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亂念頭急轉,心在下沉,面色也在沉。
這難道就是郭青水的目的?郭青水真的是在多蘭鎮佈置好了一切等著他們?這個老者的目的是什麼?
蕭定亂的心念急轉,臉色微微一變,又恢復鎮定,淡然道:「如此妥當的算計,自然是死定了。」
老人滿面笑呵呵,看向蕭定亂,沉聲問道:「你渴不渴?」
蕭定亂道:「我不渴!」蕭定亂確實不渴。
老人面上的笑意更濃了,道:「你的朋友、兄弟姊妹呢?」
蕭定亂如實道:「不都渴!」
老人呵呵笑道:「這不是有渴的人麼?這人啊,渴了就要喝水,沒水就要找點可以解渴的東西,總而言之,是不能不解渴!」
蕭定亂忽然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來打秋風的!」
老人搖搖頭道:「我是莊稼漢,打秋風怎麼成呢!莊稼漢指著什麼活,年輕人你知道麼?」
蕭定亂眼神已很冷,一字未說。
老人自說自話道:「大豐收!」
殺人奪寶算不算大豐收?!
蕭定亂忽然道:「我要搶了你的瓜。」
老人聞言立刻不笑了。這老人也著實奇怪,笑起來慈眉善目,很是溫和,但臉上笑意一沒,就有種滄桑冷漠,叫人看一眼都感覺到冷酷。老人的聲音已很是冷酷道:「我孫農爺種了大半輩子的莊家,著實還沒被別人搶過,年輕人,想搶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瓜,你想太多了!」
蕭定亂一愣,盯著孫農爺道:「你就是刈麥刀翁孫農?」這個孫農可不簡單,屬於成名很早的高手,比得上宗師一級的人物,老來人稱孫農爺,擅於使刀。年輕時行走江湖,名聲不小,行事乖張,亦正亦邪,人送外號刈麥刀,老來自然就叫刈麥刀翁。其實這刈麥刀,大可叫割脈刀,因為孫農練就了一套刀法便叫解脈分筋刀,死在他刀下的人都十分淒慘,無不是經脈斷裂,筋肉分割。傳說當年孫農為了練成這解脈分筋刀,非常的殘忍,但凡有人死在他的手下,便會淪為他練刀的人肉靶子,死的痛苦,死後屍體更是遭千刀萬剮,更有甚者傳孫農早年練刀,甚至刨人新墳,掏出其中屍體來練刀。這人後來刀法大成,立成獨步江湖之勢,殺人無數,有好有壞,江湖中的名聲亦是毀譽參半。到了五十餘歲,漸漸淡出江湖。此人一生還有一個癖好,那就是極好耕種,縱然江湖成名後風頭最盛的那些年,也都沒放棄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刈麥刀的稱號,據傳便是在其刀法大成之後有人見他揮刀割麥,刀法奇快無比,隱隱已在有招無招之間,才給他起了這麼一個刈麥刀的稱號。
孫農的刀已在孫農的手上,一把未出鞘的長刀,孫農冷笑道:「沒錯,我就是刈麥刀翁孫農。」
蕭定亂盯著刈麥刀翁孫農道:「你也想來搶家父遺物?」
孫農道:「古來便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說!老夫也不是要搶,只是想借閱參悟一下而已,待我參悟完畢,自會交還於你。武道,重在領悟,無悟而不成道,這些東西也不過是一種追求武道巔峰之路上的一點輔助罷了!」
蕭定亂冷笑道:「說的倒是頭頭是道!」
孫農哼道:「我問你,你懷著通脈圖,能不能立刻幫助你的朋友?」
蕭定亂道:「未必不能!」
孫農道:「只要你把通脈圖借我參悟,我不但能幫你們度過難關,更可以在武道上給你一些指點,甚至於我的上乘元功都可以傳授與你。這好處,你想想……年輕人,好好掂量掂量吧……」
蕭定亂冷笑道:「你就這麼確定所謂的通脈圖就在我身上?」
孫農道:「在不在你身上不重要,反正你是蕭盛道的唯一後人,通脈圖遲早會到你手裡,老夫這叫先下手為強!」
蕭定亂冷笑道:「好一句先下手為強,要動手便來吧,讓我領教一下你們這些貪心不足的老古董的招法,有何精妙!」
孫農大笑一聲:「小輩你好是狂妄!」
只見孫農猛然勒住馬韁,老馬立刻停了下來。在他勒馬的一瞬間,他的身影已不在車上,煙斗也已不在嘴上,刀卻已出鞘。
朝陽之中,天落寒芒。
當空寒光一閃,竟是給人一種割裂真空的震撼,刀鋒的鋒利似乎在這一刻被放大了千倍萬倍,給人的感覺便是在這一刀之前,縱是銅山鐵嶺也要被一刀分成兩半。那刀直撲蕭定亂面龐正中而來,立刀斬下,蕭定亂的眼中就已只剩下一片寒芒下的那一線刀鋒,無所不破的刀鋒。
這一招太簡單了,簡單到就只是長刀出鞘,立刀飛身一個豎劈,沒有一點多餘的花俏。
就是這樣簡單明瞭的一刀,已使得蕭定亂渾身都湧起一陣寒意。這一刀太簡單了,簡單的一眼看去全是破綻,但偏偏又讓人覺得,那每一處破綻都不是破綻,讓人覺得去攻任何一處破綻都不妥當,如此這般,竟讓人有種無法出手的感覺。
面對這樣驚世駭俗的一刀,不能出手,那就死定了。
蕭定亂的雙眼神光驟然一凝,死死的鎖定住了孫農的刀鋒,精氣神力凝聚到達極致,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他猛然上前一步,手中的幽寒斷魂槍猛然抬起,直直的向前刺出。
立馬平槍式,最為簡單的一式,亦是起手攻伐、改招換式之間運用最多的一招。
鏘!
