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亂猛地一聲大喝:「爾等安可傷我!」當下全身筋肉虯結,皮肉蠕動,全身瞬間變得僵硬起來,恍若石化。蕭定亂整個人立刻之間便有一種雕塑般的硬朗堅挺之感,巍巍而立,巋然不動,手中的幽寒斷魂槍連連揮動,透勁接連射出,當空打落許多射向要害之處的箭矢,以血肉之軀生生吃下這一輪的遠程射殺。
毒龍教諸人只見蕭定亂胸膛之上,一時間豎滿了箭矢,釘滿各種暗器,但是蕭定亂的身形卻幾乎是沒有絲毫的動彈,蕭定亂的身軀非但沒有倒下的趨勢,就連他的神情都沒有多少變化,依舊冷冽蕭殺。
旋即的一幕更加駭人。只見蕭定亂渾身一震,筋肉蠕動之間,一根根的箭矢,一枚枚的暗器,紛紛從他的身上掉落,竟然只有很少幾處滲出了鮮血。
他整個人除了消耗不少體力,卻並沒有什麼大礙。
面對著無數的箭矢當面射殺而來,聞人悅提到過的那種躲避危險的身體本能最大限度的爆發了出來,在箭矢臨身的那一剎,蕭定亂的皮膚和肌肉便已開始一種奇妙的疾速舒張和收縮,將箭頭之上的大部分力道完美的化解,免除了蕭定亂本應該承受的大部分傷害。不過這個過程雖然很短暫,看似簡簡單單便抵擋了下來,但是其實不然,實則非常凶險。
這種本能的應對,對體能和身體強度的要求極大,大到一種超乎想像的地步。一般人體質弱小,縱然激發出這類潛能,筋肉和皮膚也承受不住這種猛烈的變化,面對危險時,甚至會自傷其身,引得筋肉崩潰,非常的危險。
蕭定亂此舉可謂極度的冒險,在那一個瞬間,一瞬的功夫便耗去他大半的力量。
而敢於直面飛矢流箭,也須得臨危不亂的勇氣,非是意志堅定者,不可成。膽識略差,但聽弓弦一響,恐怕都會本能的第一時間跳開。
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蕭定亂無論如何是不能跳開的,一旦跳開,腳下繩索一鬆,山下的人想要登頂,幾乎沒有可能,後續的所有行動計劃便也將悉數化為泡影。
毒龍教諸人目見發生在蕭定亂身上詭異的一幕,起驚駭程度簡直不下於光天白日之下見到了厲鬼遊魂,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心神震盪不能自持,無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一時之間竟愣在了原地。
也就是這一會兒工夫,公孫尚義已沿著繩索上了山巔,敏捷的將背後帶著的繩索拋給蕭定亂,毫不停頓,手中龍泉太阿刀刀光一閃,整個人如同鬼魅一般向前突進,乘著這一干毒龍教弟子驚駭之際,直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山巔之上登時慘叫一片,血光大起。
直到此刻,蕭定亂終於得以喘過一口氣,只覺得有驚無險。微一停頓,便猛然拔下身上幾根箭頭,全身微一舒展,抓起腳下的繩索,在那樹上打了一個死節,旋即撿起公孫尚義帶上來的另一條繩索,尋得一個牢靠處,將之繫好。
心下一感應,但見遠處來援之人已然殺到,當下蕭定亂手中長槍一抖,復又衝殺了出去。
不少人都還記得蕭定亂,縱然記不得蕭定亂,對這桿幽寒斷魂槍也絕對記憶猶新。
那日蕭定亂一槍擊殺毒龍教二長老的情形,已然深深的烙印在不少人的心中,是一顆恐懼的種子。
此刻再見這一人一槍迎面殺來,心中恐懼的種子立刻萌芽、壯大、旋即佈滿整個心靈。前番還大聲呼吼,喊打喊殺的毒龍教眾人,立刻就像被猛地卡住了脖子,喊不出聲來,聲勢登時弱了下去。
蕭定亂頓如狼入羊群,長槍過處,血雨飄灑,整個人彷彿化身為一柄鋒利無比的尖刀,身形到達哪裡,哪裡的人就不住的滅亡,如同割麥一般。
毒龍教諸位弟子,一個個心膽俱寒,驚恐之下幾欲遁走,誰也不想再面對蕭定亂這樣的一尊殺神,在這人的面前衝殺,簡直就如送死一般。
死亡的恐懼陰影已完全將他們籠罩。
而這時,更多的人已上了山巔,一條條的繩索垂了下去,這是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一生二,二生三……繩索垂下去的越來越多,上來的人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一會兒工夫,蕭定亂等人已穩住陣腳,隨著加入廝殺的江湖客越來越多,毒龍教的敗勢已成,在留下了三百餘具屍體之後,已被殺破了膽,終於開始敗退,從龍牙山上狼狽撤走。三百餘江湖好手才將將展開拳腳,如何肯放,在後猛烈追殺一通,再度留下百餘具屍體,適才罷手。此間,能夠有幸逃回去的毒龍教弟子已不過一二成,可謂損失慘重。
一戰大勝,蕭定亂這一方,士氣大振,一個個無不是心緒激動興奮,拍手大呼爽快,諸位江湖中人看向蕭定亂的目光也不由得尊敬起來。
蕭定亂的武力和魄力,他們都是有目共睹,不服都不行。
眾人略作休息,便開始接管毒龍教在這龍牙山上建設的種種防禦工事,著手防備之事。
諸人四下察看情況,把這一處險要之地摸的清楚,可謂是扼住了毒龍教的一條咽喉命脈。
