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俗話常雲千年修得共枕眠,只羨鴛鴦不羨仙,龍潭虎穴刀如林,情絲難斷有三千。情人的劍,為真義摯情而生的劍,誰人亂打鴛鴦譜,誰人飲恨情人劍!七弟,五哥在此,沒人敢把你和如嫣妹子怎麼樣!五割全力保護你們殺出重圍!」
一聲溫婉長歎,一身華袍,一柄粉紅色的劍。人面若桃花,雙眸如明月,肌膚似霜雪,身姿多婀娜!他生來本該是絕色的美人,但他不是,他是七尺的男子,抱著情人劍,遊走在紅塵間。
「七弟,六妹,二哥愛才更重義,有我無利不往曾愛財在,一擲千金,神仙也給我打落下來!」
曾愛財乜眼看著唐胤正,眼神似譏似嘲,嘿嘿的笑道。胖子總是樂觀的,況且是一個手裡捏著幾百萬銀票的大胖子。他在想,若是把手中的銀票全部換成銅錢,然後再用通天金錢手打出去,大概十個武昌別府也能打個稀巴爛吧。
「七弟、如嫣,三哥來也!哈哈……」
武昌別府內忽然掀起一陣旋風,旋風過處,飛沙走石,吹動花樹,花葉凋殘。旋風平定,顯出一個粗布短衣的威武男子,神色間充滿了放蕩不羈,正是鬼步浪子公孫尚義。
「蕭哥哥,如嫣姐,還有我!」
一襲白衣勝雪,動若奔雷,靜若處子,猛然踏空而過,落腳處正在蕭定亂和柳如嫣的身邊,身姿傲立,冷面而視,個中英姿神韻,實在颯爽已極。來者正是萬花谷白蛇女英苗素衣。
「九弟來晚了!」
一襲青衫,翩翩公子,雙手總握拳,拳中總空空,正是蕭定亂八個兄弟姐妹之中最小的一個,兩手空空牛小蠻。
蕭定亂冰冷的臉上浮現出笑容,實沒想到這一次因為自己,九個兄弟姐妹能夠趕到的都來了,為他救急救火,有手足義氣如斯,直讓人心頭陰霾散盡,胸中自有一股力量,溫暖全身。試問天下,有此兄弟姐妹,誰能不退讓三分?!
蕭定亂大笑一聲:「今日,我看誰還攔得住我,誰能要了我的命!唐胤正,你還在等什麼,你的狗還在等什麼,要戰便戰,老子今日要殺個鮮血滿乾坤!你敢觸我禁臠,我要讓你永遠記得這個教訓!」
苗素衣贊同道:「蕭哥哥說的對,敢軟禁如嫣姐,我們要讓你付出代價!」
唐胤正面沉如水、水欲結冰,冷笑道:「好,很好,既然你們一同現身,也省去了我許多麻煩,我就將你們一網打盡!哼哼,敢闖武昌別府,你們實在是活得不耐煩了!衝冠一怒為紅顏?我要讓你們這一群渣渣明白,什麼叫真龍一怒、血流千里!殺……」
唐胤正殺字一落,二十雲紋鋼甲黑甲士甲冑鏗鏘,手握雲紋鋼刀合圍而上。
牛小蠻大喝一聲:「我倒要看看,是我的拳頭硬還是這雲紋鋼甲硬!」翩翩公子牛小蠻忽然就像一頭發怒的公牛,猛然衝了出去,他的雙手握著拳頭,悍不畏死的大步衝向寒光森森的刀口。
蕭定亂最厲害的不是什麼武功招式,而是全然不顧一切的搏命拚殺。蕭定亂拚命只在最危險的關頭,而牛小蠻卻全然不同,和人一動起手來就完全瘋掉,完全的不要命。他嗜戰,天生為戰而生,一身神力無比驚人,拳法更是凶悍詭譎,所向無敵。
冷光閃爍的刀當頭劈下,刀很利、刀很快、刀也很準,一刀而下牛小蠻毫無意外的會被劈成兩半,橫死當場。
但是刀快,比刀更快的是牛小蠻的拳頭;刀准,比刀更准的還是牛小蠻的拳頭。牛小蠻要打一個人的鼻子就絕對不會打到那人的眼睛,他打中的絕對會是鼻子。
空通!
