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方面闊額,圓眼大口,一嘴長鬚的中年男子叫做徐光海,耳聽聞人悅的言語,登時叱吒道:「既然在島上殺了人,還有甚麼道理?眼見為實,殺人償命,我先擒下你這小妖精,再把那狂人一併拿下,一一問罪處死。徐家兒郎,給我拿下此人。」
這一聲號令落下,其餘人身形錯動,結成了陣勢合圍了上來。
徐光海則在一旁,暗暗把精神凝聚成針,陡然向聞人悅攻去,與其餘人雙管齊下,勢要一舉將聞人悅留在此地。
此刻聞人悅眼見蕭定亂已去的沒個蹤影,只形魂之間還有感應,心中大急。若是再離得遠些,過了三四里的距離,她只怕自己將不戰而自敗,形魂溝通一失,整個人都要立刻昏死過去。
這次第已容不得半點耽擱,心下也已急的出了無名業火,精神張開,登時便感應到了徐光海的暗暗偷襲,登時也生出了火氣,一聲嬌喝:「鴛鴦島的人也不是善類……」妮子猛然間把精神鋪陳開來,散佈虛空,猛然旋轉,形成了一場無形無質的精神風暴,登時一陣席捲,將這些人打的暈厥大半,餘者情況亦是不妙,只覺天旋地轉,頭痛欲裂,惶似天地將要翻覆,站不住腳,連連以頭搶地,狼狽不堪。
聞人悅發出此招,神色間一陣恍惚。
那徐光海境況稍好,也是覺得頭腦劇痛,似要裂開,面上浮現無比的駭然之色,只能眼睜睜看著聞人悅的身形遠去,最終尤自喃喃,苦澀歎息道:「天下間,若論精神之強,怎會還有人勝過我徐家之人?前一次來一個白玉芙,克盡了我徐家的精神法門,這次第又來這麼一個小妖精,竟然施展出如此浩大的手段……」
聞人悅憑借感應一路追向蕭定亂,暫且不說,且說此刻的蕭定亂,面前但有人阻,二話不說,便即衝殺上去,只消一招,也不管克敵與否,身形一旦衝了過去,地理上的一切阻礙都絲毫不能奈何他,只管往前而去。
本來徐家在這鴛鴦湖居住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島上一切都經營的非常完善,諸般迷陣,殺陣、陷阱等種種防禦手段,經過常年的建設,已與週遭的美景融而為一,一般人闖入到其中,倘或不熟悉機關,陣法,五行八卦之類,任你武功再高,也要受制,不是被迷陣困住在一個地方打轉,就是被各種殺陣打的焦頭爛額。
但這一場大地震,把這一切都毀掉了,毀得乾乾淨淨。
此刻的鴛鴦島上,六成以上的奇險山峰垮塌,七成以上的樹木斷折,八成以上的建築倒塌,九成以上的地面佈滿裂隙被大水沖刷。
如今的情形,比之當初他們的老祖宗才到這島上的情形還不如。徐家世世代代在這島上的經營,被這一場幾百年不遇的大地震毀得一點不剩,比打回原形還要淒慘。
是以蕭定亂這一路莽撞狂衝,身形展動開,瘋狂前進,惶似如履平地一般,除了有人連連相阻,未嘗遇到其他什麼阻撓。
整個島上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倒塌的古老大樹,地面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巨大裂隙縱橫交錯。
蕭定亂接連越過這些溝壑,從這些大樹的枝葉之中橫穿過去,直向鴛鴦島的中心處絕生塚而去。而在他的身後,尾隨追殺而來的徐家子弟已不下十人,所幸其中還沒有那些老古董,不然一道精神射殺過來,也不是現在的蕭定亂能夠輕易接的下的。
蕭定亂俞奔俞急,離那絕生塚所在之地已是不遠,忽然之間迎面飄出一人,正好攔住了蕭定亂的去路。
此人一襲白衣如雪,週身氣質高貴冰冷,手中握著一柄耀目的雪白長劍,立在一棵斜斜未倒的大樹之上,遠遠的時候精神便已鎖定到了蕭定亂的身上。
