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耗時足足半月,終於抵達龍青山,八萬大軍剩下六萬多。
蕭定亂、玲瓏、樊英、樊偉等三百多人,先於大軍五日到達。
這一趟出門,實在談不上順利。
這個把月時間過去,再回龍青山,發現此地已非常不同,先就是龍青山山體被開,分成了三個階梯狀,一開始大規模的建設,山下更是被開闢出大片的空地,許多人在上忙碌,熱火朝天。
這一點變化是尤其巨大的。
蕭定亂不知誰有這搬山之能,竟強悍如斯,改了山貌。
當即率眾到了蘭幽村,發現這附近一帶被開闢出了大片的空地,搭建起來許多簡易的屋舍,各色工匠,都已在忙碌,人數眾多。
旋即,蕭定亂安頓這三百三十人在山腳下暫留,自帶著樊英、樊夔、玲瓏、麻雀四人上了龍青山頂。
龍青山頂也已不同,山頂被削平,呈現一個巨大橢圓形空地。
空地之上,許多真武門弟子都在其上修煉,悉數都已打通全身經脈,正修習三清妙法。
而牧千城、駱高陽、林霆劍,古天嵐、司馬征、馬岱風、林櫻、楊月、楊辰、蘇萬屠、裴白鳳、曾愛財、水玉樓、牛小蠻等都在陣中,而且還有不少生面孔,蕭定亂更是在其中看到了公孫尚義。
聞人悅、白玉芙、柳如嫣以及青靈、苗素衣、周白凡、青瓷等另在別處。
蕭定亂打眼看去,頓覺不尋常,牧千城等人各據方位,一同練功,原來竟是結了一個大陣,渾然一體,一同吐納,韻律相同,引動天地之靈氣,星辰之罡煞,紛紛而來,勢頭雖不猛,然而卻正合時宜,非常適合。
這陣法巧妙!
蕭定亂一轉頭,看向樊英道:「你看這陣法如何?」這個合練陣法,不用想定是出自牧千城之手,可謂十分精妙。
樊英仔細看了一會兒,道:「此陣同法、同氣、同律,但不同心。若是再有突破,使得陣中之人同心,也就是思慮相合,萬眾一心,會更加生猛,修煉速度成倍而增!」
蕭定亂輕笑道:「你有改進法?」
樊英道:「不須我改了,此陣極其高妙,似乎乃是輪迴道門的一種神奇陣法,入這陣法,萬眾一心、齊頭並進,修煉速度之快無人比擬。不過要做到同心很難,必須人人無二心,你看他們正在撮合。不是無同心之法,而是列陣之人的默契還未到那地步。」
蕭定亂聽聞,點了點頭,瞭解了其中奧妙。
這時候,陣中牧千城忽然一掠而起,身形一騰,到了蕭定亂幾人面前,看向樊英哈哈笑道:「樊英小子,可記得老夫?」
樊英一見牧千城,不禁一愣,旋即露出驚喜之情:「前輩,是你!」
牧千城嘿嘿一笑:「正是我這老不死的!」可以看到,他身上法力已很是可觀,整個人神氣煥發,大有一種枯木逢春,返老還童的態勢。
蕭定亂詫異的看向樊英:「你認得老傢伙?」
樊英笑道:「五年之前我曾見過前輩,正是他給了我數本陣法密冊,其中所載極其淵博,甚至江湖中少有流傳,皆是驚世的陣法。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精擅此道的!」
蕭定亂這就明白了,拉過老傢伙道:「怎麼,你老人家捨得把輪迴道門的獨門秘笈給別人看,也不肯透露一點你的秘密給我?」
牧千城嘿嘿乾笑了兩聲,歎道:「此一時非彼一時,光景不同了!」他一聽蕭定亂這麼說,當下就已知道,多半是蕭定亂知道他的身份底細了。
蕭定亂道:「此一時您老又作何打算呢?」
牧千城沉聲道:「小子,你既然知道老夫是誰,也該知道老夫恨誰了!老夫雖然背負使命,不過這麼多年的沉寂,早已找不到方向了,甚至一度和駱高陽活著等死。現在你又讓我看到了希望,多虧了老夫這命夠長啊!」
蕭定亂沉聲道:「你恨氣元神廟?想滅之?!」
