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亂倒沒有什麼殺人心思,不急不緩的步至石坪之中,與那高健的手下飛毛各安方位,相對站定。飛毛在石坪的一邊看著蕭定亂,眼神在蕭定亂帶著白手套的手上轉了轉,一張方方正正、極是普通尋常的臉緩緩的揚了起來,忽然一抱拳道:「老人家,拳腳無眼,但有不支,儘管認輸就好了,比試切磋,點到即止,我飛毛也不會幹欺負老人家這種事情!」
蕭定亂雙眼微動,嗓子幾分沙啞的歎道:「現在明白尊老的年輕人可越來越少了,年輕人,你有這份心已經很不錯!動手吧!」
霍!
飛毛一聲低吼,全身的筋肉骨骼都在蠕動,一塊塊的肌肉墳起,雙拳握的爆響,白淨的面皮上浮現出一抹抹血色。吼聲未落,他的雙腳腳掌猛然一蹬地面,好像一頭大猩猩一般向前橫空躍了起來。呼,呼,呼,這一個跳躍,頓時掀起了風聲,刮的衣衫獵獵作響,氣勢十足的落到了蕭定亂的面前。這一個跳躍,足足跳過兩丈有餘,速度更是極快,隆隆,好像千鈞巨石落地一般,震撼的整個石坪都是一陣顫抖,碎石塊從地面飛了起來。飛毛絲毫沒有停頓,一拳向蕭定亂的胸口招呼而去。
蕭定亂腳下不急不緩的側開一步,身形九十度一轉,一掌向前推出,正好粘在了飛毛的手腕上,整個手掌借力一推,手腕一抖之間,使得飛毛這一拳落空,完全是憑借巧勁,四兩撥千斤一般,化解了飛毛第一手。
這一下,蕭定亂就感覺到了飛毛的底細,原來和自己以前一樣,橫練外功拳腳,佐以內家功夫,使得內外調和,雖然內力不能外放,但力量卻著實驚人,拳腳打出,爆發力驚人,動輒都有開碑裂石的威力。
出手一拳頭雖被化解,但飛毛一點也不見驚訝,更無慌張,心智極為的沉穩,當下一拳再度打出,比第一拳更快、更刁鑽,斜斜向上,對準了蕭定亂的咽喉。
蕭定亂看也不看,身軀往後微微一仰,躲過這一拳,然而飛毛驟然反手變拳為爪,五指如鉤,扣向了蕭定亂的肩頸處大穴。蕭定亂不動聲色的劈手一掌,將這一爪於落下之際打的向下沉去,但是飛毛居然還有後招,又變爪為喙,藉著向下的勢頭往蕭定亂的胸口啄去。這一系列的出招、拆招,個中變化都是電光石火之間,宛若行雲流水似的。
飛毛最後一手的變化也著實出人預料,蕭定亂也是沒有料到這看似年紀輕輕不足二十的傢伙居然打鬥經驗如此老辣,路數也多走奇詭路線,都是一招斃敵的殺人手法,專攻要害,毀人穴道,後手更是層出不窮,隨機應的本事更是叫人驚艷。不過這些拳腳上的小文章都還不成體系,雖然頗有機智奇妙在內,讓人忍不住拍手叫好,但一旦不成功,也就顯得有些華而不實了。
飛毛一臉冷笑,五指閉攏急速向蕭定亂的胸口點下,這一下落實了,他料定蕭定亂的胸口上必多一個窟窿。可是,他想太多了。他似乎忘記了,從頭到尾,蕭定亂都是一隻手在對付他,而且是一隻左手,而蕭定亂的右手一隻背在身後,腳下更是只移了一步,完全沒有盡全力。