內中二十餘江湖中人在山崖處,忽然發現一大堆木桶堆疊,碼的整整齊齊,四周還用茅草,樹枝遮蓋,放於陰涼之處,登時心下好奇,以為是酒水之類,也為多想,便即搬出來一桶,用手中兵刃便是一捅。
這一捅,當場便把災禍捅了出來。
好奇害死貓,那人一刀落下,只聽見彭的一聲炸響,整個木桶猛然爆炸開來,一股濃煙滾滾,桶裡竟是滿滿的毒水,登時毒物四散飛濺。這一干人等因為好奇,靠的都近,哪裡能夠躲得開,登時吃了大虧,被那毒液飛濺了一身。那毒水猛烈非常,沾上人身便是腐骨化肉。
立刻之間一片慘叫響徹,二十餘人中十七八個都是全身大片潰爛,痛苦的滿地打滾,但這地上毒水更多,有幾個格外嚴重的,滾了幾下,面上森森白骨就露了出來,然後白骨又被腐蝕,化為漆黑,如同焦炭一般,不須臾便絕了性命。
諸人聞聲趕去看時,地上已多了十幾具屍體,未死者也是只剩下一口氣吊著,全身到處血肉潰爛,多出一個個血肉窟窿,慘不忍睹。
蕭定亂微微一感應,心中不禁猛然一緊,暗暗驚駭道:「幸虧沒有選擇強攻這山頭,倘若一擁而上,當頭遭遇到這等毒液,後果簡直不堪想像。」
這種會爆炸的毒藥桶,簡直就是大範圍殺上的不二利器,朝著人堆裡丟上一桶下去,一聲爆炸,毒水四濺,沾身之人不死也殘,實在歹毒。
地上還活著的幾人慘叫的歇斯底里,但胸膛上,臉面上,全身到處的血肉都還在腐蝕,潰爛,似乎這毒性越來越強一般,眼看是活不成了,卻又還有一口氣吊著,痛苦不堪。
蕭定亂神色一沉,低聲道:「都殺了吧,少受些痛苦,早些上路罷!」
其餘人皆是一愣,旋即神色悲哀,發出一聲聲歎息,不得不了結了地上七八人的性命。
全身血肉潰爛,一點點死去,任誰都沒法忍受這痛苦,還不如來個痛快。
經此一變,眾人行事更加的小心謹慎起來,心中自有一種悲憤升騰起來。
蕭定亂面對著地上的十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骨,良久之後忽然沉聲道:「這些東西,得找個機會,還給毒龍教的人。」
在旁之人皆是一愣,起初一臉奇怪,不太明白,但見蕭定亂神色蕭殺冷酷,登時又恍然大悟。
水玉樓道:「以彼之矛,反攻其盾,的確是個好注意。」
諸人成功佔領兩座龍牙山中的一座,儼然已如一根尖刺,扎入了毒龍教的喉舌之間,以此險要之地,毒龍教山門上的種種佈置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毒龍教諸人想要發現他們的動靜卻非常不易。眾人要襲擊毒龍教山門,給他們一些驚喜,就容易了許多。
只是可惜,毒龍教一干核心,最為精華的骨幹人物都藏在毒龍谷中龜縮不出,據守在外的也不過是一些蝦兵蟹將,不殺不可,殺之又太過費事,讓人很是糾結。
是夜,龍牙山上的情況穩定下來,蕭定亂便立刻回到大營,即刻要求拔營,直逼毒龍教山門,直接把大營移到了龍巖三之前不過幾百丈的距離,隨時準備攻入毒龍谷。
一切都進展順利。
有那龍牙山上三百江湖客,拿下毒龍教山門不在話下,而唯一的隱患便是另一座龍牙山,上面還駐紮著不少毒龍教弟子,死守嚴防,只怕到時候大軍不好衝殺上來,從那羊腸小道經過,勢必要吃大虧,折損不少人。
蕭定亂一直在苦思如何把另一座龍牙山上的隱患拔除,但都沒有好的辦法,頗為愁惱。
不過,到達夜晚,毒龍教的便形勢急轉直下,龍牙山的威脅幾乎是迎刃而解。
在這緊要關頭,一個人出現了,就像是黑夜之中猛然騰空的一輪明月。
沒錯,正是明月刀。
明月刀出現了,出現在另一座龍牙山的頂上。
蕭定亂在這一面,能夠感應到對面山上發生的一切。而發生的一切也不過是兩件事——殺戮和死亡,甚至不存在反抗。
感受到對面山上的變化,蕭定亂的神色一點點變得奇怪起來,不禁眉頭皺起,喃喃自語道:「難道傳說中的明月刀,使的竟是飛刀?!」
因為對面的殺戮實在是太快了,快的讓人驚悚,快的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那一定是飛刀,而且是飛刀之中的無上絕學——以氣運刀。那飛刀飛旋而出,幽冷皎潔的刀芒便如同一輪明月當空飛過,殺人之後飛刀還能回到手中。飛刀之快,無法想像,刀光到處,人已滅亡,至於明月刀到底同時運使幾把飛刀,蕭定亂卻一點也感覺不出,因為那刀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他的思維都已不能跟上。
不到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讓蕭定亂頭疼惱火了一整天也未找到破解之法的隱患——另一座龍牙山上,已只剩下屍體,三百餘具熱血橫流的屍體。隱患清除的乾乾淨淨,速度之快,甚至大多數人都還沒有反應。
蕭定亂卻已很快做出了條條決定,一一傳達了下去。
旋即,山下大軍開動,以韓丹虎為首的一干軍官被強行要求衝鋒在前,當然表面上是以表率帶頭,振奮軍心之名,沒有任何人懷疑,一時間軍心大振,士氣高漲,直殺向毒龍教山門。
感受到明月刀很快的消失,蕭定亂等人也終於開始了新一輪的行動。終於到了把毒藥桶還回去的時間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