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卷髮青年感覺到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他已感覺到自己再逃竄一會兒,整個人就要徹底的崩潰,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沒想到他堂堂大哉劍門的天才弟子,大哉十三太保,肩負重任,志氣滿滿的跨出師門,秉承正義,誅殺邪惡,竟會落得如此狼狽的一個下場,實在是淒慘、悲哀。
他的心中一陣悲憤,但在這百連山深處,自己的同伴個個陷於危險之中,人人自危,他孤立無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當真已經走投無路,唯有受死了。
毫無疑問,他是一個驕傲的人,絕不甘心如此被人兇猛追殺,窩囊死去,拋屍荒野、淪為野獸口食。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何況乎驕傲如他。佛爺也有三分怒火,到了這一步,再逃下去也終究一死,與其死的淒涼,還不如放手一搏,臨死反擊,能夠同歸於盡,就是賺了。
這就是他心中的驕傲使然,是一種氣節,更是男人的血性。
奔逃之間,卷髮青年猛然發出一聲暴喝,狂奔的身形陡然停了下來,手握著那柄劍鋒已斷折的闊劍,眼中已充滿瘋狂之色,在層層的瘋狂之後,則是一種決然,置生死於度外的決然。
突遭異變的麻固眼見著卷髮青年已快不行,只消再追其一時半刻,他全身力量耗盡,傷勢徹底的爆發,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其殺死。然而忽然看到卷髮青年停頓了下來,感到十分的意外,不禁一愣,也是忍不住停頓了下來,眼中陰冷的光澤閃爍,緊盯著卷髮青年,忽然發出桀桀的笑聲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與我拚命?哼哼,看來你確實已快不行了。」
卷髮青年猛然克制住急促的呼吸,冷喝道:「你猜得不錯!我的宿命只有兩條路……」說話之間,卷髮青年的目光掃過手中的斷劍,露出了一絲柔和的目光,如同看著自己的情人一般,好像在訣別,沉聲道:「要麼,以我手中利劍,破碎虛,突破武道的極限,到達另一番境界,要麼,就仗劍死在轟轟烈烈的廝殺之中。永遠,永遠,我也不當懦夫!」
麻固聽聞,神色微變,眼中露出幾分尊敬之色,沉聲道:「可惜你終究一死,不過你這個人忍耐力驚人,心懷遠大,敢於面對死亡,還是值得尊敬的。很好,我會給予你一場慘烈的戰鬥,送你上路,讓你血染蒼山,與草木共枯榮。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讓我以後也記得,我曾經還殺過這麼一個讓我敬佩的敵人。」
卷髮青年輕撫過手中劍鋒,目光一點點變得堅毅而冰冷,緩緩抬頭,看向麻固道:「我叫步天行,我的名字叫做步天行……」
猛然之間,卷髮青年步天行仗劍而行,腳步緩慢而堅定,深黑的夜色之中,一道山風吹過,撩動著他的衣服和頭髮,顯得淒涼而壯烈。
麻固暗運功力,正醞釀著殺招,等待著步天行出招。
有夢想的人,敢於直面死亡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他的的確確有些尊敬這個叫做步天行的青年,所以並沒有打算搶先出手,趁人之危,因為他知道步天行現在的狀態,不管發出如何高明的招式,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一點點的靠近著,步天行緊握著手中的殘劍,眼中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光彩,瘋狂、決然、冷靜、深邃,讓人看不透,卻偏偏震人心魄。
忽然之間,步天行出手了:「大哉蒼生兮,莊而重……」出手之間,口中吟詠著大哉劍道歌第六句,在這生死之間,他忽然生出了頓悟,感覺到「我即是蒼生,天下最莊重」的境界,忽然之間那一劍便出手了。
那一劍,劍氣稀薄,然而卻帶著一種真意,具有一種靈性,帶著天下蒼生的莊重,隔空而來,鎮壓乾坤,天地色變。
麻固看到這一劍,面色微變,猛然喝道:「好俊的一劍,可惜你無力將其威力發揮出來。生死關頭,猛然頓悟,好悟性……」麻固一瞬之間就體會到了步天行的天才之處,悟性端的是驚人,這一劍若非他虛弱到了極端的地步,無法使之大放光彩,催動其中的精妙之處,他毫不懷疑自己會命喪此招之下。
麻固猛地催動功力,不敢絲毫大意,全身邪氣外放,元氣鼓蕩,正要發全力化解步天行這突如其來的精妙一劍。
然而就在他要出手的那一剎,身體忽然詭異的一顫,運起的功力猛然潰散,登時被步天行的一劍斬殺,身體一分為二,橫死當場。
步天行一愣,身體晃了晃,已經全無力氣,噗通一聲跌坐到了地上,馬上就要暈死過去,一時之間只覺得天地旋轉,視聽混亂,已然到了一種混沌不清的狀態。
他只模模糊糊的看到黑暗之中一道人影緩緩的走出來,扭扭曲曲,一直走到斷為兩截的麻固身邊,略微停留,似乎放下了手中的一柄長兵器,在麻固的額頭之上猛地拍出一掌,旋即抓起武器,向著她大步的走來。
那道身影好高大!
