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菲看著莎琳娜與她的兔先生親暱著,皺了皺眉頭,忽然,一種異樣出現在心中。
這個布偶太乾淨了…
無論兔先生是在哪裡撿到的,多多少少會有塵土粘在布料上,而眼前這個布偶卻乾淨得一塵不染,跟新的一樣。而且自從與莎琳娜相遇,她的布偶就一直保持著原樣。莎琳娜身上的二級學生制服因為長時間穿戴,三天不洗肯定髒得不成樣子,而她天天拿在手中,抱在懷中的兔先生雖從未洗過,卻找不到一顆塵粒。
況且,馬車那邊連空氣都帶著血氣,躺在地上的兔先生卻沒有一丁點血漬,很是奇怪…
「蕾,說清楚些。」
蕾挪了挪身子,與菲靠得更近,側頭看了一眼莎琳娜,然後伏在菲耳邊,輕聲道:「當我轉過馬車,我看見了從馬車下滲出的血水,潺潺不斷,流得到處都是,但是…」蕾壓低了聲音,「當血水流到兔先生上方時,突然變成弧線,把兔先生整整隔了過去…」
「你是說,整個地面到處是血水,而只有兔先生所在的地方是乾淨的?」
「是的。」
菲沉默不語,她看著一旁的莎琳娜,只見金髮少女時而舉起兔先生,時而將之緊貼在臉蛋兒上,就像所有小女孩擺弄著布娃娃一樣,只不過這個布娃娃的樣子實在太怪異。大大嘴巴,跟身體不成比例的長耳朵,真想不到有誰能把布偶設計成這個模樣。
「姐姐,我只是提個建議,這個布偶,咱們不能帶在身邊。」
菲盯著身旁的莎琳娜,看著她和她的布偶玩得很開心,好像把剛才的痛苦與絕望徹底忘卻了,好像忘記了黑夜的寒冷,小臉上也漸漸恢復了光彩,於是,菲輕輕搖了搖頭,「不行,兔先生是莎琳娜的親人,不能拆散她們。」
「親…親人?」蕾覺得菲的話語太出人意料了,「它又不能說話,又不能活動,它只是個布偶,是個玩具啊。」
「以前在聖維綸發生的事,我會找時間說給你聽的,不過,現在,請相信我,比起留下它。扔掉它,更危險。」菲頓了頓,又說道,「不過從現在開始,咱們可要留意了,不能讓她們太過親密,萬一情況失控,咱們可要動用強制手段。」
如果我當好這個姐姐,能否奪到兔先生在你心中的位置,莎琳娜…
「好吧,好吧。」蕾感到好無奈,本來莎琳娜跟菲的親密無間,生死相依,就已經很頭疼了,這會又冒出個所謂的「親人」,自己莫非要跟一個布偶先拚個高低,才能與菲決戰?無語了。
「那麼,姐姐,咱們把火點上吧,越呆越冷了…」說著,蕾跳下石塊,把一些乾枝抱到石塊下方。
這時,菲顫顫巍巍地從內懷拿出魔法書,正準備打開,一把被蕾攔下,「姐姐,用不著。」
「沒關係,只要個小火星,我使使勁,還是能生成。」
「嗯,有個小火星就行了,所以用不著魔法。」
「不用魔法?」
菲知道蕾出手攔住自己,是為自己好,不想讓自己的身體再承載負擔,不想讓自己腿上的傷口再加劇了,可是,如果再讓莎琳娜釋放魔力的話,真是不忍心…
「那也不能讓莎琳娜…」
「放心吧,姐姐,你就休息吧,其他的就交給我。」
菲看見蕾如此斬釘截鐵,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側坐在大石塊上,看著蕾忙活起來。
只見蕾把乾枝聚成一堆,在縫隙處填上枯葉,然後拿起旁邊的一個長條形的磚塊,擱在乾枝堆上,同時另一隻手則緊緊握住匕首,深吸了口氣,將匕首在磚塊上用力向下搓去,發出「嚓嚓」的聲音。
「這樣,也能有火元素?」菲很奇怪地看著蕾,看著她上上下下地在石板上搓著匕首,連莎琳娜都放下兔先生,好奇地盯著蕾。
不一會,蕾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手中的動作愈加飛快,匕首與石塊的摩擦聲也愈加尖銳,可是,除了從石板上掛下一堆石屑外,沒有產生任何東西。
「算了吧,這樣要能出現火元素,那還要魔法…」
菲還沒說完,就聽到蕾大喊一聲:「成了!」只見微光一閃,從匕首尖落下一絲火星。蕾立刻扔下手中的東西,趴在地面上,對著乾枝堆底部猛吹起來。
沒過多久,乾枝堆頂部冒起了一縷青煙,接著,蕾一邊繼續吹氣,一邊往裡面添加干葉枯草,所有能引燃火苗的東西,都一股腦地填了進去。
「哦,火!」莎莉娜看見乾枝堆在蕾的一陣忙活下,竟辟里啪啦地著起火來,不免也發出了驚歎。
