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亂但聽身後破空之聲大響,行走的腳步隨之一頓。他就知道幽寒斷魂槍一定會回到自己的手上,因為他的心中流淌著戰意,因為他整個人固執而桀驁不馴。
他更知道,這一切李霸凌能夠感受的到。
這是一種惺惺相惜。
蕭定亂渴望一場戰鬥,而李霸凌想要給蕭定亂一點顏色。
這柄幽寒斷魂槍就是一個契機,也是戰鬥發端。
無疑,經過了整整一夜深層次的領悟,蕭定亂的三清九幽妙法蓮華心經已經突破第二重九曜星罡的境界,手中蓮花紋再多一片花瓣,開始轉為尊貴的黃金之色,進入到達第三層。
而原本初步領悟出來的九曜星罡操已盡數領會完整,成一套九曜星神練體術,的的確確是一門高深的古武練體之術。
此時此刻的他,身軀之內妙法心經時時刻刻都在行周天循環,生生不息,已然是一種接近本能一般的習慣,好如血液流淌一般,生命不絕永恆不息,九色玄龍體生金鱗,隨著心法運轉,遊走全身,身軀一動,便有用不盡的力道,而許多力量提聚,彙集,爆發的路線和技巧,都一一的感悟出來銘刻心間。
如今的蕭定亂可以說是發生了一次蛻變。
蕭定亂的身形一頓,身形霍然回轉,一隻手摟著聞人悅,另一隻手向前一抓,幽寒斷魂槍已然被他握在手中。
幽寒斷魂槍在手,那冰冷的觸感依舊,但蕭定亂卻敏銳的感覺到長槍發生了變化,變得堅硬起來,彈性大失。
幽寒斷魂槍的彈性對於蕭定亂來說,一直是一大弱點,現在的這個無意之間的變化,正是他想要的。
此刻正值清晨時間,昨夜此地動靜實在太大,周圍的居民無不是戰戰兢兢,門戶緊閉,直到此刻,客棧的火勢已小了下來,適才有人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戶,行動拘禁的出來一看究竟。
蕭定亂意念一掃,發現那四匹拉車的白馬,居然躲過了火災,逃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安全之處,並沒有逃跑,似乎在那裡等待著它的主人,確實頗有幾分靈性,十分的忠心。
蕭定亂一聲大喝:「想要動手?正合我意,此地太雜,隨我鎮外一戰!」當即身形一動,掠向那四匹白馬。蕭定亂奔行之間雙腳落地,地面之上石板不斷碎裂,碎石朝著身外激射,飛出三四丈遠,直看的李霸凌的神色都是微微的變化,暗歎了一聲:「好小子,好大的力氣,果然合我的胃口!」
當下一提手中大刀,跟著蕭定亂便掠了出去。
蕭定亂當先越上馬背,猛然一拉韁繩,膘肥體健的雄壯白馬一聲嘶鳴,奮蹄疾奔而出,沿著街道,蹄聲急促,直往鎮外衝去。
李霸凌衝到馬前,身形一頓,喃喃道:「馬兒啊馬兒,不知道你載不載的動我!」他這個人又高又大,體重絕對不輕,再加上手中一口比他體重還要略沉一籌的大刀,尋常良駒寶馬也大都受不得這一人一刀的份量。
一聲呢喃,李霸凌目光一掃,一手猛地一抓,牽出兩匹大馬來,猛地身形一躍,跳上馬背,一腳一隻,兩匹馬一陣驚叫,便要立起來,擺脫背上的李霸凌。李霸凌一聲暴喝落下,那匹馬登時溫順了不少,受到李霸凌雙腳一踩,並駕齊驅,同樣是飛奔而出。
如此情形,看得鎮上的人們一陣驚奇,只覺的這人實在威風,橫刀立馬不同尋常。
李霸凌一人雙馬,控制的腳下兩匹好馬服服帖帖,絲毫不亂,那叫一個威風,一轉眼的功夫便衝出鎮子。到達鎮子外面,催馬狂奔一段路程,便見遠處一個山崗之上一道人影傲然立在巔峰,迎著晨曦和秋風,手中握著一柄幽黑長槍,別有一種雄壯之色,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頭虎王,雄踞在高高的山頭,傲視一切,震懾百獸,莫敢有犯。
那人便是蕭定亂。
李霸凌目見此般情形,面上浮現出一絲粗豪的笑容,嘴角咧開,忽然一聲低喝,腳下雙馬奔行速度更快三分,眨眼功夫已到山崗之下,一躍下了馬,朝著山崗之上便飛掠而去。
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人已衝到山崗之上,正好與蕭定亂迎面而對。
蕭定亂的雙眼微微的瞇起,沉聲道:「動手罷!」
