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般的大堂裡。忽然響起了天浩陷入瘋狂的咆哮：
「不是真的。不是。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撲到那一堆塵埃裡。捧起一把灰黑的塵土。眼裡流下的淚混著血色。一滴一滴落在手中。與灰土匯合在一起。揉成可怖的濕濡。
「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不是。我不信。我不信。啊……」
他仰天嘶吼。一臉血淚。腦上的烏髮以肉眼能見的速度。一寸一寸變成銀白。從眼角滑下的淚和著鮮血。一張臉橫紋頓現。那景致異常恐怖。怵目驚心。
被他的吼聲驚醒的語夕回頭看到這一幕。纖細的身子嚇得一陣哆嗦。再次用力往展慕辰懷裡縮去。
在他們眼前的天浩已經算不上是個正常的人。此情此景。看起來如同惡魔。
這不是在神話裡。這是活生生的。真實地發生著的一切。一具保存了一千多年的屍體。轉眼間煙消雲散。一場有預謀的祭祀。一個被執念控制而陷入瘋狂的男人。
炎皇的傳說。在這一刻得到極致的昇華。卻又在一瞬間。化為烏有。
天浩從悲愴中回過神。他拿起落在地上的星羅盤。挺直腰桿。站起來。面對兩人。
那一張帶血而瞬間蒼老了數十年的臉。在語夕眼裡無限放大。這一刻她眼裡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深深的困惑。一雙清亮透澈的眼眸。漸漸變得混沌不清。
「展慕辰。你毀了我的一切。毀了我和馥兒的將來。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星羅盤在他的掌下再一次發出尖銳的聲響。這一次。比剛才聲音更加刺耳。聽在耳裡。連耳膜都被震得生痛。
懷中的女孩渾身顫抖。
展慕辰用力摟著她。轉身就要往出口闖去。可是。比他更快的是那兩個早已從地上爬起來的炎族人。他們擋在出口處。用自己的肉身死死堵在那兒。完全不讓他們逃離半步。
「該死。」這幾具陰魂不散的軀體。
展慕辰握了握拳。不動聲色退到一旁。讓語夕靠著石壁站好。才轉身凝神應付那四具沒有意識的軀殼。
這次。沒有擔憂和恐懼。他沉著迎戰。思索了半秒後。忽然專攻起他們的下盤。
這是一場異常殘忍的鬥爭。他用的不是拳。而是腿。每一腳踹出去。傳入耳際的絕對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四名炎族人有三人已經倒在地上。腿骨粉碎性折斷。就算不知道痛。也再沒了站起來的能力。迎上最後一人。從容的俊顏卻忽然微微變了變。
他看到他的丫頭向天浩走去。
瘋狂的天浩手裡拿著刀子衝向語夕。一拳擊退身前的人後。他一步竄到天浩身前。以掌劈下。他手中的刀子隨即被擊落在一旁。
天浩現在的情況看起來並不好。可他被劈了一掌後。腳步迅速一錯。剛猛的拳頭瞬間來到展慕辰面前。
果然是個練武多年的高手。只是如今心性已經大亂了。
展慕辰輕易逼開他的拳。重拳收了幾分力度。落在對方的肩胛骨上。
他的出手既快又準。如果不是散去了幾許力度。只消一拳。天浩這副身板絕對會受不了。
一拳下去後。天浩身形晃了晃。失去平衡的身體重重倒在地上。雖然只用了五成力。但。展慕辰的鐵拳還是令人吃不消。
他擦掉唇邊的血絲。拾起地上的星羅盤再次敲響。
那名被劈倒在地上的炎族人再次爬起來。向展慕辰走去。
展慕辰回身迎上向他走來的女孩。長臂一勾把她納入懷中。如今的局面已經在他的控制之下。一天年老的天浩。一個攻擊性完全不強悍的傀儡。
他擁著懷裡的女孩。只是一腳便將最後一人撂倒的地上。讓他再也爬不起來。冷冽的目光落在剛爬起來的天浩身上。聲音冰冷：「一切已經……」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胸臆間一陣劇痛傳來。他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懷裡的女孩。
那把被他從天浩手裡擊落的短刀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她手中。而這一刻。正深深扎入他的胸口。
一刀。不夠。他還站在。還活著。還沒有倒下。
只是一個閃神。語夕已經拔出刀子。鋒利的短刀。再一次深深扎入他的胸膛。
她的力氣很大。彷彿已經用力了身上所有的力量。那雙眼眸混濁淒迷。早已沒了原來的清亮透澈。
在她第二次拔出短刀。想要再次刺向他時。他大掌握住她的腕。用著極輕極輕的力量。捏住她腕上的筋骨。讓那把染滿鮮血的刀子落在他手中。
只是隨意一拳。擊退了伺機攻擊的天浩。刀子用力一擲。星羅盤在鋒利的刀下裂成好幾塊。再也拼湊不起來。
他看著語夕一張蒼白的臉。感受著她心裡的恐懼和不安。大掌拂上她的發。柔聲道：「醒醒。那東西已經毀了。丫頭。給我清醒過來。」
她沒有反應。似乎完全聽不到他說的話。只是那雙眼眸。眼底的濃霧似乎在一點一滴地散去。
遠遠地。喧囂的聲音傳來。大廳裡那群人似乎已經找到開門的途徑了。
「走。我帶你出去。」他一把抱起意識還沒恢復過來的語夕。一步一步往出口走去。
大量的鮮血從胸前那兩處刀口湧出。染紅了他的衣服。還有她的裙子。
似乎。兩個人在一起。他總會為了她受傷。一次從直升機上跳下來。一次中了夜闌風的子彈。這次。直接被她捅了兩刀。
他曾想過。如果不是已經到了不能失去她的地步。他一定會親手讓她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因為。這個女人對他的影響力太大。如果有一天她背叛他。那麼他一定會死在她的手裡。
身後。天浩在地上掙扎了半天依然爬不起來。那一頭銀髮。滿臉的皺紋。越顯蒼白無力。可他依然在拚命掙扎著。
炎皇大帝沒了。星羅盤毀了。夢碎了……
都是展慕辰。都是這個男人害的。他毀了他的一切。讓他十幾年的心血毀於一旦。他不能走。他絕不能讓他就這樣離開。
「展慕辰。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啪」的一聲。角落裡的慕容奶奶從輪椅上滾落。一雙含淚的眼眸。整一瞬不瞬盯著他。
「……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