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牧雲走後,木婉清怔怔的看了半晌,隨即歎了口氣,閉目調息起來。
只是木婉清的眼睛剛剛閉上,便又睜開,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之色。原來她一閉目調息,卻發現在體內除了自身真氣之外,竟還有著另外一股溫和渾厚的真氣,緩緩運轉滋養著她的身體,只出不進,慢慢消耗,如果她不是閉目調息的話,再過一陣子就會徹底的消散在她的體內,她也就察覺不到了。
木婉清頓時明白,這是有人在她昏迷的時候向她體內渡入真氣為她療傷了。至於這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除了凌牧雲還能有別人麼?
木婉清的眼光不禁一陣的柔和,仔細想想,若是沒有凌牧雲及時出手相助,她這個時候只怕早就已經喪命在那平婆婆的刀下了。就算僥倖從平婆婆的刀下逃脫,逃到了這高崖之上,如果沒有凌牧雲前來相救,她縱然沒有流血流死,也勢必難逃那些爬上崖來的曼陀山莊狗奴才的毒手!
如此算起來,凌牧雲已是救了她不止一次,對她的恩情不淺。只是怪就怪在凌牧雲根本沒有徵求她的同意,就擅自觀看了她的身體肌膚,她女兒家冰清玉潔的身子,又豈是能讓別人隨便看的?
若是別人膽敢偷看她的身子,她直接將對方殺了就是,可凌牧雲不僅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武功還比她高出那麼多,她就算不顧對方的救命之恩執意出手,也殺不了對方啊?這可該怎麼辦?
「黑玫瑰,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難道真要去想方設法的殺了他?他救了我的命,我卻要殺他,我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人?」
思慮難解之下。木婉清忍不住抱著黑玫瑰碩大的馬頭,向著它低聲傾訴,雖然明知道黑玫瑰再有靈性也只是個畜生,不可能真的給她建議。
「可我若是不殺他,他卻看了我的脊背,我的胸前,還摸過了我的肌膚,那都是只有我未來的丈夫才能看才能摸的,可他卻都看過摸過了。那怎麼成?所以我只能將他殺了,否則我豈不就成了不貞的女子?除非……除非……」
一個念頭在木婉清的心頭升起,並且迅速擴大,牢牢的盤踞在了她的心頭,無論怎麼也揮之不去。面幕之內的一張俏臉羞得通紅。
「木婉清呀木婉清,你和他一天前才認識,剛剛見過兩面而已,怎麼能去想那些事情?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再說就算你自己願意,焉知人家是否也願意?」
就在木婉清在這裡胡思亂想之際,猛聽得對面山崖之上一聲厲嘯,只震得群山鳴響。只聽得嘯聲迴繞空際,久久不絕,群山所發出的回聲來去衝擊,似乎群鬼夜號。齊來索命。其時雖是天光白日,木婉清卻只覺一剎那間好似連眼前的天也黑了下來一般。
「這……這是誰?內功這等了得?」
過了良久,嘯聲才漸漸止歇,木婉清不禁渾身震顫。掙扎著從岩石背後探出身來,向著對面山崖看去。只見在對面的山崖之上正有兩個人畏畏縮縮的站在那裡。向著山下看。
木婉清識得這兩人正是先前一路追殺她的曼陀山莊眾人中的兩個,看來曼陀山莊眾人先前雖然被凌牧雲嚇退,卻並沒有甘心就此撤走,還隱藏在附近等待著機會,眼見凌牧雲一走,便又忍不住冒了出來。
隨即木婉清又順著那兩人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見一個黃色人影迅捷無倫的從對面山崖之上躥下,兩座山崖之間的深谷中撲去,看樣子竟是衝著她所在的這座高崖而來,看樣子這才是先前發聲長嘯之人!
