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快樂啊,諸位!】
蕭定亂心神兀自還未平靜,便聽到前方丫丫的聲音傳了過來:「夫人,木劍已來覆命。「
蕭定亂這才感應到馬上那人的具體情況,在其腰間果然佩著一柄劍,一柄木劍。那是一柄用硬木削成的精緻長劍,木紋清晰,紋理之中血跡斑斑,血水已完全滲透到了木劍的木質之中,不分彼此。而在此人的腰間,還掛著一顆人頭,是用一塊黑布包著,但被蕭定亂擊潰氣息隱蔽,亦是逃不過蕭定亂的意識感應,「看「的一清二楚。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刺客,一個恐怖的刺客。
一個使用木劍的刺客,那得對自己的功夫和刺殺的技巧有多麼高的自信,才會用這麼樣一柄脆弱的劍?!
那顆人頭,毫無疑問是陸青子的。蕭定亂感應到頭顱脖頸上的傷痕,非常的整齊,但沒有骨骼斷裂的痕跡,應該是一劍之下割下的這顆頭顱。出手十分的巧妙,是沿著關節的縫隙切割過去,又快又準,沒有絲毫的失誤。
蕭定亂心下一驚,再去感應那柄木劍,發現木劍的劍鋒之上,只有很少的幾處缺口,劍身之上較為明顯的痕跡都很少,無疑都是很老的痕跡。
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了此人殺人極少有失誤,一道缺口、一道痕跡代表著一次失誤,而劍上的缺口和痕跡總共只有七處,但從這柄木劍上血跡浸染的程度判斷,死在這柄劍下的人,不下百個。
種種跡象無不表明,被這個人盯上,絕對沒有好結果。
叫做木劍的人策馬隨在少婦的馬車旁,神情雖然冷酷如常,不過所有的殺戮氣息都收斂了起來,端坐在馬上一言不發。
車廂之內,少婦平緩從容的聲音緩緩傳來:「這一次,用了幾劍?」問話非常簡單。
木劍道:「一劍。」回答同樣簡單。
少婦道:「看來你的劍法又有所進步。」
木劍道:「目標太弱。」
蕭定亂聽到這裡,心中不禁一突。他知道,陸青子絕對不弱,放眼江湖之中,陸青子也足夠躋身超一流高手的行列。陸家三俠之中,武功和資質最差的是陸黃子,陸青子和陸赤子的武功都要高出陸黃子一個境界。陸青子比陸赤子要大很多歲,撇開武功境界不談,內氣雄厚程度和種種江湖經驗都應該不弱於陸赤子,絕不是輕易能夠殺死的。但就是這麼樣的一個高手,卻被人用一柄木劍,只用了一劍便將整顆頭顱割了下來,恐怕陸青子當時還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身首異處了吧。
蕭定亂想不出那是怎樣的一個過程,更想不出木劍是怎麼做到的。
少婦似乎知道蕭定亂心中的疑惑,淡淡的說道:「陸青子也算是個人物,不能算太弱,木劍,你是怎麼做到的?!」
木劍道:「我用半年時間探明他的下落,跟蹤了他八天又六個時辰四刻,摸清楚了他的生活規律,在他正要解手的時候突然出手,搶奪了他的佩劍,然後遁走。他發怒追來,追了我九個時辰又三刻,膀胱破裂,我回身一劍,割掉了他的頭!」
少婦道:「這是智取。智慧,永遠要比武力有用的多。」
木劍道:「我記得,夫人二百三十一天前說過。」
木劍的回答永遠是那麼的簡明扼要,惜字如金,但無疑都是一語中的,一如他手中的木劍,殺人只需一擊,一擊必殺目標。
蕭定亂心中生出來一種佩服之情,這種殺人的方法的確很巧妙,巧妙到讓人意想不到。而且他從木劍短短的談吐之中發現,此人對時間極為的敏感,記憶力驚人,是個異類、妖孽般的人物。
想那陸青子一生行走江湖,頗有俠名,最後的結果竟是被人一劍殺死。而與其說是被人一劍殺死,還不如說是被自己的一泡尿活活憋死的,說出來可笑卻讓人笑不出來。
至少蕭定亂笑不出來。
如果自己遭遇到這種情況,自己的幽寒斷魂槍在自己將要解手的時候被奪走,自己會立刻去追麼?立刻去追的話還有可能奪回幽寒斷魂槍,但如果不立刻追的話極有可能就要蒙受被人奪走兵刃的恥辱。
假使自己沒有等方便結束便立刻追去,自己會一直憋著麼?會憋到膀胱破裂還是乾脆尿到褲子裡緩解危機?
這是一場博弈,絕不像木劍敘述的那般簡單。
在木劍決定這一切之前,他已吃準了陸青子的脾性,把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已料定了。
這才是真正的智慧所在。
可怕的智慧!