這個女子,不正是到達島上的冰清仙子蘇恨水麼。
蘇恨水神色清冷,俯視著一切,靜靜的在高處等待著蕭定亂向自己這一方狂奔而來,待到近了,身形展動,從那高高樹上乘風而下,身上衣帶飄飄蕩蕩,身形一旋,翩然落地,正好攔在了那些追趕蕭定亂的徐家子弟面前,竟是沒有阻擋蕭定亂的去路。
蕭定亂根本不理這冰清仙子,一路而前。
那些徐家子弟卻不同,看到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仙女似的白玉美人,無不是一驚、一愣,腳步停了下來,一個個神色既是好奇又是戒懼。當先一位公子長聲道:「這位姑娘是誰?闖上我鴛鴦島所圖何事?莫不是與那殺人兇手是一夥的罷?」
蘇恨水素面一揚,那股子傲氣和冰冷讓人無法直視,繡口微啟,冷清清道:「此人乃是我九華山要捉拿的機要之人,我一路追擊到此,無意冒犯貴島。諸位就此罷手,如今大災方過,百廢待興,爾等還是莫要再惹麻煩。」
當先那一公子眉頭一皺,沉聲道:「你是說你來自九華山?」
蘇恨水將手中雪白長劍倒握,被於身後,道:「沒錯!」
那公子冷笑一聲:「九華山的人闖上我鴛鴦島,也只有一個結果。我們徐家避世不出,少在江湖上走動,不惹江湖之事,其他門派也休想到我徐家來惹起事端,貿然入島者,格殺勿論!」
蘇恨水冷哼道:「就憑你們!」
兩方正待動手之時,一陣大笑響徹,不住的迴盪,惶似從四面八方而來,讓人琢磨不透大笑之人到底身在何處。
這笑聲竄入耳內,只叫人一陣煩躁,心神難平,非常的不舒服,就連蘇恨水聽聞,亦是如此。
蘇恨水清冷面龐之上不禁浮現出凝重之色,兩條柳葉似的黛眉不禁蹙起,凝神戒備起來。
一個灰衣老子好如一條灰色影子,幾個閃爍便出現在蘇恨水的面前,掃了蘇恨水一眼,冷聲道:「九華山的人倒是好大的口氣,是欺我徐家無人麼?鴛鴦島上,有請方為客,擅入者一律以敵人論處,這是老祖宗立下的鐵規矩,江湖中人人遵守,莫非你區區一個九華山的弟子,也敢做仗馬之鳴,視我鴛鴦湖徐家為無物麼?」
蘇恨水見這老者氣息渾融,深不可測,恐怕自己不是對手,心下生出來忌憚,說話語氣稍稍緩和道:「晚輩九華山弟子蘇恨水,謹奉門派之命,此來拿人,實在是師命不可違。怪則怪那人趁著天災遁入了鴛鴦湖,我亦是情非得已,才追將進來!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見諒,我保證一旦捉拿此人,便即立刻退去,對島上一切,秋毫不犯,待到回師門覆命完畢,定會代表師門向貴島表示謝意。」
老者聞言略略沉思,但聽面前女子口說要捉拿要人,面上卻並無擔憂之色,只是留在此地與他周旋,便知除此一人之外,定然還有其他人上了島上,登時頓覺不妥,沉聲道:「你們要捉拿的人物到底是誰?」
蘇恨水道:「這個恕晚輩無可奉告。」
老者眉頭一皺,心中暗度到底要不要承九華山這個人情,為這蘇恨水打開方便之門。
就在這時一聲大笑傳來,聲調扭曲,十分的險惡,從斜刺裡一片廢墟之後猛然掠出一人,停身在廢墟中的一個至高之處,大笑道:「蘇恨水,此人身份有什麼無可奉告的,大家都是來擒蕭定亂的,又不是什麼秘密。」
蘇恨水面色一冷,狠狠的掃了說話之人一眼。突然出現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浮屠宗仇無恨。此人功夫隱秘,極擅隱匿氣息,暗暗潛入,跟蹤追殺之道,讓人防不勝防,甚至於九蓮池玉蓮至尊的沐浴之所都讓他成功潛入,一窺芳華,這一方面的才華確實非同小可。此人不知何時已潛伏到周圍,此刻乍然現身,意圖很是明顯。