木婉清不禁花容慘變,知道這人多半是衝著她來的,也不知是曼陀山莊那些狗腿子找來的幫手還是另有他故,不過來者不善卻是十分明顯的了,當即掙扎著就要起身上馬,好藉著馬力再次越崖逃離,否則眼下凌牧雲又不在,留在這裡肯定是凶多吉少。
只是木婉清的傷勢實在太過沉重,動作遲緩艱難,站都站不起來,以往一躍而上的馬背現如今是怎麼也上不去。
「小妞兒,你家岳爺爺在此,別想跑了!」
便在這時,猛聽得一聲怪叫,木婉清吃了一驚,急忙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黃衣人已經從一旁的陡坡攀爬而上,躍上了高崖,縱身飛掠,三兩個起落便已落到了她的身前,身形之快在她生平所見之人中,也就是不久前才離開打獵的凌牧雲能夠比他更快,餘者皆不足與之相比。
「小丫頭,老子都來了你還想逃?趁早熄了你的那點小心思!」黃衣怪客桀桀怪笑道。
木婉清心中砰砰亂跳,強自鎮定,向那人瞧去,第一眼便見到他一個腦袋大得異乎尋常,一張闊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齒,一對眼睛卻是又圓又小,便如兩顆豆子,然而小眼中光芒四射,向著木婉清的臉上骨碌碌的一轉,她便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這人上身粗壯,下肢瘦削,頦下一叢鋼刷般的鬍子,根根似戟,卻瞧不出他年紀多大。身上一件黃袍子,長僅及膝,袍子子是上等錦緞,甚是華貴,下身卻穿著條粗布褲子,污穢襤褸,顏色難辨。十根手指又尖又長,宛如雞爪。初見時只覺此人相貌醜陋,但越看越覺他五官形相、身材四肢,甚而衣著打扮,盡皆不妥當到了極處。
「你是什麼人?是曼陀山莊那幫狗腿子找來的幫手麼?」木婉清強忍心中驚惶,冷冷問道。
「放屁!放屁!老子是何等人物,豈是那什麼狗屁曼什麼山莊的人能夠請動的?是誰跟你說老子是那什麼狗屁山莊狗腿子請來的?老子去擰斷了他的腦袋!」那黃衣怪客一蹦三尺高,大罵叫道。
一聽對方不是曼陀山莊請來的人,木婉清不禁鬆了口氣,語氣稍微緩和了些,問道:「那不知閣下尊姓大名,來此何干?可是要與小女子為難麼?」
那黃衣怪客仰頭大笑:「老子姓岳。叫什麼名字不說也罷,不過老子人送綽號南海鱷神,武功天下第……第……嗯,小丫頭一定聽說過老子的名頭是不是?」
木婉清頓時渾身一震,眼中忍不住閃過一抹驚懼之色,不過隨即便重新穩定了心神,拍拍黑玫瑰的背脊,讓原本趴伏在地的黑玫瑰站起來,而她也藉著黑玫瑰之力站起身來。
南海鱷神也不阻止。就這麼冷冷的看著木婉清站起身來,他對自己的實力有著絕對的信心,也不怕木婉清玩什麼鬼。
靠在黑玫瑰的身上喘了幾口氣,木婉清語氣冷淡的說道:「原來你就是天下四大惡人中的南海鱷神,閣下凶名昭著。小女子倒還是聽說過的。」
「你果然聽說過老子的名頭,不錯,不錯,連你個小丫頭片子都知道老子的名頭,老子南海鱷神岳老二果然是凶名昭著!哈哈哈……」
南海鱷神拍手大笑,不過緊接著笑聲一收,圓睜著一雙小眼。不住向木婉清打量,沉聲問道:「你既然聽說過老子的名頭,也該知道老子的厲害,我問你話你給我老老實實回答。否則老子就扭斷你的脖子。我問你,『小煞神』孫三霸是你殺的,是不是?」
木婉清聲音清冷的說道:「不錯,是我殺的。」
南海鱷神眼中凶光一閃。道:「他是我心愛的弟子,你知不知道?」
木婉清道:「殺的時候不知道。過了幾天才知道。」
南海鱷神獰聲問道:「既然知道了,那你怕我不怕?」
「不怕!」木婉清搖搖頭道。
