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才是承載一切的根本。一個人只有活著,才可去實現自己希望的一切。
死亡後,一切都會滅絕。
生死攸關的當口,蕭定亂霍然清醒,感受到那充斥著死亡氣息的剁頭一刀,全身的筋肉已猛然收緊,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
此人用刀,凶險無比,把鋒利和分割演繹到了極致,已經賦予了招法靈性,分割一切有形無形的存在,克盡了蕭定亂的手段。
這一刀,是必殺的一刀。
蕭定亂在出手上已慢了此人三分,先機已失,招法境界上更是落於下乘,實力不及,完全處於劣勢——足夠致命的劣勢。
此時此刻,蕭定亂已然是行至山窮水盡處,來到窮途末路時,被逼入到生死垂於一線的死亡絕境之中。只消半個呼吸,那一刀即將到達他的脖頸處,然後一刀切割。
他還有機會活下去麼?
遠方的絕生塚內的玉芙還活著麼?
他還有機會再見著她麼?
這是一個個的迷,等待著蕭定亂去解!
他還不想死,也不能現在死!
一瞬之間,蕭定亂全身的精氣神力陡然提聚起來,不知不覺中三清九幽妙法蓮華心經已催動到了極致,九色玄龍遊走全身,使得他整個人的精神和身體立刻處於高度敏感的活躍狀態之中。
死亡的威脅逼迫出來他的潛力。
從沒有那一刻,蕭定亂的精神如此高度的集中過,也從沒有那一刻,死亡在他的面前降臨的如此赤|裸裸。
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的這一刻,蕭定亂為了希望而重新喚醒了神智。
愛和牽掛的確是一種偉大的力量。
千萬里險路,天下人相阻,所圖者,不過是再睹伊人芳容!
週遭的一切似乎都緩慢了下來,事物的一切變化開始變得遲滯。遠處樹木斷折的聲音拉長而扭曲,迎面而來的刀帶起勁風撲面而來,一陣刺痛,蕭定亂甚至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額前的一絲細發被勁風掀的飄起,而頭上細密的汗珠正一顆顆的沁出,一切的變化開始變得如此的清晰。
那死寂的一刀,忽然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盪起。
雁過留痕,捕風捉影,於無跡處看出痕跡,於無聲除聽到聲音。
蕭定亂已感受到了這一刀的軌跡、已聽到了刀上帶起的細微風聲,已體會到那種鋒芒襲來,刺痛皮肉的可怕感覺。
然而他動了,手中的幽寒斷魂槍猛然向前刺出,簡簡單單的一刺而已。
一切的緩慢之感悠然消失。
那一幕幕的感覺彷彿都是錯覺一般,發生在比一個剎那還要短暫的時間裡,彷彿是借得光陰的一刻暫停,蕭定亂感覺真的很漫長,漫長到已經讓他完全的提聚了力量。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快!
