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喪屍並沒有喝酒,同時也未阻止兄弟們喝酒,畢竟一年難得暢快地聚幾次餐,而她不喝酒,是為了確保堂口的安全,總不能所有人都喝醉了吧?
他們是混混是黑社會不錯,但他們也有感情,之間的關係更像是親人。
「喔。」喪屍點點頭,又把臉轉了過去,出神地看著院子裡面的一切。
「哦,對了喪屍姐,我拌了些百頁絲,還弄了點醃生薑裡面,順便煮了些乾絲,到我臥室裡喝茶吧?」蕭堯隨後道。
「喝茶?」
「嗯,喝茶。」蕭堯點頭道,看喪屍一臉古怪地注視著自己,似乎自己不是在邀她喝茶,而是在邀她xxoo,蕭堯忙解釋道,「喪屍姐,你應該還沒喝過茶吧?在我老家那個地方,特流行喝茶這個習慣,弄點百頁絲生薑和醃蒜頭花生米,再來點包子水餃,泡上一壺茶,一邊喝一邊談天,那是相當的愜意啊,尤其在這冬天裡面,賞著雪,喝著茶,更是別有一番趣味。」
喪屍亙古不變的冷漠表情忽然有了些變化,變的鬆軟了許多,不再像僵硬的冰雕那般冰冷不可靠近。
其實每到這萬家歡聚的時刻,例如聖誕元旦,更有春節中秋,她就會發現自己的心空空蕩蕩的,似乎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隨風飄蕩,不知道哪裡才是她落腳的地方。
兩杯茶,一盤煮乾絲,一碟花生米,一碟百頁絲拌蒜葉醃生薑,上面澆著黏綢帶了些甜味的湯汁,讓人觀之便生出了食慾出來。
乾絲並不單調,裡面有火腿腸,沼蝦,肉丸魚丸木耳,湯頭白皙,香味四溢。
「這魚丸和肉丸是我在菜市場買的,忒不正宗,等哪天到我老家,我請你吃我們當地最著名的生化魚丸。」蕭堯笑著道,「喪屍姐,坐。」
「這些都是你做的?」喪屍一邊坐了下來,看著蕭堯一臉的好奇,在這個年頭,會做菜的男人並不在少數,但像蕭堯這種彪形大男人會做菜的卻不是很多,尤其在他們這種混黑道的人群裡面更是少見。
「這裡也沒這些東西賣啊不是嗎?」蕭堯笑道,「這些手藝都是跟我爺爺學的,實話不瞞你,我們家祖上其實是一戶有權有勢的大戶,不過到我太爺爺這一代就變成煮夫了。」
「煮夫?」
「煮菜的煮,就是廚師的意思。」蕭堯笑道,「我太爺爺把這手藝傳給了我爺爺,我爺爺又把做菜的手藝傳給了我。」
「那你為什麼不做廚師呢?混黑道可不是一條正確的選擇啊。」喪屍好奇地道,蕭堯做了一桌子的菜請她,她自然也不會客氣,拿起筷子便夾了一些百頁絲到嘴中,味道有些偏甜,不過並不膩,裡面還帶了蒜葉的清香,醃生薑的酥脆,入口後便已化開,讓人回味無窮。
蕭堯輕抿一口茶,笑著道:「做廚師雖然可以賺錢,卻成不了大事,不是嗎?」
「可是混黑社會同樣成不了大事啊。」喪屍放下筷子,發自肺腑地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就像是我,進了這條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誰說混黑社會就回不了頭了?」蕭堯反駁,「這些無非都是一些自我安慰一廂情願的話而已,任何人都可以改變自己,只是有些人膽子小或者安於現實不願意改變自己而已。不歸路其實只是一種自我服從現實的表現,如果現在喪屍姐你想改變自己,難道誰可以攔著你不成?」
「你認為我這樣的人,不混黑社會還能做什麼呢?」不經意間,蕭堯已經觸碰到了喪屍心頭最敏感的那一部分神經,這個話題,她並不介意與蕭堯一起探討。
蕭堯笑道:「我知道,你一沒學歷,二沒有謀生的技能,三不會跟人打交道,蠻狠拚殺才是你的本原,所以你這才認為你一無是處,沒有回頭路可走是吧?」
喪屍猛地一抬頭直瞪著蕭堯,目光中帶著詫異,直盯的蕭堯不自禁地用手摸他自己的鼻子這才算放開他,「其實你只說對了一半,之所以回不了頭,是因為我離不開這個地方。」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離不開這裡,也無處可去,無路可走,不知道到底該往哪裡走。」喪屍搖了搖頭。
蕭堯笑了笑,對喪屍的話不置可否,他端起茶杯又淺酌了一口,問了個問題,「喪屍姐,你覺得自己的手段夠狠毒嗎?」
喪屍再一次奇怪地盯住蕭堯,以前她一直認為這個男人很容易就能夠看穿,可是現在,她卻忽然發現一件事,他就像是一隻無底洞,無論她怎麼看就是看不穿他。
「我殺過人。」喪屍冷漠道,「在我十六歲的時候,親手用刀砍死了兩個馬仔,直到他們倒在地上,我仍然用砍刀在他們的身上砍了二十多刀,你說我的手段狠毒不狠毒?」
她喪屍的名號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打響的。
她原本的名字叫做唐詩,但自從喪屍的名號響徹江濱鎮黑道後,人們便漸漸地忘掉了她原本的名字。
