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沈樂雪成了殘廢,你正好可以乘機和她離婚,然後再娶你的同學,不是正好?」
「我……」季起一下漲紅了臉,「我不是那種人。結髮之妻不下堂,我不會拋棄樂雪的。」
「那你就是想紅旗不倒,彩旗飄飄了?你因為婚外戀而毀了整個家庭,而沈樂雪的車禍也說不定是因為你的婚外戀而引起的。」愈彥十分嚴厲地說道。
「不是,不是我害的樂雪!」季起竭力辯解。
突然,從房間內傳來了季一小壓抑的哭聲,「爸爸,你不要再背黑鍋了,都告訴愈叔叔吧!」
季一小的聲音從裡屋傳來,包含著悲憤和委屈。
季起握緊了拳頭,看了愈彥半天,好像在確定愈彥可信一樣,終於他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在愈彥面前:「愈秘書,我是被人陷害的,樂雪也是被人故意下的毒手……」
聽完季起講完,愈彥重重的點了點頭:「你平常要多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全,既然有人會陷害你一次,就不怕再有第二次。」
「嗯,放心,我現在就是死,也要和他們抗爭到底。」
「以死相拼是魯莽的做法,人和人之間的過招,最終還是拼的智慧和計策,你不是沒有頭腦的人,聽我的話,以後不要再做傻事,按照我的安排一步步來。」愈彥適當敲打了一下季起。
季起人生遭遇大變,都是因為他的個性使然,也是他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
還好季起也足夠聰明,儘管被人弄得灰頭土臉,妻子還被人撞得差點殘廢,好歹還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兒子不被惡人傷害。
雖然他看上去有點落魄,有點頹廢,但在愈彥眼中,季起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他要幫他到底。
季起就是一把打開關鍵之門的鑰匙,現在鑰匙已經在他手中了,不過具體能打開哪一把鎖,愈彥還沒有完全清楚。
季起的悲劇的根源,愈彥已經知道了一個大概。知道歸知道,想要徹底查明,還需要時間,而且事情過去了一年之久,恐怕許多證據都被消除了。
愈彥最大的收穫是獲得了季起的完全信任,並且讓季起對他忠心耿耿,季起將他所知道的安泰市的一些內幕全部告訴了愈彥。雖然只是一些表象,因為以季起的級別,不可能接觸到太多的深層次的東西,但季起的聰明出乎愈彥的想像,他非常善於分析和總結問題,從不少表象上得出的結論,如果讓自己來分析,也相差不多。
季起是一個相當有政治天賦的人,可惜的是,時運不濟,既沒有後台,又沒有遇到一個賞識他的領導,還有一點,很不幸他的第一步仕途是在複雜的安泰市,因此,一直沒有太大作為。
即使如此,季起也憑借個人的才能和努力,當上了副市長的秘書,而且還眼見一步就能邁入副處科時,卻因為一件意外,將他所有的夢想打碎,並且差點毀掉他的整個家庭。
事情的起因,愈彥雖然知道了來龍去脈,但現在不是徹底查清真相的時候,因為根據季起的敘述,愈彥知道他得罪的不是李成軍一個人,而是一個利益集團。
如果不是季起足夠聰明,現在躺在床上的就不僅僅是沈樂雪一人了,也許就是季起一家人了。對方足夠強大並且絕對心狠手辣,也是愈彥從未遇到過的強大的對手。
愈彥要保護季起,如果說僅僅是出於正義,或許有點自我拔高了,但愈彥確實也是義憤填膺。當然他也有更深的考慮,將季起拉在身邊,他可以充當季起的保護傘,同時,也讓對方心驚膽戰,會時刻擔心舊事重提,但又因為自己的原因,投鼠忌器,不敢再公開拿季起如何,肯定會在背後想方設法對季起不利。
在施展手段的過程之中,早晚會露出馬腳,讓愈彥抓住。
季起拿起茶壺給愈彥續了一杯水,搖頭笑了:「我雖然恨他,但又不得不佩服李成軍,他絕對是一個頗有傳奇色彩的人物……」
愈彥默默聆聽,等著季起把話說下去。
原來,李成軍早年是安泰市市委組織部的幹事,八十年代初下海經商,成立了卓越公司。憑借其曾經在市委組織部的關係,找朋友拆借了50萬投資農產品,不料賠得血本無歸。後來不知怎麼就看中了木材生意,投資木料,賺到了第一桶金。
其後,李成軍開始涉足房地產。
其實李成軍涉足房地產源於一個偶然的機會。