蕭定亂的出手已不能用快來形容,那一槍隱約之間已有了幾分超然和靈動,突破了他故有的速度之極限。
幽寒斷魂槍一出,演繹出神龍見首不見尾,羚羊掛角無稽可循的味道。
天地之間的龍忽然出現,忽然消失,沒有人能夠琢磨得透。
龍為神,一念所至,無處不往,就是快,快到超越一切可以想像的極限,所以才稱為神。
那人的身形猛然倒退,手中的刀也跟著在倒退。
那倒退的速度也已快的驚人,甚至於刀還未奔到蕭定亂的脖頸處,已退了回去,只餘下刀鋒一撩一掃,斜斜的從蕭定亂的左肩割下,在蕭定亂的胸膛上拉開一道四寸長的血口。
那人倒退,不是因為他真的想要倒退,而是蕭定亂突如其來的一槍已刺中了他的胸下腰肋處,頂住了他的身體,衝擊著他的身形在後退。
他不得不後退。
冰冷的幽寒斷魂槍已刺穿了他的身體,血一點一滴的順著槍身滑落,落地已冷。
他手握著刀緊盯著著蕭定亂,沒有動,面上湧起一片血色,已動容。
蕭定亂手中緊緊握著幽寒斷魂槍,亦沒有動,胸膛之上血流如注,皮肉正在不住的蠕動,已虛脫,提不起半點力量。
發揮出超越身體極限的速度,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他的筋肉骨節沒有因為彼時快到連他自己都出乎預料的一槍而發生崩潰,他已覺得幸運。
那一槍,快,快的駭人聽聞,後發而先至,消耗同樣驚人,只此一擊,蕭定亂短時間之內已再無戰力。
九曜罡煞、五行之氣,陰陽之力隨著蕭定亂自然而然的催動妙法心經,一時之間匯聚而來,將蕭定亂緊緊包裹其中。
食氣者神明而壽。氣乃神明之食物,人雖不能真的用之若五穀之食,但有諸般吐納心法煉化之,化為氣,同樣滋壯身軀,綿延壽命。蕭定亂此刻便是引氣補虛,以妙法心經化之,變化為肌體的力量,稍待一時半刻,他便有再戰之力。
身穿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面上的冷漠消失,彷彿也已隨著蕭定亂的一槍完全被刺破,露出了本來的自己。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自嘲的苦澀笑容,緩緩道:「看來大家都錯了。」
蕭定亂道:「錯了?」
那人歎息道:「都錯了啊!眾人皆以為你是懷寶之鹿,可以大肆逐之、獵之,卻不知到你是虎非鹿,遠不是我等想獵便能獵之的啊!不過,山虎雖猛,亦有不受之災禍,終逃不過許多獵人的合圍,一人之力不可抵擋天下……」
誠然,蕭定亂能度過此人這關,已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若非是生死之間潛力爆發,幾乎不可能死裡逃生。但此時此刻鴛鴦島上這樣的高手卻遠不止這一個,而且已紛紛匯聚而來,他又能打倒幾個?
他最終又會在誰的面前飲恨倒地,死不甘心?
蕭定亂冷酷的笑了笑道:「你的刀很鋒利!你是誰?」
那人道:「魔門無量宗公良斷。呵呵,你的那一槍,若不是消耗太巨,可以橫行無敵!」
蕭定亂猛然拔出幽寒斷魂槍,道:「公良斷,我記住你了!他日有緣我會與你再戰,徹底將你擊敗……其實現在我還有一些力氣……」
公良斷眼神閃爍,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哈哈一笑道:「好,你是真漢子!今日我們兩敗俱傷,誰也沒能奈何得了誰,他日一定要再戰。蕭定亂,通脈圖若不易手,我公良斷保證此後絕不參與此事!接下來能不能夠活的下去,就看你的造化啦,你好自為之……」
公良斷話聲落下,餘音猶在遊蕩,人已消失不見。
蕭定亂長長的舒了口氣,亦不停頓,雙眼瞇成一條冷漠的細線,面向著前方,身形疾掠而去。
蕭定亂走後一會,仇無恨的身影鬼魅似的悄然浮現出來,看著蕭定亂和公良斷慘烈一戰留在地上的斑斑血跡,臉上浮現出驚駭之色,喃喃自語道:「原來蕭定亂居然如此厲害……無量宗此行只派出公良斷一人,其實是勢在必得,沒想到竟是傷於蕭定亂之手,還做出了那樣的承諾……剛剛那後發先至的一招到底是什麼?竟能以攻代守,破去公良斷的無量寂滅刀,拼得兩敗俱傷……可惜我實在沒能看清,實在是可怕啊,幸虧我沒有搶先下手……蕭定亂一個勁頭往鴛鴦湖中|央闖去,到底所圖為何?」
仇無恨心下一陣駭然,一時間也想不出結果,身形一閃,悄然隱沒,繼續跟上了蕭定亂。
但說此刻,其餘上島之人,還在搜尋蕭定亂的下落,一時之間尚未對蕭定亂構成威脅。
蕭定亂則沒耗多少功夫,不須臾便已到達一處地方,只感到那地死氣沉沉,混沌一片,感應之中空無一物,一片漆黑,自己的意念竟是不能到達其中,一觸即滅。
此地便是鴛鴦島上死亡絕地絕生塚。
蕭定亂目不能視,一時之間無法知曉那絕生塚的情形,停身邊緣之處。
如今的絕生塚內,石林崩塌,一片狼藉,早已與昔日的絕生塚大為不同,尤其是橫貫中|央的一道巨大裂隙,將整個死亡絕地一分為二,有一股股黑氣升騰起來,四處氤氳,讓人看的觸目驚心。
身在這絕生塚邊緣之地,那莫名的情愫來的更加的深沉,真切,蕭定亂神色一變,心中狂震。
那情愫,分明是伊人的呼喚,情人的情絲,愛人的執念!