他要打這尊甲士的胸口心臟,這一拳就正好趕在刀落下之前驟然打在甲士胸前的雲紋鋼甲葉上。甲士雙眼中放出幽冷的光,似在冷笑,沒人能用拳頭打碎雲紋鋼甲。他手中的刀已落到牛小蠻的額頭,牛小蠻的拳頭卻已打完,然後身軀忽然詭異的扭曲,從他面前消失了。甲士身體晃了晃,向後退了一步,感覺好累,只揮了一刀就似已耗盡全身的力量,他實在好想休息,於是將刀插在地面,扶著刀,疲憊至極的閉上了眼睛。
他死了,心臟已被打碎,卻沒有明白過來,只是覺得好累。
牛小蠻大笑道:「雲紋鋼甲堅不可摧實在厲害,哥哥姐姐們小心!」牛小蠻試過的絕對沒有錯!有些東西看似很結實,牛小蠻的拳頭一試,卻像豆腐一樣,被打的稀爛。曾經江湖上有一個銅人魔,自稱不朽銅人,不知道練就了一門什麼功夫,全身的皮膚好若精銅,功力運轉,刀劍砍上去火花迸射,內氣打上去如泥牛入海,挑戰各個門派,鮮有人能破,名聲大噪,甚至於一度登上龍虎山,在上面打了三天三夜,最終安然無恙的下了山。不過最後卻遇到了牛小蠻,牛小蠻亂拳齊出,三五拳便將這不朽銅人打的全身破敗而死。
苗素衣叱吒一聲,手中一柄薔薇劍游龍迴環、寒光閃爍,以一人之力對上三尊黑甲士,憑借精妙劍招,一時之間不落下風,身姿婉轉騰挪,飄然之間白色衣裙飄動,就好像一朵百合花,純潔、清香。
花上染血,敵人的血。白色的花,腥紅的血。紅與白的鮮明對比,顯出一種熾烈的絕美,好如盛放,奪目而驚艷。
苗素衣越來越有傳說中白蛇的那種動人心魄。
俠客,本就是從鮮血之中涅槃而出的一種高大象徵,苗素衣已有了那種氣魄。
粉色的劍,就像情人的雙唇,讓人沉迷到最美好的夢境之中,但那夢已不美好,因為情人劍已不像美人的紅唇,而是毒蛇的信子,那夢已成噩夢,是敵人鮮血染成的噩夢。
倘若天公大義、人間道理已不能為自己打開一條路,那麼殺吧,以暴制暴、鋪一條血色的崎嶇之路,腳踩著黑暗陰森的地獄,仰望頭頂永恆光明、永恆完美的天國,要麼下地獄。要麼上天國。解脫的一刻未到,殺戮便永不停息,直到最終找到歸宿。
曾愛財真的很有財,他有財,所以他有一柄好刀,無數人辛辛苦苦賺一輩子錢也買不起的一口寶刀,一柄金絲大環刀。他很胖,所以他很慢,他慢但他的刀很好,他的刀法也很好,所以他殺的不慢。因為他一邊用碩大的金絲大環刀狠狠的砍殺,一邊打出一枚一枚的金錢鏢。他發鏢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很準,專打眼睛和咽喉。他的身上更不知道有多少的金錢鏢,他的錢袋不空,恐怕那鏢永遠也打不完。
沒辦法,他有錢,所以他就有無數的金錢鏢,他有金錢鏢在手就能用出通天金錢手。
一個浪子通常不怎麼有錢,所以他只能穿粗布短衣,腳踩著一雙草鞋,手中拿著一柄捲了刃口的朴刀。他人快,刀快,殺人更快。朴刀割開人的喉嚨,因為刀捲了刃口,所以那傷口翻開,就像爬著兩條血色的大蜈蚣,格外的觸目驚心。
他是一個浪子,一個跑得快、很沒錢卻活的很自在的浪子,他是鬼步浪子公孫尚義。
他殺人,只為除惡,有道有義。
但這一次他殺人,只為了情,為了兄弟情。但他不愧疚,因為他知道,有了情,才有了道和義。