攪局,讓鴛鴦湖的人知道這件事情,把這一潭水徹底攪渾,這就是仇無恨的用意。
徐家老者聽聞,眉頭一鎖,目光攸乎轉向了仇無恨,沉聲道:「你是魔門中人?」
仇無恨無所謂的笑了笑道:「反正來的又不止我一個,老人家,你用不著這麼驚訝!還是想想其他的事情罷,嘿嘿,譬如說蕭定亂,這裡可是你們鴛鴦湖的地盤吶!」
老者面色一沉道:「蕭定亂?蕭盛道的後人?」顯然他們對近來的江湖之事還是有一些耳聞,並不是十分閉塞。
仇無恨道:「身上有記載著成仙之密的通脈圖哦!」
老者白眉緊鎖,冷聲道:「你們都是來搶奪此物的?」
仇無恨無趣道:「不為此事,老子沒事跑這鳥地方來做甚!」話聲一落,身形一閃而沒,只留下一連串的大笑聲音傳來:「你們好好玩吧,老子去捉蕭定亂搶通脈圖啦,哈哈哈……」
老者神色一片凝重,冷喝道:「竟是要把我徐家的鴛鴦島當作戰場了嗎?看來我們徐家也不能不進一點地主之誼了。蘇姑娘,你還是哪裡都不要去了罷!」話落,老者一聲長嘯,如同沖天鶴唳,龐大的精神擴散了出去,已然把某種訊息傳達了出去。
於此同時,老者身形展動,直撲蘇恨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制住蘇恨水,拖住一個是一個,拖住一個便意味著少一個競爭對手。正如仇無恨所言,此地乃是他徐家的地盤,徐家高手之多,哪一個陣營都可以隨便碾壓,比之潛入島上的所有高手都不遑多讓。
蘇恨水面色急變,冷喝道:「難道鴛鴦湖想對四大門派開戰?今日到達島上的,可不單單只有我們九華山一派,龍虎山、大哉劍門、九蓮池,還有三大魔門,爾等還是好好思量一番,就算通脈圖落入你們徐家之手,爾等有這實力保得住?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償失了,敗了你們徐家這一脈!」
老者冷笑道:「送到嘴邊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小丫頭,你這是在威脅我徐家麼?哼哼,老夫年輕時聽聞那一場爭奪,牽連極大慘不忍睹,便知通脈圖非同小可……沒想到才遭天災,便逢美事!嘿嘿,只要此圖到手,略加參悟,區區爾等,能奈何我徐家?」
說話之間,兩人已交上手。
蘇恨水一身太白劍經所載功夫,施展開來,飄然靈動如同仙家,頗有幾分乘風而去,羽化登仙的味道,劍上光華閃耀如白練,翻飛之間已成一個雪亮光團,洋洋灑灑,滴水不漏。
這老者功力更是深厚,以一雙肉掌,舞動掌影勁氣,上下翻飛,抵禦著蘇恨水的劍法,身形騰挪閃動,竟是要撕開那雪白光團,一點點欺到了蘇恨水的跟前,險招迭出,使得這無比驕傲的蘇恨水面上已浮現出驚恐之色。
而不及多久,八道蒼老身影飛速趕來,身形落定,盯著老者與蘇恨水的戰團,皆是一臉吃驚之色,沒想到這女子年紀不大,一手九華山無上絕學太白劍經竟有如此火候,讓人驚歎。
這八人一出現,周圍那些徐家子弟一個個神色更加恭順,無不是充滿尊敬,想來這八人並之前出現的老者的地位一定頗高。
其中一個老者出聲道:「坤誠,召喚我等前來到底所為何事?」
這老者原來叫做徐坤誠。
徐坤誠一面與蘇恨水過招,一面分神說話,亦不落下風,很快便將種種事情說了個清楚。
八位與徐坤誠同屬「坤」字輩的老者,無不是神色變化,略微交換了意見,點了人手,身形晃動,掠了出去,顯然是追向了蕭定亂。
而此刻,聞人悅正繞了一個大圈,繞開了那些棘手的恐怖人物,迂迴著向蕭定亂趕去。妮子能夠感覺到,老大遇到了極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