火星一閃,蕭定亂手中的幽寒斷魂槍槍鋒毫釐不差點中了孫農長刀的刀鋒。就是這麼一線,就是這麼一點,兩者驟然相撞,孫農的刀立時一頓。
破了孫農的這一招,蕭定亂全身的寒氣立刻便散了,凡事只要能走出第一步,後面的選擇就多了,前路也大可走了。蕭定亂的戰意立刻被點燃,身形猛然上前一步,槍鋒寒芒閃爍,接上猛虎裂食式,槍鋒勁氣激射。
孫農一聲低喝,手中長刀攸乎斬過,居然在幾十寒芒之中十分毒辣的搜尋到了蕭定亂長槍真正的槍鋒所在,一刀之間斬在幽寒斷魂槍的槍鋒之上,蕭定亂手臂一震,這一招再也施展不下去了。孫農欺身而上,長刀直奔蕭定亂持槍之手腕。
解脈分筋刀,專以解脈分筋見長,傳說乃是大解體刀法的一個支脈,得到高人極大的補充和修改自成一體的一套獨特刀法,要求出刀之穩定、精準、和快速幾乎到達一種人力所不能為的苛刻程度。是以這刀法極度難練,非天縱之才、心恆意堅之輩,不可成。
蕭定亂但見孫農一刀直取自己握槍手腕之上的大脈,那刀未到,自己的手腕之上筋肉皮都在跳動,預感到了極度的危險,蕭定亂猛然橫槍狂掃,欲要擋開孫農這一刀。孫農神色泰然自若,手中長刀忽然一晃,蕭定亂甚至還未看到他的動作,長刀已霍然斬向自己的肩膀。這忽然之間的收招換招實在是太快了,而且太準了。
蕭定亂心下大驚,暗歎此人好刁鑽的刀法,幾乎是忍不住要叫一聲好。但危險時刻,又豈能行無聊之事,蕭定亂見這一刀寒光一閃已到了自己的面前,登時心下一橫,防守的念頭已徹底放下。倘若自己不能以強攻接下孫農的刀,那麼再好的防禦也沒法擋得住。當務之急就是要佔得先機,需要一個克敵之機,一個轉換攻守位置的機會。沒有出手的機會,在孫農爐火純青的解脈分筋刀下,蕭定亂定然會被一路壓制,直到筋脈被割,流血而死。
中瞭解脈分筋刀之人,要麼是肢體被廢,要麼就是血流不止,無論是其中哪一種情況,都足以把對手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蕭定亂在這一刻,又成了昔日那個擅長拚命的蕭家阿丑。
拚命殺敵,以傷換傷。
蕭定亂手中的幽寒斷魂槍猛然向前穿出,一往無前,無所顧忌,正是蒼龍出穴式,亦是龍相九招中他理解的最為精深的一式。
槍出如龍,己身不顧,悍勇傷敵。
蕭定亂這一槍匯聚著自身最為濃烈的精、氣、神、力,直取孫農的心臟要害。
孫農見狀大喝一聲:「好一個不要命的混犢子!」手中的招法猛然一變,長刀刀光連閃,直在蕭定亂長槍槍身之上連削四刀。
僅僅只是四刀,蕭定亂一招蒼龍出穴,竟是已被化盡了力道,不過孫農的招式也緩了下來。蕭定亂早已料定了孫農老奸巨滑,並不會與他以傷換傷,勢必要變招來擋,是以早有後招準備,有心算無心之下,手中長槍幾乎毫不停滯,猛然向前一刺,腳下連連跟進三步,直逼得孫農亦退後三步,屁股幾乎要貼到板車上。蕭定亂一聲大喝,長槍猛然一挑。
孫農揮刀來擋,卻驟然發現蕭定亂這一招竟是虛的,是虛晃一槍。
這一槍之後更加迅猛快速的一槍才是重頭戲。
白駒過隙式!
快如白駒過隙,一閃而沒,快的彷彿眼睛看到的乃是已然過去的。孫農面色登時一變,反應卻是快的超人預料。只見其身體一偏一縮之間長刀猛然由下斜斜向上撩起,刀背猛然撞在幽寒斷魂槍上。蕭定亂只感到槍身猛彈,本來勢在必得的一槍卻只是擦著孫農的臂膀過去,僅僅只掀翻了孫農膀子上的一塊皮肉,犁出一個血槽。
孫農吃痛,當時的反擊瞬間凌厲了一倍,忽然揮刀而出,刀光一閃,蕭定亂正在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際,只來得及撤身後退,長槍卻已來不及回擋。後退之間,蕭定亂就只感到胸腹之間一涼,衣服破開,內中皮肉瞬間裂開一道細口,腥紅的血很快便滲了出來,越流越凶。
孫農冷笑一聲:「小輩,你沒機會了!」話音未落,他的刀已到了蕭定亂的肩膀。
這一刀,勢必會廢了蕭定亂的肩膀,因為這一刀太快,快的蕭定亂將將吃痛根本不及抵擋,更因為這一刀下去,蕭定亂肩膀上的大筋,必然被割斷。
蕭定亂一臉冷笑,他手中的槍已然殺了出去,瘋虎百烈式,完全孤注一擲的瘋狂進攻。
刀比槍快,孫農有信心一刀之後,擋住蕭定亂的招式。
但是他忘記了一件事,一件非常致命的事。
於是他這一刀還未落下,他的臉色已變了,變得異常的難看,甚至開始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