蕭定亂一手神出鬼沒一般,猛然向下一撈,五指一收,頓時將飛毛攻向胸口的那隻手捏住。飛毛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蕭定亂的一隻手好如鋼澆鐵鑄一般鉗制住了他一隻手,他奮力收手,卻連動彈一下也沒有。這一下,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知道自己對上了鐵板一塊,登時一聲大喝,另一隻手立掌為刀橫劈了下來。蕭定亂再度橫移一步,整條手臂猛然一震,一道大力湧出,飛毛的身體就好像激流裡被絆住的一塊破革,隨著水流劇烈搖擺起來。
黃豆大的汗水從飛毛的額頭上流了下來,直驚駭的一臉蒼白,血色盡失。
蕭定亂這一下猛然發力,震盪之下,飛毛的身體一個翻湧、波動,不知道多少骨節處發出了異響,同一時間脫臼了。飛毛能夠忍住不叫出來,也足見其心智之堅定,非常能忍。
廊子裡,好些人的臉上都是升起了異樣的神色,高健更是臉色一沉,喃喃道:「這麼快就敗了?」
他話音才落,蕭定亂已鬆了手,飛毛被拋到石坪邊緣,爬都爬不起來。蕭定亂一抱拳道:「承讓了!回家養一段時日就沒事了,老朽這一手不傷筋不動骨,就是痛了點!」
飛毛眼珠子轉了轉,神光黯淡,似想說點什麼,卻再也忍不住痛,渾身一抽,暈了過去。這何止是痛了點那麼簡單,這簡直就是比死還難受的痛苦,全身關節都被拆了大半,誰能受得了?!
這一場比試,蕭定亂毫無懸念的獲勝,不過他並沒有放鬆下來,畢竟飛毛這類人練的一類功夫都不是用在檯面上與人比試切磋的,那都是殺人的手段,根本不適合這種拿招捏式的切磋比試。這類武功刁鑽、狠辣,講求一擊中的,重傷敵人,須得手法越隱秘越好,誰拿出來顯擺,露個底朝天,就是嫌命長了。
遇到蕭定亂這種從小被外家功夫打到大的異數,也只能說是飛毛的不幸。
唐胤正看罷,眼皮微微一跳,旋即撫掌哈哈笑道:「好,好,老當益壯,果然好手段。哈哈,有哪家不服的,快快下場試上一試,我要看看這老人到底有多麼深不可測!」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以唐胤正自小浸淫武學,大內高手都是被他打了一個遍,自然是看出來蕭定亂根本尚未盡力,這第一場只是單純憑藉著武鬥技巧制勝。他心下頓時好奇,想要看個過癮,最好是來一場旗鼓相當的生死大戰,逼迫的雙方手段盡出,他也好觀摩一番。畢竟,在唐胤正的眼裡,蕭定亂的武功再好,也不過是一個下人而已,死不足惜,而那些公子、小姐打鬥起來就有頗多顧慮了,根本不可能生死相搏,看起來也無趣。
收穫了意外之喜,他忽然就覺得,多這麼一出暖場前戲,實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唐胤正話音才落,一道聲音已響了起來:「馬先生,你去!」
話音落下,一個身穿玄色長衫,清瘦的陰冷的男子出現在石坪之中。男子三十歲左右,身材欣長,陰沉沉的一張臉上有兩條格外細長的眉毛,酒糟鼻,小眼睛,扁平面龐,飛身落地便抱拳道:「馬嵬。請賜教。」他一個字也不肯多說,雙眼直直的盯著蕭定亂,一雙手猛然垂了下去,身軀一擰,掠動起來,無聲無息的奔突之間恍若一道黑影,給人一種鬼魅夜出的陰冷感覺,極是不舒服。
