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瘦了,這是空幻的第一感受,他抱著凌風覺得他比以前瘦的厲害,但在他的懷抱裡他還是感到很安全很塌實,還像以前一樣。
他感覺到凌風的身子在微微的顫抖,他的手顫抖地在空幻的頭上摸了摸,「好孩子,你真的回來了。來讓爹看看瘦了沒有。」
他轉身就去找火鍺,藉著微弱的燈光,他蹲在空幻的面前,將空幻看了個仔細,當他看到空幻漸漸有肉的身體,以及更加明亮的大眼睛時,他才放心。
「來,快告訴爹,他們對你怎麼樣。」
凌風關切的眼神,讓空幻感覺到很溫暖,心裡更加的洶朝澎湃。他還是跟說給空月聽的一樣,盡量揀好的說。
凌風滿意的點點頭,「想不到那藥喚師傅看起來怪癖,不近人情,沒想到對你還不錯,你要好好聽話啊。」
他的大手,干而瘦,不住的在空幻的頭上摸來摸去,一刻也不捨地鬆手。
「爹,我還要趁天還沒亮趕回去,這幾天師傅不在,我才敢偷跑回來的。」空幻擔心在這樣下去他就不捨得離開家了,但是診金是他自己欠下的,他必須負起這個責任,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爹,那屋子裡還有一些白面饅頭和肉,我在那邊吃的可好了,看我都胖了。」
他伸出胳膊在凌風的面前晃了晃,他的確比起以前強壯多了,不只是因為吃的好,也因為他做事情做的多,身上的肉都結實多了。
「你拿東西回來他們不會罵你吧。」
凌風敏感的說到,兩隻空洞的大眼睛又充滿了擔憂。是的,他已經承受不了再多的苦難了,家庭沉重的負擔使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無用的人。無論再怎麼辛苦的做下去,每天就只能得到那少的可憐的,僅能維持溫飽的工錢。
「沒事,那都是我吃不完的,我才拿回來,他們不知道。」空幻沒有說,他這樣回去,一整天就要餓肚子了,因為那是玉龍說的,他明天的飯菜。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想到空月吃著饅頭時的高興勁兒,他也高興。
「娘還好嗎?」
空幻這次回來沒能見到凌氏,因為她睡著了,一個坐著月子的女人,沒有什麼營養的東西吃,每天還要照看著孩子,體力上還上一跟不上的,一天下來,早就累的倒頭就睡了。
「好,她好,你別擔心家裡。」
凌風將空幻送到小路上,天上的月亮,高高地掛在蔚藍的天空上。夜很靜,惟有一些不知名的蟲子偶爾鳴叫。
空幻看著地上,孤零零的樹影,突然覺得心裡很空,他回過頭來,撲到凌風的懷裡,緊緊的抱著他,他不想離開家,他不想離開他們,「爹……」他的話沒有說出來,眼淚就已經流了下來,他有些哽咽的抽泣著。
「孩子,做人要講信用,等爹把診金湊齊了,就去把你接回來。」
凌風忍住淚水,緊緊摟著空幻幼小的身體,他的手在顫抖,心也在顫抖。空幻在他的懷裡抽泣著,他伸出乾枯的手輕輕地替他拭掉了淚水,「走吧,孩子,爹不能送你了,爹還要去做工賺錢。」
空幻點點頭,從他的懷裡抽出身來,懂事的擦了擦眼睛,閉著嘴,深深地看朝他看了一眼,便轉過身朝林間的小路走去。
他幼小的身影被月光拉長的影子,在地上一晃一晃地漸漸消失在林中。
凌風的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直到空幻走的看不見,他才哭出聲音,那淒涼無奈地聲音,在夜中顯得那麼的淒涼。
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是默默無聲的,無法表達,沉埋在心底的。
空幻連夜回到了醫館,天還不算亮,他將東門重新鎖好,才悄悄地摸回房間。
剛到門口就遇見了,玉龍的師哥,這個胖子平時都不願意和空幻說話的。這天他起來上廁所,正好看見空幻從外面回來,他好奇的探過身來,「喂,你幹什麼去了,這麼早。」
空幻被他嚇了一跳,好在他反應靈敏,一邊捂著肚子,一邊說道,「昨晚可能著了涼,拉肚子,剛回來,拉了好幾次了。唉,放屁還特臭。」
他看見胖丸還不走,正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他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乾脆捂著肚子走到他身邊,「哎呀,哎呀,師哥有事嗎?」
胖丸不說話,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哎呀,不好又要放屁。師哥,你先把鼻子捂上啊。」
空幻說著做了個痛苦的要放屁的樣子。