李霸凌大喝一聲:「小心咯!」手中大刀一橫,身形疾奔而出,直逼蕭定亂而來,說打便打,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蕭定亂手中幽寒斷魂槍一抬,腳下步子同樣移動起來,一個呼吸之內,兩兵相接,互為試探,一觸而分。蕭定亂適才真正感覺到李霸凌手中大刀的重量,心中不禁一驚。
這刀的沉重,著實超乎了他的想像。
下一刻,蕭定亂手中長槍不停,大倫槍法的招式施展開來,力量之巨,史無前例,一招一式,終於顯現出大倫槍法之精髓。
所謂大倫,便是大原則,乃法度,乃律令,乃綱領,天地有法,統攝萬物,是為大倫。
大倫槍法之妙,便是以龍、虎、象、馬四象,演繹出天地之倫常,自然之法則,揉匯到達槍法的招式之中,槍出法隨,天下眾生,都逃不得這法度,即使逃得了人間法,也逃不得天地法,是以槍鋒所到,無所不伏。
隨著蕭定亂力量的不斷提升,漸漸體會出來了這極為深層次的槍法要義,開始領悟出一點「以力收攝天地法」的境界,大倫槍法施展起來,頓時有了一種莊嚴宏大的氣象,似乎秉承了天地自然的意志,具有了渾融之感。
起初,李霸凌採取守勢,不斷出刀抵擋蕭定亂手中綿綿而來的長槍,越戰越是心中驚訝,實沒想到蕭定亂的每一招每一式看起來轉換渾然,好若細水長流一般,實際上霸道內蘊,巨力深藏,反而使得他有種左右支拙的感覺,完全被壓制住了。
李霸凌整個人都全被裹在了蕭定亂的槍鋒之中,身形無論如何閃掠,都逃不出片片寒芒籠罩,始終無法跳脫,更加驚駭的是蕭定亂的一招一式之猛烈,若是他抵擋的稍不及時,便會吃個大虧,非要受創不可,一時間李霸凌竟是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猛人李霸凌的戰意逐漸升騰起來,刀法開始施展。
他的刀法本來就不是防守的刀法,誰人願意扛著這麼沉重的一柄大刀來防守,那還不如直接舉著一面重盾,還要來的省力,更有效的得多。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李霸凌大喝一聲:「小子,你注意囉!」說話間李霸凌刀法驟變,出手的速度猛然提升,這刀法施展開來,簡直不像是在揮舞一口二百多斤的重刀,而是在舞動一柄明快的利劍。
李霸凌的刀法施展開來,蕭定亂登時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但聽罡風爆響,無比沉重的力量好如怒海狂濤一般,迎面壓了過來。
滿空中一道道耀目的刀芒閃爍,橫豎交割,撕裂了蕭定亂長槍的寒芒,刀刀直逼蕭定亂的要害。
李霸凌出刀、變招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彷彿這柄沉重無比的大刀在他手中完全沒有重量一般。但是他的對手蕭定亂完全沒有絲毫輕鬆之感,只覺得一道道的巨力衝撞過來,刀芒切割,割裂一切,把自己的招法直打的連連停頓,一個個破綻紛紛暴露出來。
李霸凌到底施展的是什麼刀法,蕭定亂一點也辨認不出來,只覺得這刀法猛、快,准,配上這麼一個猛人,這麼一柄重刀,這五點組合在一起,竟然有種無敵的味道。
越是戰到激烈處,蕭定亂從李霸凌身上感受到的那種親切之感越是清晰,那種奇怪的感觸到底是什麼,蕭定亂自己都不清楚,反正不是源於血緣,而是一種更加玄乎的東西。
李霸凌忽然一聲大喝:「小子,接我這一刀試試!」
蕭定亂全身一震,便感受到了李霸凌的一刀襲來,好像沒有絲毫的分別,一刀還是一刀。
就好像李霸凌的刀法,本來就只有一刀似的。
蕭定亂手中幽寒斷魂槍好若神龍一般的刺出,迎向了李霸凌的這一刀。
下一刻,一聲鏗鏘之聲響起,蕭定亂的身形猛然倒飛而出,直飛出了三丈之遠,連續撞斷了三顆碗口粗大的松樹,這才穩住了身形,只覺得手臂一直發麻,面色頓時變得一片蒼白。
這一刀,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刀。
蕭定亂身形一挺,站立起來,心中的震驚已無法用言語說明,沉聲道:「我能感覺到,我的力量並不輸於你多少,為什麼接不下你這一刀?」
李霸凌道:「因為這一刀,已有了超越!」
超越了什麼?
