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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一七章 四面八方 文 / 冬水主

    韓楓和詹凡帶著宋斌和一干山匪殺向海盜大本營時,目舟湖畔的海盜正在激烈地爭論什麼。

    韓楓和詹凡恐怕做夢也想不到這些海盜爭得臉紅脖子粗,竟是為了如何對付他二人。

    眾人圍著的檯面上放這個黑漆漆的東西,若韓楓在場,一定會驚呼出來。

    「火雷!」

    不遠處的小林子裡,一個少女踩在冰涼的鵝卵石上,任由清淺不過腳踝的溪水在腳背上緩緩淌過。她身著鵝黃色的裙衫,看起來就像這山林裡的精靈,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直在水中將晶瑩潔白如蓮花般的一雙小腳踢來踢去,似乎沒把盤踞在山溪下游的上千海盜瞧在眼裡。

    那堅定驕傲的目光若出現在詹凡眼中分屬尋常,但這小丫頭分明嬌柔不勝,似乎風大一點都能把她吹走,卻不知她從哪來的自信無畏。

    「明溪,你又不聽話了。」山林裡傳出一個老者的聲音,那丫頭卻頭也沒回地咯咯笑了起來。

    「你瞧,他們每天喝我的洗腳水,這不好麼?」

    她笑聲方落,山林裡又傳出一聲低嘯。那嘯聲遠聽像是怪獸要出籠,近聽才聽得出只是老虎在打哈欠。

    然而正在溪流入湖口打水的幾個海盜聽了這聲音卻不禁變了臉色。幾人慌慌張張地往身上帶的水葫蘆裡灌了些水,連葫蘆是否盛滿都顧不得看,便你推我搡地往大營跑去。

    一路上他們嘰裡咕嚕地說著話,話裡話外,都是怨責如今的頭目安營紮寨沒有眼力見。自從山林中傳來這怪獸的聲音後,起初海盜還壯著膽子派了幾十人進山去,孰料這山林有去無回,那些人再沒回來。

    海盜前前後後失蹤了二三百人才學了乖,便連那頭目都對山林敬而遠之,下了迴避的軍令。但海盜們總想不明白,既然山林裡有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為什麼頭目不下令撤走呢?

    ※※※※※※※※※

    雲霄山在如通鎮的西南,與目舟湖、如通鎮恰成掎角之勢。然而目舟湖的海盜再猖獗,如通鎮的山匪再狂妄,也沒有人打過雲霄山的主意。

    雲霄山山高千仞,霧霾籠罩之中看不到山頂,世所傳聞山頂住著神仙,有吞吐日月,呼嘯天地之能。

    每年都有來自五湖四海的人不遠千里抵達雲霄山拜神求仙,希望自己能夠得到解脫。這些人或虔誠或功利,有的拖家帶口,有的孤身一人,有的赤腳行千里一路血痕,有的一步一叩首滿頭是繭。然而,不管山下的人究竟何等淒慘可憐,也不管他們拉來了多少車的禮物金銀,山頂的神仙從沒有露過臉。

    平常日子,神仙不管事也罷了,可到了山匪海盜肆虐之時,百姓們便把神仙當成了唯一的希望寄托。雲霄山下不乏哭嚎聲聲的人,也不乏絕望至死的人,而神仙依舊高高在上,不問世事。

    起初的敬畏變成了憤怒,來拜神的人不再把精力放在自己應對如何努力生活上,反而耗費在了平息憤怒中。

    數以百計千計的人衝入了雲霄山。入山時,他們並沒有受到想像當中的重重阻撓,這種順利讓他們不顧生死地衝到了第一座高峰上。

    站在連天峰往遠處看便能瞧見傳說中的神仙居所。那是建在第二高峰攀天峰山崖上的幾個小草廬。草廬後冒著炊煙裊裊,屋樑下有燕雀草窩,與尋常的農夫住處並沒有什麼不同。

    草廬渺小,山峰巨大,原本那草廬是不容易瞧見的,可不知是因為建的位置原因還是什麼其他的蹊蹺,見到草廬之時,所有人都不記得再去關注遠比連天峰更雄偉壯闊的攀天峰。

    而輕易能見到神仙居所的衝動,讓這些人更瘋狂地往前跑去,甚至許多人忘記腳下是恐怖的懸崖。

    俗語有言「望山走死人」,這句話在別處只是誇大,可在雲霄山這裡卻成了真。

    絕大多數人死在了前往攀天峰的路上。或累或餓,但更多的則不知是什麼死因。直到死的人讓活著的人感覺到神仙的震怒,直到活著的人英明地轉頭離開,瀰漫在攀天峰下的陰雲愁霧才恍惚散開,不再無端端地奪人性命。

    活著的人去的時候志滿意得,帶著滿腔的意氣和悲憤,回來的時候灰心喪氣,帶著滿腔的苦惱和不解。

    有人把這悲愁惑恨寫就了詩歌,漸漸傳唱開來。

    「看盡雲峰天外遠,或言宵頂有神仙。空廬留燕銜青草,不憫人間淒苦年。」

    此時輕聲低吟這首詩的,卻是一位鵝蛋臉的女孩子。看著攀天峰下新增的幾具死屍,她輕歎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又將瓶中黃色的藥粉小心翼翼灑在屍體上。

