧了些。他聽離娿說要明溪看著自己不能偷看,不禁笑了笑,背身放了個火把插在泉水附近的地上,旋即舉著兩個火把自顧自坐在了那廢墟的石塊上。
婉柔起初不願當著幾人的面洗,但一來身上實在太髒,二來她來不及反應便被離娿拽到了水中,咕嘟咕嘟灌過好幾口水後,不洗也洗了,便只得由著離娿胡鬧,也紅著臉脫下了衣服。
明溪見她二人洗得倒是歡快,無奈之下,只得也走到一旁。她擔心離娿還要耍心思,不能離那兩人太遠,但也不願離得太近,四下瞧去,倒只有韓楓坐的地方不遠不近。她被離娿耍了這一道,心中本就有氣,想了想,便走到了韓楓身邊也默默坐了下來,輕哼了兩聲。
這是他二人自從也諦族相遇之後,明溪第一次主動理韓楓。雖然她依舊顯得敵意不輕,但還是讓韓楓有些驚訝。他仍然不正視明溪,但二人「主囚」身份的轉變已讓他心中一直以來的愧疚減輕了不少,故而他說話語氣帶出了難得的輕鬆:「你還真聽她的話,過來監視我不偷看嗎?」
很顯然,繃著臉的明溪並沒想到韓楓這時說的話竟然如此「不正經」。她原以為他會不理睬自己,甚至會罵幾句,卻不料他居然會開玩笑。
韓楓見明溪依舊繃著臉,只覺臉上一燙,不由乾笑了兩聲,才正色道:「明溪,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你答應我件事吧。」
「以往的情分」五字又讓明溪的思緒回到了半年前的目舟湖畔,她心中火起,可見韓楓難得服軟,便將這怒意強自按下,道:「你要我答應你什麼?」
韓楓低聲道:「我和離娿落在你手中,都是咎由自取,你要殺我們,我們無話可說。但是婉柔她什麼都不懂,她只是因為我,才被捲進這些事情中來。如果咱們真到了兵戎相見的時候,我希望你對她能手下留情。她沒有自保的能力。」
明溪愣了愣。她靜了許久,靜到韓楓幾乎以為她不願意答應的時候,她才點頭「嗯」了一聲,但旋即又道:「身為代人,不管為了什麼借口,她為虎作倀,參與叛國便都是有罪。韓楓,我不信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
韓楓道:「國不以她為民,她顧著自己能過得好些,對我來說並不是罪,對你們來說,她的罪更應是你們的罪。沒有誰願意放著好日子不過,選擇浪跡天涯朝不保夕,更何況她一個弱女子跋山涉水,辛苦不在你我之下。憑我對你的瞭解……明溪,你至少對她應該有惻隱之心。」
「惻隱之心?」明溪道,「我已經很久不知道什麼是『惻隱之心』了。總之我保她安安全全離開雪龍山,至於以後,就看她自己,她如果還要叛國,那麼就休怪我手下無情。」
「你保她安穩……」韓楓無奈地笑了笑。他知道明溪既然下了這個承諾,那便不會再對婉柔出手,可是明溪這麼說,也代表她一定要對他出手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若明溪換成旁人,他這時定然已經出手——此刻蝙蝠群在泉水上方盤旋,這廢墟上只他二人相對而坐。韓楓自信憑自己的功夫,定然能殺了明溪,可他卻不知道明溪刻意示弱是為了什麼。
她不是不知道跟他單獨在一起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她是太過自信,還是一時疏忽?韓楓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他努力抑制著自己想要對明溪出手的衝動,目光轉向了別處。聖城淒清,然而在那明滅的火光之中,他卻隱約瞧到了一些東西,讓他一時間全然忘記了與明溪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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