是力量還是速度?
蕭定亂不知道,因為他沒有從這一刀上感覺到多麼猛烈的力量,也沒有發現這一刀來的多麼的迅猛,但這一刀就是將他直接擊飛,面對著這一刀他幾乎是沒有一點招架之力。
他想不明白,只能求教道:「這是什麼刀法?」
李霸凌道:「和刀法無關。」
蕭定亂詫異道:「那這是什麼?」
李霸凌道:「這是一種流派,也是一種信仰。」
蕭定亂不解,道:「流派?信仰?」
李霸凌道:「沒有錯,這就是屬於我的流派,一刀流!而所謂的信仰,就是能夠讓我這一刀活過來的東西。」
蕭定亂道:「我不懂。」
李霸凌道:「你其實應該懂的,只是早已走上了偏路,太過追求所謂的招法和體系,沒人點醒你罷了。嘿嘿,人生苦短,哪來的那麼多時間用在鑽研種種武功招法之上,武道武道,武為敲門之磚、道才是最終所求,搞出再多的敲門花樣,敲不開那門,也是枉然。我李霸凌三歲練刀,練至二十,總共練成四十三門刀法,最終發現,那什麼花招,都是過眼的煙雲,完全沒用,浪費時間和精力而已。不滿你說,我們李家有三門神功刀法,我十歲時便已悉數大成,後來發覺也不過爾爾。剛才那一刀,是我十八歲時頓悟而出的一刀,也是把我領向一刀流的最初一刀。我在想,與其把長久的時間用在修煉繁複的招法之上,還不如讓刀真正的活過來。人活著就有無限希望,如果我揮出的一刀也是活著的,是不是也有無限的可能?我所追求的一刀,就是一刀破萬法,這才是一刀流的最終追求。我相信等我到達那種境界,武道的極致,離我最多只有一步之遙。」
蕭定亂心中震驚之餘湧出無限明悟。
想當初他的槍法異常死板,與青竹劍客一戰,領悟到了意韻的妙用,他的槍法再進,威力大增,到達現在,龍、虎、象、馬四象招法施展而出,無不是深有其意韻在內。
然而此刻,李霸凌卻讓他明白了另一種境界。
李霸凌還未停,似乎有意點撥蕭定亂,繼續道:「一般人,修習武功,講求招招有意,最典型的代表便是大哉劍門的大哉劍法,簡直是把意韻強調到達極致,卻反而給人了一種錯覺,彷彿領悟出來意韻,便已是盡頭。其實不然,這只不過才是一個開始而已。所謂的意韻,說白了還是在氣勢的層面上,而所謂氣勢也不過是兩個作用,一是壓迫敵人,二是激勵自己。一般人武功低劣的時候,領悟出來意韻,就會覺得招法威力大增,往往將功勞完全歸結於意韻本身,其實完全是本末倒置,大錯特錯。意韻的作用就只是那兩點,而真正使得武功威力大增的原因不在於意韻,而在於領悟出意韻之後,施展招式時更加的貼合武功招法,只不過是發揮出了武功本身的威力。這是許多習武之人的一大誤區。當把一套武功完全修煉透徹,也就是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你才會明白,之前的一切只不過是準備,登峰造極的路,才是真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