牧千城搖了搖頭:「氣元神廟滅我輪迴道門,我固然恨,不過還不到滅之的地步。我恨的,只是氣元神廟的一個人……」
蕭定亂看到牧千城的神色有些恍惚,沉聲問道:「誰?」
牧千城道:「氣元神廟氣元神殿殿主,也就是氣元神廟現在的最高統治者。」
這句話就很有些意思了,牧千城有意無意的強調了「現在」這兩個字。
蕭定亂沉聲道:「莫非氣元神殿殿主原來不是氣元神廟的最高統治者?」
牧千城輕歎一聲道:「氣元神殿殿主向來都是氣元神廟的最高統治者,這一點是毫無爭議的。只不過現在這個殿主,原本不是氣元神殿的殿主,是後來才上位的……」
說到此,牧千城頓了頓,卻沒有再開口,顯然後面的話他不想太多的人知道。
蕭定亂心領神會道:「借一步說話吧!」
當下二人暫時離開了此地,來到龍青山後面一處懸崖邊。
此地無人,週遭清靜,是個不錯的暢聊之地。
牧千城迎風而立,神色間浮現出一些滄桑之色,長歎了一聲方才道:「現在這位殿主,曾經是我輪迴道門的人,甚至可以說是老夫當年的伴侶。唉,她叫祁幽,在我輪迴道門剛成立不久便加入進來。祁幽是個美人,然而很癡,癡迷武學,為人清高冷傲;那時老夫更是武癡,漸漸被其吸引,後來兩人日久生情……唉,現在想來,這祁幽果然是玩弄世人的好手。那時她便已修煉太上魔欲經,不過卻不是多情谷所修的太上魔欲經,她已將之改進,與現在青靈所修的太上感應篇已有**分的相似。倘或她得到業火,到如今只怕早就法力滔天,舉世無敵了。無疑,她是個天才,讓老夫都望塵莫及的天才,而且十分的聰明。她接近我,就是為了學習我的絕學——輪迴道法。」
話說到這,牧千城又停下來了,面上浮現出痛苦之色。
這尋常動輒嘿嘿發笑的老傢伙,有幾分老頑童性子,面上浮現著痛徹心扉的痛苦,一時間竟顯得蒼涼而悲哀,十分可憐。
蕭定亂看著心裡一震,沉聲道:「她學到還是未曾學到?」
牧千城苦笑道:「輪迴道法別人都學不到的。就這一門輪迴道法,擷取一點細枝末節,便是整個輪迴道門上下各種武功。不然你道輪迴道門忽然崛起,哪來這麼多舉世無敵的絕學武功?那都是從輪迴道法中衍變而來的,而且都是細枝末節的運用罷了,沒有精髓可言。她似乎一早就意識到這一點,所以靠近我,卻一點都不心急,陪伴我一起將輪迴道門發展壯大,直到最鼎盛的時候。那時祁幽已完全獲得了我的信任,我絕對不會懷疑她。無意間她提出要學我的輪迴道法,我心想交給她也無妨,反正她也練不出個結果,頂多悟出一些奇怪武功而已,於是便毫不猶豫的傳給了她。果不其然,她怎麼練也練不成,各種邪門兒武功倒是悟了不少,那割捨咒、神魂顛倒功、一瞪邪眼功種種,都是她的傑作。讓老夫不防的是,她竟知道了自己不能練成輪迴道法的奧秘!唉,到達最後,她輪迴道法沒能練成,我苦修的成果也都前功盡棄……」
蕭定亂聽的疑惑了,追問道:「老傢伙,這又是怎麼回事?」
牧千城道:「小子,實際上老夫也是背負著神明使命的人,與你一樣,本也可以開啟一個新時代的,只可惜敗了,敗在一個情字上。那時候,我太愛祁幽了,所以太信任她了,以至於對她根本不會有半點懷疑,讓她知道了我太多本不能說出的秘密。就像大多數神明使徒一樣,要麼得到神明的祝福、抑或是詛咒,就有一些神奇的本事,許許多多不一而足,我也是得到神明祝福的,但和這些使徒不同。我得到的祝福,是化為輪迴後諸神的祝福,在我的魂魄之中有一個印記。神都已化為六道,萬世間皆已無神。然六道不可空缺,所以我出現了,受到那已故神明冥冥中的祝福,感悟一篇輪迴道法,就是要傳播成仙、成神之法,給這一方生靈開闢一條可以長生,入阿修羅道,天道的路。