「呵呵呵。」蕭堯抿嘴一笑,「確實夠狠毒,既然能有這樣的決心殺人,那麼這世界上還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嗎?」
「你約我過來喝茶,就是為了跟我來說這些道理?」喪屍擱下筷子,輕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眉目之間也有了一些不悅,「蕭堯,我警告你,我自己的事情由我自己來做主,我想怎麼活就怎麼活,那是我自己的事,別人管不了,你也管不著!現在我真有些懷疑,你是不是條子偽裝的!」
「沒人逼你改變自己,我想表達的意思其實很明顯,咱們在江濱鎮不一定要混黑道,可是改變一下策略,做些正經生意什麼的,這不是挺好?」
「我就愛混黑道,你管的著嗎你?不喜歡混黑道,你滾就是,沒人讓你留下來!」喪屍忽然扯大嗓門,衝著蕭堯一通怒吼,憤怒之餘,竟然用手把桌子給掀翻了,桌子上放著的茶壺被子碗全部掉在地上,匡當有聲。
蕭堯腿腳夠快,閃到一邊去沒被開水燙到,出奇的是,他的雙眼卻是一路追隨著喪屍的背影離開臥室。
喪屍一路狂奔,一直到自己的臥室當中才停下來,她砰地關上自己臥室的房門,吃力地走到梳妝台前緩緩坐了下來。
她發怒的不是因為蕭堯看穿了她,更非因為蕭堯要求她改變自己。
而是……
梳妝台上有一張發黑髮白的照片,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男人高大帥氣,女人嫵媚艷麗,男人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紮著兩串馬尾巴辮子,很是可愛。
唐詩緩緩拿起那張已經被裱起來的相框,繃緊了的濃妝小臉忽然垮塌,淚水隨即滑落。
晌午時分,天空正晴,孩兒巷堂口外忽然湧來了一大幫人,院子裡面有樓梯可以直接爬到廚房的頂上,為了放哨,廚房頂上建了個小單間,平時有人睡在裡面。
負責看哨的兄弟剛睡醒,看到門外來了那麼一大幫人,瞌睡蟲馬上就飛走了,甩著膀子快馬加鞭地跑到下面,「不好了,門外來了一大幫人!」
張力也剛剛起床,聽到喚聲頓時頭皮一麻,連忙吩咐道:「去喊喪屍姐和蕭哥!」
兩個小弟領命而去,張力則帶了一幫人朝著院門方向走了過去,他讓人把門打開,門外站著的一幫人跟著走了進來。
從外而來的這一幫人除了幾個人外,張力幾乎全部認識。
三泰幫內部一共有八大堂口,分管著江濱鎮八條巷子的場子,而現在,其餘七個堂口的堂主都在,加上戴天樓這個代理幫主,可見陣勢之大。
見戴天樓竟然一下子搞出這麼大的排場出來,張力知道準沒什麼好事,現在八大堂口裡面就屬孩兒巷堂口跟他不和,這個時候怕是來尋麻煩的。
張力心知這個時候不是跟戴天樓鬥氣的時候,一切事情還得等喪屍姐過來才好解決。
因此張力並未多說什麼話,放任戴天樓一幫人走了進來。
這一行人當中讓張力頗為留意的倒不是戴天樓或者是其他堂口的大佬,而是人群裡面的幾個陌生身影。
這幾個人生的五大三粗,尤其那個下巴長滿了鬍渣子的男人,這大冬天的,身上竟然就穿了一件黑色西裝,露著胸毛,裡面連襯衫都沒有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善茬。
最讓張力留意的是,這人的額頭上有著一塊傷疤,印子很深,幾乎能夠看到裡面的肉,而這傷口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為弄上去的,更像是野獸撲到他的身上才形成的傷口。
一幫人剛走進堂口大廳,唐詩和蕭堯從兩個方向走了過來,喪屍的臉上依然濃妝艷抹,表情冷淡,蕭堯卻掛著滿面的笑意,直直地看著從外而來的這一行人。
那個額頭上有傷疤的中年男人一看到蕭堯,眼睛便瞪成了燈泡,殺氣騰騰。
「戴副幫主,各位堂主,不知道今天各位到我們孩兒巷堂口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商量?」唐詩主動出聲道。
戴天樓走到人群的最中央位置,儼然一副大佬的架勢道:「喪屍,還記得上一次幫派大會的內容嗎?這個月是堂口大佬更換月,日期就訂在今天,我想你應該沒忘了吧?」
「不會。」唐詩冷漠地說道,「既然這樣,那麼就選吧。」
「其他堂口都選好了,就只剩下孩兒巷堂口了。」戴天樓滿臉笑意地道,「其他七大堂口堂主都分別以少你一票之外的滿票繼續當選上了堂主,而孩兒巷堂口,目前還沒有選,不介意現在開始吧?」
「不介意。」唐詩氣啊,這些混帳擺明了就是合著伙兒欺負她,憑什麼選舉大會沒有她參加?不過就算她當時參加了選舉大會那又如何呢?結果想都不用想,依然是一個樣子的。
戴天樓笑了一笑,也不講究開大會的場合,也沒要求要有什麼瓜子水果啊茶之類的東西,一切從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