南海鱷神一聲怒吼,聲震山谷,喝道:「你膽敢不怕我?你竟然敢不怕我?你……你好大的膽子!你說,你到底仗著誰的勢頭?」
木婉清冷冷的道:「我便是仗了你的勢。」
南海鱷神一呆,喝道:「胡說八道!你能仗我什麼勢了?」
木婉清道:「你位列『四大惡人』,這麼高的身份,這麼大的威名,豈能和一個身受重傷的女子動手?」
這幾句話是捧中有套,看似吹捧,其實早下了套等著南海鱷神去鑽。木婉清也知道,別說她現在重傷在身,便是一點傷勢都沒有,也絕不會是南海鱷神的對手。因此想那話逼住他,不使其對她動手,再不濟也要先將對方拖住,等凌牧雲回來再說。
這南海鱷神的名頭雖響,武功雖高,卻也不一定就能蓋過凌牧雲去,只要能夠將凌牧雲等回來,事情未必就沒有挽回的餘地。雖然嘴上對凌牧雲要打要殺的,可真碰上了事,木婉清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凌牧雲。
南海鱷神一怔之下,仰天哈哈大笑,連連點頭道:「這話倒也有理。」
笑過之後,南海鱷神向著木婉清問道:「聽說你武功不錯啊,怎地會受了重傷,是給誰傷的?」
木婉清悻悻的道:「他們四個打我一個,倘若是你南海鱷神,當然不怕,敵人越多越好,我可不成了。」
被木婉清接連捧了幾句,南海鱷神心情大好,對木婉清的印象也是好了許多,道:「你這話倒也有理,畢竟不是誰都有老子這般本事的。不過他們四個人來打你一個小姑娘,真是好不要臉,要是讓我碰見,非得將他們一個個的腦袋都擰下來不可!」
說到這裡,南海鱷神看了木婉清一眼,又道:「老子南海鱷神岳老二是什麼身份,絕不會殺受了傷的女子,下次待你人多勢眾之時,我再殺你便了,今日不能殺你了……」
聽南海鱷神說到這裡,木婉清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不過接著就聽南海鱷神繼續說道:「……不過有件事我得問你,我聽人說,你長年戴了面幕,不許別人見你容貌,倘若有人見到了,你如不殺他,便得嫁他,此事可是真的?」
木婉清點了點頭:「不錯,確有此事。」
南海鱷神小眼一瞪問道:「你幹嘛立下這麼個古怪規矩?」
「這是我在師父跟前立下的毒誓,若非如此,師父便不傳我武藝。」木婉清道。
南海鱷神問道:「你師父是誰?做事這等希奇古怪。亂七八糟,放屁,放屁,簡直混帳至極!」
木婉清傲然道:「南海鱷神,我敬重你是前輩,對你禮敬有加,但你出言不遜,辱我師父,卻是不該。你若再如此,我便沒有和你說話的必要了。」
南海鱷神微微一怔,似是沒有想到木婉清竟會突然對他硬氣起來,不禁微微有些惱火,手起一掌。擊在旁邊的一塊大石之上,登時將石頭表面打得石屑紛飛,現出一個坑陷來,怒聲道:「你敢這麼和我說話?」
幾粒石屑迸濺在木婉清的手臂脖頸等肌膚裸露之處,直射得她肌膚隱隱生疼,只是她卻目不稍瞬,渾不露驚訝和畏懼之意。
南海鱷神一掌便將岩石打得坑陷固然是了得。但比起凌牧雲先前一掌將整塊大石都給打碎的掌力來,卻還差了一籌。先前已經見識過了更加厲害的,這時候再看南海鱷神的示威之舉,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南海鱷神向木婉清瞪視半晌。眼見她目光清冷,毫無懼色,心中也有些讚賞,說道:「好。算你說得有理。你師父是誰?叫什麼名字?嘿嘿,這等……這等……嘿嘿。」卻是不再說木婉清師父的壞話。每當想要口出惡言之時,便以冷笑代替。
木婉清道:「我師父姓什麼叫什麼我也不知,只知道她老人家自稱幽谷客。」
「幽谷客?」南海鱷神稍微沉吟了一下,說道:「沒聽見過,似乎也沒什麼名氣嘛!」