只要我輪迴道法一成,就能陳述其中奧秘,便可以廣納門徒,必然開啟一個新時代……然而那時的我太心急了,也太驕狂、蠻橫了,睥睨天下,所以幹了一些一時痛快卻大錯特錯的事,殺人無算,處事也多凶悍殘酷……修煉輪迴道法的關鍵便在於那一點印記,因為輪迴道法便是由此而生,不到大成,就絕對離不得這印記……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祁幽趁我不防,終於露出真實實力,竟想盜走這印記,然而卻沒成功,只拿走了一半……於是,我的輪迴道**虧一簣,她只有一半印記,亦是無法修煉。那時她深諳我的一切手段,我已不是她對手,只能躲避,隱瞞身份,混跡江湖。祁幽更怕我報復她,於是想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森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氣元神廟。她就到那裡面去避難。沒有幾年時間,她便成了氣元神廟氣元神殿的殿主。後來,屹立江湖最巔峰的她為了逼我出來,開始展開對輪迴道門的清剿,不過老夫很沒出息的忍了,沒有露面……哼,那時我輪迴道門何其強橫,氣元神廟怎可能滅之,若非祁幽深知輪迴道門的一切,想了無數克制之法,哪可能滅得了我輪迴道門……後來此人竟將輪迴道門一切都列為禁忌邪功……老夫恨啊,不恨氣元神廟,只恨這個祁幽!」
蕭定亂聽罷,心中亦是升起一股子悲涼氣,暗驚這個祁幽真是好狠心、好貪心也好野心,然而此時不是兒女情長時,他唏噓兩聲,忽想起一事,驚詫道:「老傢伙,照你這麼說,祁幽不是早也知道使徒的秘密?」
牧千城憂慮的歎息道:「她的確早已知道,而且更是早在打這些使徒的鬼主意。易水寒這類人只怕氣元神廟有不少,他們魂魄上的封印,實際上是神明的怨念,本不應該這麼早爆發的,顯然是被氣元神廟的人引發了。祁幽正在攫取這些使徒的能力啊……這麼多年過去,不知道她已到什麼地步了。這些使徒,若是擺脫不了怨念帶來的詛咒,最終也沒什麼好結果的,即使得到的是祝福,承載的是希望,也不免一死!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都是神明的布道者,本身不可能得道,不過只要參悟自身能力的奧秘,卻可以傳播,別人修煉,卻是不會有什麼詛咒之類的。然而縱觀古今,能參透的人很少,除了那只將太上感應篇改的面目全非的妖狐之外,從未聽說過有第二個存在能參悟透!」
蕭定亂吃驚道:「你是說那妖狐已踏上求仙問道之路?」
牧千城搖頭道:「求仙問道?這談何容易,修煉太上感應篇、三清妙法之流,感悟法力,這都還是第一步,沒有入門而已。道是虛無縹緲的,玄門只是一個發端,是道虛無縹緲的影子而已,求仙問道,路還長得很……」
旋即,蕭定亂又提起了京城中遭遇的那所謂的聖魔,將其情形說給了牧千城。
牧千城十分吃驚道:「看來祁幽走的這條路不止她一人啊。似乎江湖中真魔教也是這般吧……正好,祁幽與你所說的那聖魔還有真魔教,都把目光聚集到了神明使徒身上,這三方終究會碰撞到一起,互相爭鬥是免不了的,且看局勢如何變化!現在真武門走的乃是陽關道,也就不和他們搶那獨木橋,先勵精圖治,大力發展,看準時機再出手不遲。我們坐山觀虎鬥,鷸蚌相爭時,漁翁才好得利!」
蕭定亂笑了笑:「當前形勢下,看來也只能如此了!老傢伙,如果你有那實力,你心裡真捨得殺了那祁幽?!」
牧千城被問的一愣,還未答,蕭定亂已遠去,旋即牧千城一臉苦笑,長長歎息一聲:「沒有愛哪來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