    待幾具屍體化得乾乾淨淨,她才站起身子,仰面看著天空,愁眉不展。

    「師兄,你下山之後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呢?」

    ※※※※※※※※※

    「世子,清河侯請您進城一敘。」

    「幫我推了。」

    自從在清河城旁駐軍後,這已是詹康第四次拒絕清河城歐陽侯爺的盛情邀請,就連姚顧平在旁也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不管怎麼說,就算世子的身份尊貴,但歐陽侯爺的身份也沒卑微到多麼不堪的地步。更何況歐陽侯爺總算世子的長輩,而逃婚一事再這麼說都是世子的錯。

    歐陽侯爺不計前嫌三番四次向世子主動示好,世子卻如此不給面子……以姚顧平對「葉四」的瞭解,這實在不是長袖善舞的他會做的事情。

    而讓姚顧平更難以理解的,則是詹康對山匪的態度。

    不打,不追,不擾。不圍,不招,不逃。

    這是詹康定下的「六不」原則。

    自從大軍到了清河城下,周圍的山匪便做了鳥獸散,清河城的危機暫時被緩解,按理說接下來該以清河城為中心向四周派兵對山匪進行圍剿,可詹康竟遲遲不動。

    他像是在等待什麼,可偏偏他等的東西誰也猜不到。

    孟纖纖一天十幾遍地去問詹康,詹康起初還會嫌她煩,可自從知道顏十一嫁人後,他便消沉了許多,對什麼事情都愛答不理。

    孟纖纖起初懼怕他的世子身份,但過了幾天後,便渾然忘記了詹康那高不可攀的身份,反而敢對他發脾氣,甚至拉拉扯扯。她每天叫魂一樣喊著「葉大哥」三字,喊得整個軍中無人不曉,但詹康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連正眼都不曾看過他。

    有些時候,姚顧平冷眼瞧著,幾乎以為世子心灰意冷,因為顏十一的事情變成了一個活死人。但他卻分明瞧見每天斥候報戰報時,詹康雖然擺著一副混不在乎的神情,但他的目光卻有著微弱的變化。

    他準確無誤地判斷這些消息是好是壞,有利抑或有害。

    這隱藏在他頹喪外表下的精明讓姚顧平膽戰心驚,不敢對他的軍令稍有怠慢,正因如此,風城花都的駐軍一直維繫著表面上的如常和平靜。

    只是,姚顧平相信詹康對山匪的事情心裡有數,卻不敢奢望他能夠輕輕鬆鬆地擺平跟歐陽小妹的婚事。所幸的是歐陽侯爺一直沒有提,整個清河城的人也像是忘記了這件奇恥大辱,大家都把目光放在詹康不遠千里率兵前來救他們的大恩上。

    而讓姚顧平千算萬算沒想到的戲劇性轉變也如晴天霹靂般發生了。

    孟纖纖在軍中待了將近二十天,所有人都習慣了她的直爽潑辣,也都習慣世子跟她真的什麼關係都沒有,但就在此刻,某日清晨,詹康竟從孟纖纖的帳篷裡走了出來。

    據好事者稱,世子衣衫不整,兩眼烏黑,但神態自得,顯然一晚操勞過度沒有睡好。而孟姑娘帳篷旁的幾個兵丁則在被問及此事時無一例外地露出了害怕被殺人滅口的神情,然後終於有一人沒耐住好事者的逼問,將「前一晚世子半夜闖入孟姑娘帳篷,二人折騰了許久,孟姑娘似乎喊了幾聲」的真相一吐而淨。

    雖說絕大多數人不相信世子會在清河城的眼皮子底下跟別的姑娘一雙兩好,但孟纖纖次日晚便被世子「勒令」搬到自己帳中同住的事實還是清清楚楚擺到面前,不容質疑。

    但絕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孟纖纖住進詹康大帳的當天,風城花都的北面有人乘著樓船嫁到了伏濤城,同時南門大開,五千匹新生兒馬齊整整地進了定坤山的馬場。

    ※※※※※※※※※

    深夜,穹頂的星星亮得耀眼,連月亮都顯得黯淡。

    每晚觀星已經變成了韓楓的習慣。秋夜風寒,他卻不怕冷,偏偏在野地裡露天躺著,正好能看到滿天繁星。

    那日殺了投降的五十名海盜前,他們逼問出了海盜的大本營在目舟湖的何處,也問出了海盜究竟還有多少人。

    四千人,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只是個數字,但韓楓卻知道四千人代表著什麼。

    那代表著一片一片的人頭,甚至是殺不完的人,砍不盡的頭。就算詹凡,面對四千敵人也會覺得膽寒吧。

    漏夜更深,山匪們大多數都睡了,村民們也睡了。山谷間迴盪著此起彼伏的鼾聲,奇怪的是,這鼾聲交織在一起,倒不會吵得人難以安睡,反而覺得也起了幾許睏意。

    尤村長終究不放心這些山匪去目舟湖送死,好說歹說跟邊上的兩個村子一起湊了一百個年輕人給他們添數。看著那些青春懵懂的少年,韓楓心中五味雜陳。這些年輕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去做什麼,他們只是憑著最簡單的願望——不要讓別人殺到我村子裡來,便義無反顧地上了一條很可能再也走不回來的路。

    然而,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夜裡也會想家,也會害怕。

    不知是哪個睡不著覺的低聲唱起了歌謠,那歌謠像是童謠,但韓楓聽著卻覺得很熟悉。

    「……帝都高,帝都好……青青草……捉蟲蟲,放風箏……」

    本書讀者群:294/816/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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