胖丸被他一說,立刻像是聞到了臭味一樣,風一樣的逃了,「快回去睡吧,天亮還要幹活呢。」
說著他就溜進房裡,匡鐺一聲將門關上了。宛如空幻是個帶著瘟疫的人一樣,他躲都來不及。
空幻這才偷笑著,拿起胳膊在他門口吹了一下,那聲音宛如上誰放了個屁,「好舒服,總算放出來了,師哥那我回去睡了啊。」
空幻笑瞇瞇的回到房中,趕緊睡了一小覺。
天一亮,大家就開始忙碌,曬草藥,研製打磨藥粉。
空幻只是個打雜的,說白了他只是個幹活的,至於怎麼配藥,是沒有人教他的。因為他不是藥喚的徒弟。
白天他的活幹完了,就在旁邊看著那些個小學徒配藥。他人小鬼大,在幫忙的同時,他悄悄地記住了他們配要用的各種草藥,以及份量。
到了吃飯的時間,大家都各自回去吃飯了,他就一個人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睡一下,因為睡著了也就不知道餓了。
到了晚上,他卻餓的睡不著了。他來到院子裡一個人看著天上的星星,他又開始想家了,原來家是那麼奇妙的地方,如果長時間不回去,倒也沒那麼想,可是剛剛回去見到親人,現在卻越發的思念了。
他有點餓的眼睛發昏了,看著天上的星星開始都慢慢地變成了饅頭,變成了臘肉和魚乾,他嚥著唾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天空。
「喂,小子,不去睡覺在這裡幹什麼啊。」
是胖丸,玉龍回家探親還沒回來,就沒有人陪他在屋裡玩耍了,他有些悶,也就出來了,正看到空幻傻傻的瞪著天空嚥唾沫。
空幻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眼前的饅頭和臘肉魚乾都不見了,又變成了星星。
他有些失望地叫了一聲,「大師哥。」
「別叫我大師哥,師傅又沒收你為徒。」
胖丸有些不屑地說道,他可是少爺出身,家裡有錢,是他爹花了大價錢,他才成為藥喚的大徒弟的,他看著空幻那窮酸的樣子,本身就有一副距離感,平時當著別人的面叫他一聲大師哥,他應著,那是他要面子。
現在也沒有別人在,他可不想讓著窮小子沾了他的便宜。
「那我叫你什麼啊,難道也跟他們一樣叫你胖丸?」
空幻知道他不喜歡他,瞧不起他,可是他也不想討好他,他故意裝做不知道,要問他的樣子笑著說「胖丸」
「你這臭小子,找抽啊。胖丸是你叫的嗎?你得叫大哥。」
胖丸雙手叉腰,那張胖呼呼的小臉一生氣活像個要漲炸了的小籠包。那一雙本就不大的眼睛再怎麼瞪,也還是像一個饅頭上掉了兩粒黑豆。
空幻慢慢站起來,肚子餓的直叫喚,他眼睛一轉笑道,「我叫玉龍哥,可是他給我好吃的啊,你什麼都沒有我幹嘛叫你哥,你只不過是師傅的大弟子而已,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胖丸的眼睛一瞪,兩隻胖呼呼的小手交叉在一起揉搓了幾下,看著空幻道,「誰說的,我的特權大了去了,我敢做的玉龍絕對不敢做,哼。」
見他上當,空幻可不想和他打一架,要是平時也不見的打的過他,現在兩眼餓的眼冒金星還不被他一頓狠揍啊。他舔了舔嘴唇道,
「要是玉龍哥沒有回去探親的話,他只到我餓了,一定會拿了饅頭和臘肉對我說『來,空幻吃吧,這是哥,特意給你準備的夜宵,怎麼樣哥不是白當的吧。』」
胖丸笑笑翻著他那詭異的小眼睛道,「奧,我知道了,你是想讓我給你拿吃的,哼,我才不上你的當呢。你不是已經吃了晚飯嗎,怎麼這窮鬼的肚子也這麼不爭氣啊,這麼快就餓了。」
他說完,一副戳穿謊言的得意之情,洋溢於表,那雙賊溜溜的眼睛譏諷,挑釁地看著空幻。
空幻畢竟年齡還小,一個六歲的孩子,怎麼可能鬥的過一個十歲的孩子呢,可是他卻不氣餒,正是因為胖丸罵了他一句窮鬼,他才決心一定要讓胖丸給他弄些吃的來,就算他不給弄,他也一定要知道怎麼樣才能進的了廚房。
因為他來醫館這麼久,他哪裡都知道了,就是廚房像個神秘的女郎一樣,總是神秘的遮掩著,不讓他見。
「那算了,我就知道你只會吹牛,反正我也不餓,只不過是想給你個機會表現你有當大哥的能力罷了。算了,我要回去睡了,反正我是窮鬼,我有一個玉龍哥就足夠了,他可不像某些人就會吹牛。」
空幻不知道胖丸其實也是怕玉龍的,因為他家已經夠有錢了,可是玉龍的家境要比他的還要好上十倍,聽說玉龍還有個姐姐,現在觀音山學習幻術,聽說已經達到了四級。
學幻術要花很多的錢,要是達到四級的能力,就足以證明玉龍的家境已經不是一般的富有了。
胖丸翻瞪著眼睛,玉龍不是傻子,他既然對這小子那麼好,那他為何不可呢,他咬了咬牙道,「好,你等著,我馬上證明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