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幫看碼頭的人收了韓楓一張銀票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長春幫的駱家四兄弟不是全都在碼頭。
駱天行平日在伏濤城看著大江上游的生意;駱萬行在青江溪盯著青樓和酒樓;駱遠行做糧商,同時兼著茶葉藥材及香料的生意;只有駱方行管理碼頭。
得到消息後,韓楓不得不將自己原本的猜測推翻。他本來以為自己和趙、賀二人分別對付除駱天行以外的駱家兄弟,但這會兒卻覺得只有自己倒霉抽中了駱方行,那兩人對付的應該是駱方行手下的人。
畢竟,管理碼頭的只有駱方行一人,也就是說搶貨的事情是他做的。蔣七如果只想給對方小懲大誡,那麼應該不會拿另外幾個人開刀。
不過帶回身上一樣東西……這句話便值得玩味了。往小了說,頭髮也算東西;往大了說,手指腳趾、鼻子耳朵都算。若對付的是駱方行的手下,下手狠點沒有問題,但對付駱方行本人便有點難了。
當然,韓楓的心態是唯恐天下不亂。尤其安頓好婉柔,沒了後顧之憂,他這會兒更敢放膽一搏。
駱方行就在碼頭裡,但碼頭四處都是長春幫的人,韓楓功夫再高也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裡動手。烈日當頭,他在遠遠的樹蔭下躺著,靜靜地等著機會。
從下午一直等到了晚上,期間趙若謙和賀衷年二人也趕到,更讓韓楓印證了猜想:他們拿的字條上的人是駱天行的手下。
但是這兩人的到來讓韓楓有些煩躁。雖然這會兒是同伴,但只怕這兩個愣頭青先衝過去打草驚蛇,反而誤了大事。於是為了穩中求勝,韓楓做了一件不算太光明正大的事情。趁著趙若謙和賀衷年二人沒瞧見他,他從二人背後閃出,在每人的後脖頸上劈了一掌,然而悄無聲息地把他們拖到大樹後,用布帶綁好,把嘴堵嚴實,繼續耐著性子盯著碼頭。
偷襲一招得手,這兩人的警覺性未免太差了。韓楓暗暗搖了搖頭,隨即一樂。他二人這等身手,去了也是送死,自己算做了件好事吧。
到了酉時,駱方行終於肯從碼頭出來。很明顯他不知道身邊有人一直對自己虎視眈眈。忙碌了一天之後,收穫頗豐,他心情很好,滿面笑容地上了馬,往風城花都行去。
這會兒趙若謙和賀衷年已經醒了過來,二人死死瞪著韓楓,拚命地扭著想掙脫身上的繩子。韓楓卻笑著拍了拍二人的頭:「好好歇著。等我忙完了事情就回來放你們。」
他遠遠地綴在駱方行身後,而白童的作用此刻終於顯示出來。駱方行騎得赤驊馬自然是極品,但韓楓徒步跟著,竟然一直能讓駱方行保持在自己的視野中不致跟丟。從陸路北門進入風城花都,往東又走了一陣,便到了夜晚燈紅酒綠的青江溪畔。
「駱爺,您真是好久不來了!」駱方行到了一家叫做「麗晶樓」的妓院門前停下。他顯然是這家的常客,赤驊馬還沒停穩,早有龜公一矮身跪在了地上當腳踏,穿紅戴綠的鴇母也身姿搖曳迎出了門。
「駱爺您也真是的,來之前不叫人跟我們說一聲,不然酒菜早都準備好了。」那鴇母滿面堆笑地拿羽扇幫他扇著風,連攙帶扶把他讓進了門。
隔著紗窗,韓楓見駱方行到了大廳之中,方一站定,眾女便眾星捧月般圍了上前。他微微一笑,也挺身邁步進了麗晶樓。
他此刻一身天青色的公子服,氣度雍容,那看門的龜公雖不認得他,但還是畢恭畢敬地弓下了身子:「公子爺來啦,不知這位公子怎麼稱呼,可有相好的姑娘?」
「我頭一次來。」韓楓笑笑,拿出一兩碎銀放在龜公手中,「我瞧瞧你們的歌舞,你隨便找個姑娘陪我喝酒就好。」
「好勒,好勒!」見對方是個「表裡如一」的富家公子哥,那龜公立時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公子爺裡邊請。」
麗晶樓裡的裝飾以紅綃為主,地上鋪的是紅色打底的百花毯,桌子是黑漆木,器皿則是黑紅相間的漆器。韓楓被那龜公帶到前排左側的一個小案後坐下,韓楓倚著繡著彩蝶鋪花樣子的軟墊,淡笑著看場中歌舞。
四周都是跟他差不多裝扮的公子哥,也有幾個年紀大些的生意人正把酒言歡。駱方行這會兒被幾個歌女擁著坐到了主位上,那幾個歌女不肯讓他歇著,你喂一口酒,我喂一口葡萄,在他懷中左扭右搖,醜態百出。
離近了看,方知駱方行原來也只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長得算是俊朗,只是兩眼呈三角形,嘴唇又薄,讓整個人透著刻薄,叫人看著就覺得討厭。
看樣子場中其他人都知道駱方行的身份,那些人對主位的態度都是敬而遠之,看也不敢看,只低著頭自顧自喝著眼前的酒,看著已經有些踩不准點的歌舞。
韓楓喝了一杯暖燒酒後,一個女子身形裊裊地走到他身邊福了一福:「小女子瑤兒,見過公子。」
那女子聲音柔弱,這低聲一喚倒叫韓楓想起了婉柔。他對她溫然一笑,往旁坐了坐,空出身邊一塊位置。瑤兒款款落座,見他手中酒杯已空,纖纖柔夷捻起了銀酒壺,輕笑著問道:「公子想怎麼喝酒?」
韓楓不禁失笑。他見駱方行從妓女口中肆無忌憚地「飲」酒,暗忖自己還是學不來。他下頜一抬,手中酒杯晃了晃:「幫我滿上就好。」
兒乖巧地斟滿了酒,略帶艷羨地瞧著韓楓的側臉。雖說平日見慣了貴族公子,但像他這般好看的卻從沒見過,看樣子是生客,但又不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子。他的眼裡透著閱盡滄桑的精明,看樣子這個人的錢不大好騙。小姑娘暗歎一聲,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起了話:「公子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怎麼稱呼?」
韓楓道:「我姓韓。從北邊來。」他看幾眼歌舞,便向駱方行的位子上瞟一眼,生怕一個走神放走了對方。
瑤兒又問他幾句話,韓楓都簡簡單單地應對而過,有白童在身,分心二用對他來說並不是太難的事情。他的心思全放在該怎麼讓駱方行單獨出來,正覺苦惱,就見駱方行忽地推起身旁兩個女子,撣了撣胸前掉落的瓜子皮,對鴇母喊道:「蕪櫻準備好了麼?」
鴇母忙笑道:「好了,好了!」
見駱方行往樓上去,瞧準他進了最裡邊一件屋,韓楓也終於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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