少婦淡然道:「你記得我的教導就好,把陸青子的狗頭拿去餵狗吧!」
蕭定亂以為這只是一句惡毒的玩笑,但木劍卻沒有半點這樣的理解,少婦的每一句話他都會認真對待,絕不會有半點的不重視,更不會以為是玩笑。木劍聽到少婦的吩咐,忽然吹了一聲悠長的口哨,從那道旁居然猛的衝出三條黑色的狼狗,一直奔到木劍的馬邊,跟著木劍胯下的大馬一同奔跑。
木劍低聲道:「吃吧!」然後摘下腰間黑布包,將之解開,一顆人頭骨碌碌滾了出來,三條狼狗登時你爭我奪,便在路邊開始啃食起來。
餵狗的意思居然真的就是餵狗!蕭定亂感到自己的胃部一陣痙攣、猛烈的收縮,劇痛無比,面色不禁一陣蒼白。
自從他與黑鴉的那個老人學會種種逼人說實話的殘忍血腥把式之後,就幾乎沒有過想嘔吐的衝動,這一次他知道自己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少婦的聲音繼續道:「你還養著它們?」
木劍道:「它們是我的好幫手,有他們在,我絕不會跟丟人。」
誠然,狗的鼻子要比人的靈敏許多,用來跟蹤人更是再好不過。雖然隨著人的武功精進到達一定境界,嗅覺其實並不比狗差,但人畢竟是人,正如狗畢竟是狗一般。有些氣味,人即使能聞到,但絕對會不想聞、不愛聞,更不會像狗一樣把鼻子湊到地上去聞。
狗的確是一個好幫手。
蕭定亂終於止住了自己想要嘔吐的衝動,面色好轉,胃部稍微好受了一些,沒有了那種猛烈痙攣的劇痛。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一副幾乎要按捺不住衝動的畫面,不過最終他還是沒動,什麼也沒做。
他猛然之間感應到疾馳的馬車之前,一個神情癡呆的少年猛然從道旁踉蹌走出,一臉傻笑的攔在了官道的中央。這個呆子出現的如此突然,馬車奔馳的更是如此迅猛,一時之間誰也沒法止住狂奔而過的趨勢。
馬匹一聲嘶鳴,猛然撞將過去,那癡呆少年頓時被撞的高高飛起,被撞的胸膛肚腹都裂開,內臟與鮮血橫流。
蕭定亂在感應到這一幕的剎那,已然生出一種衝動,衝下馬車救那少年的衝動,不過他卻克制住了這衝動。
沒人知道為什麼,蕭定亂的心中更是一陣悸動。
下一刻,蕭定亂面前的一匹白馬背上雪白的鬃毛上已灑滿腥紅的血跡,一個渾身帶血,腸肚流出的人影正站在馬背上,形如一頭厲鬼,森森的看著蕭定亂,發出陰冷而極度怨恨的聲音道:「你就這樣見死不救?」
蕭定亂道:「你就這樣蒙騙一個瞎子?」
蒙騙?!
這一切當然都不是真的,如果蕭定亂的眼睛是完好的,他一定連那衝動都不會有。
馬上的人影森森道:「你怎麼發現的?」
蕭定亂道:「馬的嘶鳴聲和血。」
人影詫異道:「血,呵呵,沒有血腥味的血,這是我的疏忽。不過,馬的嘶鳴是什麼意思?」
蕭定亂道:「馬的嘶鳴並不是驚嘶,而是吃痛的嘶鳴。我想應該是你踩著馬頭躍起的時候,把它弄疼了。」
這一點,相信沒有人注意到,而蕭定亂之所以如此敏銳,就全拜某個喜歡躺在路上被馬踩的乞丐所賜了。
這時少婦的聲音從車廂內傳來道:「傻子,別玩了。」
被少婦叫做傻子的癡呆少年哦了一聲,收起精神迷惑。蕭定亂登時感到精神一鬆,這才感應到立身馬上的少年的真實模樣,相貌清秀,精神飽滿,充滿了靈氣。傻子不傻,一點也不傻,反而異常的聰明。
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傻子設下的幻障,蒙蔽了蕭定亂的精神,讓他感受到一幕幕的假象。
蕭定亂心中略一思索,面向那眉清目秀的少年,忽然沉聲道:「如果我那時沒有那種衝動,你的幻障是不是就會施展不下去了?」
傻子笑了笑道:「你那一刻的衝動的確給了我可乘之機!不過,如果你不為所動的話,也不是施展不下去——我可以選擇強行施展,只不過那樣的話,你一定不會好受。」
其實應對這種精神佈置下的幻障,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不心動。一旦心動,就會曝露出可乘之機,也就是心靈的破綻,然後就會被人乘機而入,自己則會深陷幻障之中不得自知。就譬如有些人撞鬼,一見之下便生出來恐懼,越是懼怕,那鬼魂就會越顯得兇惡恐怖,然後人就更懼怕,如此陷入可怕的循環,最後活活被嚇死;而若是能做的不為所動,視而不見,讓那鬼魅毫無下手之機,要不了多久它反而會被人嚇到,自然退卻。
當然,遇到厲鬼就另當別論了,須得有專門之法應對。
而這厲鬼,就彷如傻子所說的那種會讓蕭定亂難受的強行方式。
少婦這時又道:「傻子,你的功力倒退了。」
傻子無辜道:「夫人,我現在的精神太弱了,還不足半成……」
蕭定亂心中大駭,看上去精神如此飽滿的一個人,精神狀態居然不足飽滿時的半成?!這簡直就是妖孽,非人也。
少婦沉聲道:「那你還不快快修養。」
傻子哦了一聲,跳到木劍的馬上倒坐著,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忽然道:「夫人,這顆人頭怎麼辦?」
少婦道:「留著吧,我要研究研究。」這顆人頭當然便是楊楚華的人頭,一顆即將凝練元神的無上高手的人頭,的確有值得研究的地方。
蕭定亂忽然沉聲道:「你在試探我。」
少婦毫不避諱道:「你確實讓我驚訝。」
馬車前行,眾人在無話說。
蕭定亂心中暗度,少婦試探他,到底是什麼意圖?她到底看出了自己多少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