當時安泰市一家集體所有制的建築公司安泰市三建依靠職工集資、銀行貸款和投資者的數千萬購地款,徵用了市郊約800畝土地,並將其中大部分轉賣了出去。多數土地都沒有辦理土地證,投資者手中的憑證就是一張收據和一紙與安泰市三建的購地協議。
一年後,安泰市三建正在開工建設的小區因為沒有土地證被政府勒令停工,投資者由此開始上訪。而在「爛尾」的這段時間裡,地價逐漸漲了起來,原來幾萬元一畝就能批出去的地,幾年之內價值已經翻了幾番。
與此同時,安泰市三建因為內部原因也資產重組,改製成了私營企業。隨著經濟的發展,安泰市的規劃也做出了調整,涉及這片土地的行政區劃也有了改變,由市郊劃歸了市區,價格再次翻番。由此,糾纏數年的土地糾紛不僅沒有停止,反而因為價值的增加,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1988年2月,李成軍開始插手安泰市三建的改制。他先是用了某種手段趕走了安泰市三建的法人代表崔建,讓他的大哥陳大頭擔任了法人代表,然後又偽造了一個3000萬的欠條。憑借此欠條,安泰市中級人民法院在1988年的時候將安泰市三建名下價值至少數億元的800畝土地裁定給了李成軍的卓越公司。
而實際上裁定給李成軍的800畝地皮,其實400畝已經賣給了400多名投資者,法院的判決造成了一女二嫁的後果,從而進一步激化了矛盾。
此時,地皮價格再次升值,投資者上訪不斷,紛紛要求拿回土地所有權,而且以原來安泰市三建的法人代表崔建為首的投資者,強烈要求法院撤銷判決,還投資者一個公道。
但隨後不久,崔建和所有投資者都集體失聲了,因為他們都相繼受到了人身威脅,有人家中被丟了磚頭,有人收到了恐嚇信,有人的汽車剎車失靈,等等,在要財還是要命的選擇面前,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選擇了後者。
再後,李成軍空手套白狼得來的800畝地皮,升值了數十倍,他也一躍成為安泰市實力最雄厚的民營企業家!
800畝地皮,李成軍開發了400畝,還餘下400畝,1989年底,正當李成軍準備出手套現之時,意外又出現了,張浩和吳麒分別來安泰市上任,安泰市變天了。
市長和市委書記一換人,原安泰市三建的法人代表崔建又重新組織了投資者,並且通過各種關係找到了張浩,要求張浩主持公道。據說當時張浩拍案而起,大為震怒,當著崔建的面親自打電話給法院院長,要求撤銷當時的判決。
法院表面是**的司法機構,實際上,還是要聽從書記的指揮。院長一聽就立刻行動起來,第一時間查封了剩餘的400畝地。
李成軍自然不幹了,也迅速行動起來。不久之後,常務副市長向中院做出批示,要求中院暫停撤銷判決。
按理說一個是書記發話了,一個是常務副市長的批示,書記的話當然份量更重,但讓崔建等人目瞪口呆的是,中院在接到常務副的批示後,立刻又解封了400畝地皮,聲稱經調查,當時法院的判決是正確的,地皮就該歸卓越公司所有。
書記的指示抵不過常務副市長的批示?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了。然而讓不少人更加不解的是,法院不聽從張浩的指揮,張浩居然沒有了下文,不再插手此事,也不知是知難而退,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反正在外人看來,是明顯被常務副和李成軍壓了一頭。
本來以為這件事情會至此為止,不會再有什麼波折了,不想事隔不久又節外生枝,正準備出手大賺一筆的李成軍,400畝地再次被查封!
這一次,出手的是吳麒。
吳麒責成市政府成立了「化解安泰市三建系列矛盾協調領導小組」,由吳麒擔任組長,負責協調和調解安泰市三建的全部遺留問題。
吳麒出手和張浩不同,直接就讓時任國土局常務副局長的董源遠以市國土局的名義向中院發函,說明400畝地皮的歸屬問題不明,經查,產權在市政府手中。而原先400畝地皮已經建成了卓越小區,取得了合法的土地證,不在追究的範圍之內。
國土局的函果然管用,中院立刻就又查封了李成軍的400畝地皮。一天後,在李成軍還沒有來得及有所行動之前,國土局又重新發函給中院,聲稱經查明土地權歸市政府所有,要求法院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