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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十九章 婉柔故事 文 / 冬水主

    葉四的狠絕出手,將韓楓在江興幫的前事全被斬盡,而至此時此刻,韓楓卻彷彿聽到背後響起了「匡當」一聲響。

    那響聲,就像是大牢的門被鎖死的落鎖聲。

    他曾說過,這天下就是個大籠子,出一籠,便又進一籠。

    回想剛到風城花都時,阮胖子帶著官家鹽商給他罩了一個籠子,而他進了江興幫,便又是進了一個籠子。如今就算前邊那個籠子盡毀,對他也沒什麼影響,反而讓他離想去的那個籠子更近了些。

    而直到這時,他也才注意到了婉柔。

    婉柔在簷下的門廊裡,柔情脈脈地看著他,眼睛淚汪汪的,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

    正如白童所講,婉柔多半是阮胖子留在她身邊的,如今她也應該知道阮胖子不在的事了吧。

    若不然,如今搬了新居,飛黃騰達,怎麼會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反而泫然若泣。

    葉四那麼聰明,自然知道婉柔的身份來歷,派人帶她來新居,也自然會打點她經過一些必須要經過的地方。

    韓楓心中一冷。他對婉柔雖然說不上愛,但總有幾分憐惜,總有幾分喜歡,但於最痛恨被出賣的他而言,婉柔此時此刻的表情神態,無不證明他之前最壞的猜想竟是真的。

    韓楓看著婉柔那欲哭無語的樣子,目光凜成了針,直向她逼去。

    然而就在他要向她走去的時候,一個憨厚的中年人先走了來:「公子,晚飯已經備好了。」

    入府的時候韓楓沒能記住所有人的名字,但惟獨記住了這中年人的名字——阿諾,因為這個人是管家。

    而聽到飯好了的消息,他的目光也一下子柔和下來。

    不管怎麼說,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婉柔是第一個給他那種家的溫馨感覺的女子。更何況她勢單力薄,阮胖子自然可以逼著她去做很多她未必願意的事情。

    他這些日子忙東忙西,除了在馬車中閒得實在無聊之外,很少和她說話。但她從來沒怪什麼,沒怨什麼,自始至終帶著溫暖傾慕甚至還有幾分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自從父母去世後,這世上再沒一個人對他這麼好過。

    就算她真的打算幫助阮胖子,如今人都死了,還計較這些做什麼。

    韓楓微笑著來到婉柔身前,把手伸向了她:「走,一起吃飯去。」

    但婉柔的表情卻沒有如他所想那般破涕而笑,如釋重負,反而眼淚落得更凶了許多。

    婉柔這一下哭得韓楓更不明白了:自己方才瞪她的時間很短促,甚至她都不會察覺,怎麼還這麼難過?

    但婉柔抽噎時斷斷續續的幾句話終於還是讓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我有個弟弟……雙腿都不好……被阮家關在地窖裡……火來的時候,他沒法逃……相公……對不起……」

    韓楓的臉色登時變了:原來如此。這一刻,他沒去怪婉柔真的是阮胖子埋在自己身邊的石子。他只輕輕往前踏了半步,腳步輕得像是怕嚇著她,然後把她抱進了懷裡:「別哭,別哭……」

    「我……就這麼一個親人。」

    「你以後還有我。」

    ※※※※※※※※※

    「小時候,我家就在風城花都,父親是個賣肉的,母親是一戶大戶人家的幫傭。」

    晚飯吃完後,韓楓遣了僕隨們去休息,和婉柔在院中主屋裡挑燈夜話。

    平日他從沒想著問她的事情,除了根本就不感興趣以外,還怕問到她許多傷心往事,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舊痛比新痛更痛?倒不如讓她一次全痛完再療傷。

    婉柔很明顯也沒有想到韓楓會問自己這些話。她習慣了他沉默她也沉默的日子,習慣只在暗處悄悄地看著他,覺得他那麼好看,好看得過了頭,已經到了讓青江溪上最美的花魁還自慚形穢的地步。

    只是她每次這麼想著,都覺得這個比較有些不恰當,於是就想偷笑,於是韓楓便總是奇怪她為什麼總面帶微笑,而那微笑中總帶著幾分蹊蹺。

    因此,當今晚韓楓破天荒地想聽聽她說以前的事情時,她有點吃驚,有點不習慣,而且說一句話就要想一陣子,故而講得有些慢。

    其實這些話裡的一大部分她都在很久之前就想好了。當阮胖子確定韓楓要她的時候,就私下跟她講過。不過為了不提她弟弟的事情,故事有了稍許變化。

    她不是不會說謊,青樓出身的女孩子,再清純也會撒謊,只是她以前很害怕韓楓會問這些,因為她實在不願意跟他撒謊。

    所幸,那時他沒問。

    所幸,此刻她不必按照背好的那些來。

    韓楓聽她說起父母之事,輕笑兩聲,道:「你是屠夫的女兒?殺什麼才能生出你這麼溫柔的女兒來。」

    言辭間略帶幾分戲謔,婉柔微微一低頭,耳根子都紅了。她沒回答韓楓的話,繼續講了下去:「後來來了一場瘟疫,結果我爹病了,緊跟著我娘也病了。再後來,我就沒家了,只剩我弟弟。」

    「那一年,我七歲,他五歲。」

    「家裡的鋪子被叔叔罷了,銀子被伯父拿了。我和弟弟……呵呵,被拍花子的給拍了。」

    那突如其來的一笑叫韓楓有些詫異,不過聽到「被拍花子的拍了」幾字,不禁輕歎一聲:「你叔叔和伯父現在還在風城花都麼?」

    婉柔帶著幾分迷惘看著他:「不知道。我只當沒這樣的親人。」

    韓楓道:「那你家的鋪子你還記得在哪兒麼?」

    婉柔仔細回想了一會兒,但不大確定地點了點頭:「應該記得。」

    韓楓道:「明天我晚上從馬場回家之後,你帶我去看看。好麼?」

    婉柔再後知後覺,到了這會兒也覺出韓楓話語中的不對勁。她有些驚恐地搖起了頭:「別……」

    韓楓卻不喜歡她這幅樣子,於是利索乾脆地用一句話打消了她拒絕的念頭:「我決定了,就這樣。繼續往下講吧。」

    婉柔吸了口冷氣,但終究沒再加以勸阻:「等我醒來時,就被送到了扶月館,弟弟不在我身邊。後來聽人說,是被扶月館的老闆買去,好像是當家中的小廝。」

    「館裡很多姐妹都是。」

    「我十二歲那年,聽人說弟弟從老闆家裡逃跑,被抓回去的時候打斷了兩條腿。」

    婉柔早已腫了的眼睛開始發紅,韓楓坐得離她更近了些,把她半摟半抱在懷裡,婉柔靠著溫暖寬厚的肩膀,終於踏實下來。

    「那天在船上,所有去的清倌人都有家人在老闆家中當差事。我們早知道他們是去皇門渡口找武者,誰知半路就遇見了你。」

    後邊的已經不必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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