玉芙還沒有死!
蕭定亂的心中已不能平靜,正要一步躍入絕生塚內。
正待蕭定亂身形欲動之際,蕭定亂的身形卻猛地頓住了,身形詭異的一個停頓,整個人身形開始一陣搖晃,甚至於手中的幽寒斷魂槍已掉落地面。
旋即,蕭定亂整個人竟轟然向後仰倒下去,雙手緊緊的抱著頭,發出痛苦的嘶吼聲,痛苦的惶似整顆頭顱都要炸開,好像有一柄柄鋼刀,一次次的刺穿自己的頭顱,自己卻偏偏沒有死,清清楚楚的感受著!
蕭定亂的意識已一派混亂,整個人在地上扭曲著,無法思考,神智難寧,空留腦中的只有無邊的痛苦,恍若有什麼鋒銳的利器在切割著他的精神,要把他整個人的精神和意志切割的粉碎。
這是有人在以精神攻擊他,想要摧毀他的神智。
「啊!」
蕭定亂的喉間發出一聲嘶啞扭曲的低吼。週身無數氣質長槍森然而動,再一次無意識的發動反擊,無數無形之槍猛然激射而出。
反擊一起之後,蕭定亂直感到自己腦中忽然一空,出現了一陣空白,旋即感受到那劇痛消減了下去。
遠處傳來一陣痛苦驚叫的聲音,不少人也已抱著頭在地上打滾。
蕭定亂沒有半點力氣爬起來,整個人已徹底的虛脫,艱難躺在地上的他感應到七八丈開外,立著一群人,當先是八個老者,帶給他極度的危險氣息。
這八個森森而立的老者,正是接到徐坤誠報訊,一路來追蕭定亂搶奪通脈圖的那八個徐家之人。
一路追來,八位深不可測的老者更是糾集了不少徐家子弟,一直到達絕生塚邊緣,險之又險的將蕭定亂攔截了下來,卻沒想到一個連精神都不能外放的蕭定亂,竟然如此生猛,扛著他們八大高手猛烈的精神攻擊,在極度的痛苦之中依舊能悍然反攻,無數柄意念飛槍,傷了不少徐家子弟的精神,半數年輕子弟滿地打滾,抱頭嚎叫,看情形受創不輕。
八個老人感受到蕭定亂的精神還未泯滅,無不是一聲冷哼。
當下一位老者冷喝道:「蕭定亂,交出通脈圖,我等可饒你一命。」
蕭定亂獰聲道:「爾等狼子,做夢去吧!」
老者面色一寒,冷笑道:「小子,我等如今是刀俎,你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而已,居然還如此的不識時務!哼哼,莫要以為你抵死不說,我們就不知道通脈圖的下落?!我等只消聯合發功,施展搜魂之術,縱然你不說出口,一切秘密我們皆可悉數獲知。」
蕭定亂狂笑道:「老子怕了你們不成,來罷,來罷,讓老子看看你們的手段如何……」
八人大怒,勸降蕭定亂的老者一身沉喝:「其餘人等全力護法!諸位,動手……」
隨著這一道陰冷的大喝之聲落下,八位老者齊齊上前二丈餘,呈扇形面向蕭定亂,精神合併,浩蕩如同潮水一般,猛然向蕭定亂衝刷而來。立刻之間龐大的精神意念將蕭定亂徹底的包裹,一股強悍的意志登時降臨到蕭定亂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