「來吧,姐姐,烤烤火,讓身子暖和一些。」蕾看著火苗越燒越旺,感覺渾身上下充滿了暖流,緊繃的神經鬆弛多了。
這時,莎琳娜從石塊上下來,蹲在火堆旁,伸出手來,靠近火苗,感受著自然之火帶來的暖意。
然而菲卻沒有動,仍坐在石塊上,透過閃爍的火光,冷冷地看著蕾。
「蕾,你從哪裡學的這種法術?」
「這不是法術,而是一種技能,」蕾邊說邊添加著「燃料」,「野外生存的技能。」
「有魔法就能在野外生存下去,何必使用這種把戲。」菲不屑道。
「嗯,魔法是很好用,但是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比如說,魔法師魔力不足啊,魔法師受傷變成了廢…」蕾發覺自己正說到菲的痛處,趕緊住了嘴。
然而菲沒有在意,仍然輕蔑地說道:「可是這種方法費時費力,還弄得滿臉灰,多麻煩!你看,照魔法書念幾個字,就可以點燃任何東西,簡單省力!」
蕾隨即笑了笑,輕輕拭去臉上的煙灰,繼續往火堆裡加些乾枝,讓火苗更旺些。
不知過了多久,暖融融的感覺遍佈了全身,菲徹底鬆弛下來,隨即強烈的倦意湧了上來,使菲的眼皮打起架來,眼前的火苗漸漸模糊起來,菲用力地甩了甩頭,接連打了數個哈欠,想讓自己再撐一會,因為她看見莎琳娜還圍著火堆,往裡面仍一些不知名的東西,玩得不亦樂乎。
唉,愛玩火的話,唸唸魔法書,想在哪玩就在哪玩…
菲招呼莎琳娜來到自己身旁,輕聲道:「娜娜,時候不早了,該睡覺了…」
「不嘛,姐姐你看!」莎琳娜攤開自己的手掌,高興地說:「娜娜的手掌變紅了!暖呼呼的!」
「嗯,姐姐知道了,來姐姐身旁,咱們湊合一宿,明天…」
「不!娜娜還要照看它,要不然它就滅了…」
「這用不著你操心,姐姐不會讓它熄滅的。」
「可是,娜娜還要…」
「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睡覺!」菲生氣了,「過來!」粗暴地把莎琳娜拽到懷裡,「睡覺!」
可莎琳娜仍然顯得很興奮,「娜娜睡一天了,不想再睡了。」
「不行!」
「吶,姐姐,明天會有蘋果吃嗎?」
「有。」
「姐姐,明天會有暖綿綿的大床睡嗎?」
「有…」
「那明天咱們買只小貓吧,姐姐答應過的。」
「有…」
「姐姐講個故事吧!」
「…有…」
異常睏倦的菲,實在忍受不了莎琳娜的精神頭,於是,她向坐在火堆旁的蕾問道:「蕾,有沒有一首精靈聖歌,是…恩,是首子守歌(搖籃曲)?」
「有啊,很多呢。」
「有沒有不是用現代精靈語唱的?」
「不用精靈語唱的精靈聖歌…不過,還真有一首被翻譯過來了。」
「那好,就把那首教給我吧,我想哄她睡覺,可…可不想用魔法…」
「好啊,姐姐,你聽好。」說著蕾清唱起來。
歌曲的曲調平緩悠長,讓人感覺到夢鄉的溫暖,讓整個世界安寧下來。
一曲唱罷,蕾滿懷期待地看向菲,「記下來了嗎?姐姐。」
「恩」菲點了點頭,「我試試看…」
隨即菲清了清嗓子,輕哼起來。
剛起一個音,蕾立刻摀住了嘴,差點沒把胃中的東西都吐出來了,曲子還未過半,莎琳娜就捂著自己的耳朵,搖著頭歎著氣,認真道:「太難聽了…姐姐的聲音得真要命…」
菲看著二人臉上的痛苦表情,越唱聲越小,最後只剩下哼哼了。
「我…還是…不行…」菲低著頭,一臉羞愧。
「沒…關係」蕾笑著說道,「多多練習就好了,而且,要用感情啊,別跟念詞似的。」
「你看我的。」蕾拍了拍身上灰塵,站了起來,接著閉起雙眼,揚著頭,調整好氣息,從心底緩緩唱出子守歌。
歌聲比起剛才更加清涼,飄蕩在艾達斯瑞卡遺跡上空,安撫著那些遊蕩的靈魂,沉降了戰場的血氣,驅散了黑夜的不安,使世間萬物沉睡下去。
這一刻,所有靈魂得到了寧靜。
「還是…還是長耳朵姐姐…聲音好聽…」
什麼?長耳朵姐姐?
蕾猛然停下歌唱,發現菲和莎琳娜都已經相擁入睡了。於是,她慢慢走到石塊前,輕柔地撫摸著莎琳娜的秀髮。
終於…終於叫我姐姐了…
蕾感覺一股暖流在身體內激盪著,將一切不適全部融化掉了,這種感覺比在火堆上烤手,更加暖人。
蕾默默看著菲與莎琳娜耳垂上的羽翼耳飾,看著這兩個散發著銀月光輝的耳飾,心中暗暗努起了勁頭。
接著,蕾轉身,回坐到火堆旁,掏出匕首,擺弄起來。
這一夜…就由我來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