木婉清道:「我師父長年隱居幽谷,因此才叫幽谷客,自然沒什麼名氣,怎能與你這般大名鼎鼎的人物相比?」
「這話倒也有理。」南海鱷神點了點頭,隨即突然提高聲音,喝道:「我那徒兒孫三霸,是不是想看你容貌,因而被你給害死的?」
木婉清冷冷清的道:「你應該知道自己徒兒的脾氣。他只消學得你本事十成中的一成,我便殺他不了。」
「這話倒也有理。」南海鱷神點點頭,但想到自己這一門的規矩,向來一徒單傳,孫三霸一死,十餘年傳功督導的心血頓時化為烏有,不禁越想越惱,一想到就是木婉清害得他十年心血白費,原本對於木婉清的一點好感也頓時消失一空,大喝一聲:「他奶奶的,不行,老子要給徒兒報仇!」
木婉清道:「怎麼,南海鱷神,你這麼高的身份,也要說話不算出爾反爾麼?你的徒弟學不到你武功的一成,死了豈不是更好,免得活在世上,丟了你的臉。」
「這話倒也有理,我岳老二的面子是萬萬丟不得的,不過他和老子終究師徒一場,若是他被人殺了,老子這個當師父的卻什麼也不做,難免讓人笑話。」
南海鱷神說到這裡,語音一頓,向著木婉清獰聲問道:「我徒兒看到了你容貌沒有?」
木婉清咬牙道:「沒有!」
南海鱷神道:「好!三霸這小子死不瞑目,讓我來瞧瞧你的相貌。看你到底是個醜八怪,還是個天仙般的美女。」
木婉清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自己曾在師父之前立下毒誓,倘若南海鱷神伸手來強揭面幕,以自己的武功,自然殺不了他,可依照毒誓,第一個看了她面貌的男子,她不殺就得嫁,那她豈不是就得嫁給此人?連忙驚聲叱道:「你是武林中的成名高人,豈能作這等卑鄙下流之事?」
南海鱷神冷笑道:「我是惡得不能再惡的大惡人,作勢自然越惡越好。老子生平只有一條規矩,乃是不殺無力還手之人,此外是無所不為,無惡不作。你乖乖的自己除下面幕來,省得麻煩老子親自動手。」
木婉清顫聲道:「你當真非看不可?」
南海鱷神怒道:「你再囉哩囉嗦的,老子不但除了你的面幕,連你全身衣衫也剝個清光,老子不扭斷你脖子,卻扭斷你兩隻手,兩隻腳,這總可以?」
木婉清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之色,猛地一抬手臂,「嗤嗤嗤」三聲輕響,三支短箭如閃電般激射而出,一齊射zhongnanhǎi鱷神的小腹。
然而還不等木婉清心中歡喜,只聽「啪啪啪」三聲響,三支箭一震,都落在了地下,似是南海鱷神的衣內穿著什麼護身皮甲,袖箭根本就she之不透。
木婉清身子一顫,又是三支毒箭射出,兩枝射向南海鱷神的胸膛,第三支卻是直射他的面門。「啪啪」兩聲,射向南海鱷神胸膛的兩支毒箭仍是如中硬革,落在地下。第三支箭將到面門,南海鱷神眼中閃過一抹輕蔑之色,伸出中指閃電般在那箭桿上一彈,那箭頓時被彈得遠遠飛了出去。
「殺他不得,唯有自殺,決不能受他之辱!」
木婉清心念一動,抽出長劍便往自己的頸中抹去,只是重傷之後,出手不快,南海鱷神一把搶過,擲在地下,嘿嘿兩聲冷笑,說道:「我的規矩,只是不殺無力還手之人,你she我六箭,那是向我先動手了。我要先看看你的臉蛋,再取你小命。這是你自己先動手的,可怪不得我壞了規矩。」
說著話只見南海鱷神鋼髯抖動,「嘿」的一聲,伸出雞爪般的五指,便向著抓木婉清的面幕抓去。木婉清躲閃不開,眼中不禁閃過一抹絕望,心中陡然升起一個念頭:「凌牧雲,你怎麼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