他知道,人活著總要衝動幾回,犯一點錯。一個不犯錯的人,活著就像機械一般,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而她,一襲紅衣,惶似洞房裡的新娘。她總在犯錯,總在默默的受痛。她人美、氣質美、紅袖秘劍施展起來好像仙子起舞,更美。因為她已犯了太多的錯,她也覺得人生沒有什麼意思了,所以她希望自己不要再犯錯。她想和蕭定亂走,說什麼也不違背他的心意了。哪怕他到頭來真的什麼也給不了她、哪怕她明明知道在他的心頭已有別的女人,但是她已不認為自己錯了。能夠為自己就像發了瘋一樣闖龍潭虎穴的人不多。
她就在蕭定亂的身邊,她已感到他就要徹底的瘋魔了。她知道他這一路走來,路並不好走。但是她終究不知道路不好走到了何種地步。只有曾愛財知道,而且他堅信,就算是大哥王千當也不可能就蕭定亂那樣步伐堅定的走過。一路上,蕭定亂殺了二十三人,二十三個別人要花幾萬兩銀子才請的動一尊的高手,真正的高手。
蕭定亂一直看著她。
血遠沒有她的身影來的艷麗、來的鮮紅。
兇惡揮刀的黑甲士,曼妙多姿的舞中劍,這是一場掩蓋在華麗之下的血色舞蹈。
蕭定亂的兄弟姐妹們都動了,但他卻沒有動。他忽然冷漠的看著唐胤正,就好像大漠裡一頭孤獨的狼,在看著一頭壯碩的公羊。
破軍臉色極為的僵硬陰沉,雙眼緊盯著戰場。二十甲士畢竟不是最一流的高手,他們來自軍中,是戰場上的鐵血猛將,身披最精良的戰甲,拉開陣勢陷陣殺敵,毫無顧忌,但他們卻不是江湖人,更不是江湖中人的對手。江湖並不是他們的戰場,況且他們對上的都是高手,所以他們潰不成軍死的很快,所以破軍手已按在刀上,雙眼赤紅,幾乎要不顧一切的殺出來。
唐胤正沒有開口,他不能動,所以他只能暴怒的渾身顫抖,卻依舊站著。
他是軍人,不是江湖中人,軍人要令行禁止。
「公子,撤回來吧,黑甲禁衛不合適這樣的戰鬥!他們不應該死在這裡……」
破軍終於忍不住開口,因為還活著的黑甲士已不多,死去的都很慘。
唐胤正哼道:「他們應該死在哪裡?」
破軍道:「戰場上!」
唐胤正大喝刀:「這裡就是戰場!」
破軍立刻閉上了嘴,身軀已不再發抖,刀鞘裡的刀卻在顫抖,嗜血的震顫著。
蕭定亂也終於出手了,出手殺向最後一個黑甲士。他認得這個黑甲士,更認得他手中的那柄刀。黑甲士的刀本來都一樣,但蕭定亂就是認得那柄刀,因為那柄刀曾在春風樓前斬向柳如嫣的逐電馬。
那時那柄刀殺來,反抗的是馬。
這一次,這柄刀又向蕭定亂砍來,反抗的卻是蕭定亂手中的槍。那一刀是無比慘烈的一刀,就好像一個陷入萬軍包圍之中的將軍,能夠想到的不再是勝利和榮耀、而是戰友和犧牲,他已全無退路,十死無生,卻絕不甘願就死,要拉一個墊背的,要和敵人同歸於盡,慘烈無比的奔赴死亡。
侉嚓!
甲葉亂飛,他的刀畢竟沒有蕭定亂的幽寒斷魂槍長,他人還未到,卻忽然被蕭定亂一槍挑飛了起來。他甚至沒看見那一槍怎麼就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只覺得那一槍很重,就像攻城弩射出的箭矢一般,毀掉了他身上的雲紋鋼甲,穿透了他的身軀。
死亡,來的實在很快。
唐胤正冷笑道:「私闖皇家別院,殘殺正規軍隊,你們這是在造反,你們犯下了誅十族的重罪!你們一個一個的罪名,現在已坐實了,鮮血淋漓,條條人命,就等著死吧!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們了!」
直到二十甲士通通死盡,唐胤正忽然陰沉大笑,猛然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