蕭定亂眼神一動,心下道:「這等身法雖然快如鬼魅,但比之毛人王手下那凶豺,還是大大的不如,在我這裡也討不得巧!要打就打個痛快罷,也不消來什麼彎彎繞,這車輪戰也不知道要多少輪,還是圖個乾淨利落為好!」當下,蕭定亂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死死的鎖定住了馬嵬的身影,已決定速戰速決。忽然之間蕭定亂眼神一變,只見到馬嵬的袖裡寒芒一點攸乎閃過,蕭定亂當即警惕起來。馬嵬居然袖裡藏有兵刃,但蕭定亂只是驚鴻一瞥,並沒有看清楚到底是什麼。
一眨眼的功夫,馬嵬已欺身上來,一掌向前打出,無聲無息,直撩向蕭定亂腰間,蕭定亂亦是一掌迎了上去。但是馬嵬一掌尚在中途,忽然掌鋒一變,兩指中間多出來一張刀片,幽幽的寒光一閃。蕭定亂大驚,實沒想到這個馬嵬居然如此陰險,兩指中間竟然夾著刀片,藏而不露,在毫釐之間才暴露出來,著實出其不意。若是蕭定亂這一掌對上去,任你鋼筋鐵骨也要被這鋒利刀片一舉割斷幾根指頭,簡直是險之又險。
這一個猛然發現,蕭定亂趕緊於千鈞一髮之際收住手,身形驟動,要躲開馬嵬這一掌。
怎料到蕭定亂身形才動,微微的破風之聲便響起,馬嵬手中夾著的刀片驟然打出,迎著蕭定亂的臉面而來。蕭定亂將頭往一處一偏,那刀片寒光一閃,險險的擦著臉面飛了過去,驚的蕭定亂生了一身雞皮疙瘩,冒出一身冷汗。已鬆了一口氣的蕭定亂正要還擊,好好給這陰險到了極點的馬嵬一個結結實實的教訓,熟料到破風之聲再響。原來馬嵬的一掌之中居然藏著兩片刀片,故意露了一片出來,相當於賣了一個破綻給蕭定亂,這第二片不為人知的刀片才是關鍵所在。
蕭定亂身形往後一仰,只覺得胸口處一陣涼意,那刀片飛過,將外面的粗麻衣割開一道口子,只差那麼一絲就傷到了他,若是這刀片上淬了毒,後果不堪設想。
蕭定亂驚怒交加,一直起腰了,便知道不妙,迎面而來的便是馬嵬的雙掌轟來。馬嵬雙掌落下,彭一聲打在蕭定亂胸口,直叫蕭定亂胸口發悶,氣都喘不過來,登登登連退了三步,方才穩住身形。
馬嵬得勢不饒人,欺身而上,雙掌翻飛,迎面便把蕭定亂罩住,死死的壓制著。此僚一面極力出手,一面冷笑道:「老傢伙,欺負一個趕馬車跑腿的下人算什麼本事?你打碎公子馬伕一口牙,我就替公子扒了你一身皮!」
蕭定亂吃了兩掌,其實並不礙事,只是氣不順,聞聽這話心中登時怒氣上湧,沉喝一聲:「狼子好毒,呔!」蕭定亂的一隻手悍然從馬嵬的雙掌之中探了出來,順著馬嵬的手腕一按,向後一握、一拉、一折。卡嚓卡嚓,讓人牙酸的聲音響起。馬嵬的五根手指就這一下,悉數斷折,包括整個手掌都斷了,然後蕭定亂欺生上前一步,硬硬的吃了馬嵬一掌,握住馬嵬這條手臂不放,手腕一抖,卡嚓,馬嵬的整條手臂又從中斷折,只皮肉還連著。馬嵬慘叫一聲,身形一陣詭異扭曲,變得綿軟無比,好似一條泥鰍,居然想逃。
蕭定亂冷笑一聲:「想都別想!」
他雙手往前一抓,五指如鉤扣住了馬嵬的肩膀,力量爆發,任那馬嵬如何扭曲身形,都不出意外的骨碎筋折。馬嵬吃罷這一下,直痛苦的渾身一顫,淒厲慘叫了起來,就差哭爹喊娘出口求饒了,蕭定亂充耳不聞,一把提起馬嵬,抓住他的另一條手臂,卡嚓卡嚓,不顧其主子的怒聲喝止,一樣給廢了,然後才將馬嵬丟在地上,像提一團爛肉一般一腳踢飛了出去,方冷冷喝罵了一句:「蛇鼠一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