那一刻,步天行的腦中忽然嗡的一聲悶響,旋即眼前漆黑一片,什麼也感覺不到,終於暈了過去。
來者正是蕭定亂,乘著步天行與麻固交手的時候悄然於暗中出手,一擊碎空勁命中麻固心臟要害,方才使得步天行那驚艷的一劍斬殺了此僚。
此時此刻,蕭定亂走到步天行的身邊,打量了幾眼,發現此人已經精疲力竭加上身上傷勢太重,發出那一劍,已經支撐不足,暈死了過去,手中紫龍伏魔槍猛然一挑,巧用力道,將此人的身體猛然挑飛了起來,架到了一棵大樹的樹杈之上,輕歎道:「好一個步天行,果然是天才,驚才絕艷,大哉劍法已經領悟到了第六重大哉蒼生的境界。希望你和大哉劍門某幾個老傢伙沒有關聯,那樣的話,我倒是可以在將來,授予你無上榮光,與我並肩作戰,成為邪惡剋星……」
將步天行安置好了之後,蕭定亂記下地點方位,身形展動,消失在了黑夜之中,來如影,去如風。
蕭定亂這一番離開,自然是去找梅少章,因為在這六個人之中,他就發現,唯獨這個梅少章最讓他有些看不透,功力高深,想來眉心之中的那朵邪火也要格外壯大一些罷。
夜色之中,蕭定亂很快就回到了之前擊傷梅少章的地方,卻發現梅少章已經不在那裡,似乎已經逃走。蕭定亂冷冷一笑,四處一看,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冷哼道:「果然很不甘心的樣子,想要搞出一些名堂。我想你大概也應該想到,以你現在的傷勢是逃不脫的,我倒是要看一看你到底要弄出一些什麼把戲!」
梅少章的傷勢蕭定亂是再清楚不過,一條腿自大腿處被他的碎空勁破開,骨骼都已斷裂大半,想要逃,根本就逃不快,止血都非常的難。
他悄然退走去殺麻固,前前後後耽誤的時間並不長,至多只有半柱香的時間。在這麼一段時間之內,梅少章能逃出十里之地已經很不錯了,而且傷口不斷流血,會越來越虛弱,已經是在一個緩慢死亡的過程之中。他沿著一些蛛絲馬跡追下去,仰仗強大的精神和對邪惡氣息的極端敏感,不消多久就一定能找到此人。
他絕不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會想不到這些,會坐以待斃。
當下,蕭定亂沿著梅少章離開時留下來的血跡,一步步的追索了下去,一轉眼的時間已跟出了五六里的距離,猛然發現,自己居然跟丟了,梅少章的血跡居然到了此地就突然消失了。
蕭定亂登時就感覺到十分的蹊蹺,暗想道:「難道此人有辦法止住了血?」當下身形一掠,猛然向前方而去,四處搜索了一遍,卻並未發現前方一帶有任何的異樣,梅少章好像根本沒有來過這一帶。蕭定亂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鎖成一個「川」字,開始了思索,忽然之間想到了一種可能,趕緊回到了梅少章血跡消失的地方,四處觀察了一番,尤其是周圍的樹上,仔仔細細的搜索了一遍,發現梅少章並沒有躲藏在樹上,自己的這個猜測顯然不對。
實際上,此時此刻,梅少章的確是躲到了樹上,不過不在這裡。
梅少章十分的狡猾,雖然用布條全力綁住了傷口,起到了一定的止血作用,但因為傷口太深,一條腿要斷又不斷的,止血效果並不好,他知道自己逃走必然會留下血跡,所以估計著時間往一個方向逃了一段距離之後,又沿著原路返回,到了中途,悄然躲上了一顆大樹,憑借神奇的潛藏能力,收斂氣息,藏在了樹上。
他這麼樣一來,留下的血跡就在一條路線上,迷惑住了蕭定亂,使得蕭定亂怎麼也想不出他最終的去向,著實十分的高明。
實際上,他本想在這裡埋伏蕭定亂的,但見蕭定亂從他藏身的樹下經過時,根本就沒有發現他,心中起了一絲僥倖心理,感覺到自己還有機會活下去,所以就忍耐了下來,畢竟能夠活下去,誰也不想隨便去死。
然而,就在梅少章感覺到危險已快要渡過,自己要在絕境中覓得一線生機的時候,一雙幽幽的眼睛忽然出現在了他藏身的樹下方。
梅少章登時嚇了一跳,心中暗罵一聲:「不好!孽畜……」樹下方原來是一頭聞到了血腥味,被吸引過來的餓狼,正在樹下仰頭看著他,呲牙咧嘴,涎水直流,發出呼呼的聲音。
梅少章心中一驚,第一個反應便是殺掉這隻狼,猛然一眼瞪過去,立刻使得這頭餓狼感到極端的恐懼,發出來嗚的一聲,全身瑟瑟發抖,臥倒在了地上。下一刻,梅少章一抬手,運起元氣便要一掌打下去,滅了此物,手掌抬起時又覺得不妥,暗想到若是蕭定亂折返回來,發現此狼的屍體,必然升起懷疑,說不定他就只能捨命相搏了,而他自己吃不準蕭定亂現在在何處,又不能隨便下來處理掉狼屍。
一時之間他那一掌終究還是收住了,沒有打出。
他深深的知道,只要自己藏的好,不露破綻,蕭定亂是拿他沒有辦法的,他只需要熬下去,等到危機過去,自然就能撿回一條性命。
旋即,梅少章緩緩的收起功力,心中冷哼道:「該死的畜生,我就放你一馬,哼!」然後收回目光,就準備放了這頭餓狼。
他詭異的目光一收回來,那頭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餓狼登時在地上一彈,後腳猛蹬地面,夾著尾巴飛逃而去,逃出一段距離後,猛地發出恐懼的叫聲,響徹山野,聲聲不止。
遭遇到這一幕,梅少章整個人登時氣的臉都綠了,肺都要爆炸,心中哀歎:「好一頭餓狼,好一頭餓狼……蒼天啊,難道你非要亡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