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你是怎麼想到要鑽到馬車底下的?那裡面多黑啊!」菲和莎琳娜相互依偎著坐在石牆根部的大石塊上,依靠著對方的體溫來抵抗越來越涼的黑夜。
「嗯,恩,可是娜娜不怕黑啊,而且,而且」莎琳娜眨動著眼睛說道,只見那雙藍色的大眼睛在漆黑的夜色裡仍能清澈透亮,「而且兔先生也在啊。」
「兔先生??當時它也在馬車底下嗎?」
「是啊,它跟娜娜說,說外面危險,姐姐們都在戰鬥,娜娜在會礙事的,所以,娜娜就跟它爬了進去,可是,可是,裡面好冷好冷啊,娜娜不想再呆在裡面了,可是又出不去了…」莎琳娜眼中泛起了淚花,身子也使勁往菲的懷裡蜷縮。
「好了,好了,咱們出來了,」菲緊緊摟著莎琳娜,把身上的魔法袍扯出一半,給莎琳娜披上,「咱們永遠也不會再呆在那種地方了,我…咳咳。」
雖然菲小腿上的傷口在蕾的治療法術下,已經不再流血了,但陣陣疼痛還是襲上菲的心頭,再加上魔力耗盡,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如果不是等著蕾回來,她便一頭栽倒,酣睡過去,不過,聽到莎琳娜的聲音漸漸清脆起來,知道了莎琳娜已然從剛才的魔力強制釋放中恢復回來了,所以菲塌心下來,精神也好了很多。
相比莎琳娜為什麼能如此快速地恢復,菲更對莎琳娜口中的兔先生產生了疑惑。菲回憶起,當時自己朝馬車下方看去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兔先生,而只看見了莎琳娜伏在青石板上。
也許,當時太著急了,沒有看清楚?或者,是莎琳娜的自我想像?
菲知道,這個叫兔先生的布偶,是陪伴莎琳娜從小長到大的所謂的夥伴,呆在聖維綸的時候,莎琳娜就經常對著兔先生自言自語,而自從出了聖維綸,開始執行任務後,自己和蕾經常與莎琳娜聊天,有時為了打開莎琳娜的心扉,故意找話題與她交流,因此,這一路上再也聽不見莎琳娜抱著兔先生的自言自語了,但是,到了緊急關頭,莎琳娜第一個想到的,卻還是兔先生,說明在莎琳娜的潛意識裡,兔先生比作為姐姐的自己更為靠得住。
不行,必須想辦法,讓她永遠離開兔先生…
「兔先生呢?兔先生呢!」莎琳娜左尋右覓,始終找不到她的布偶,漸漸不安起來,「不見了,兔先生不見了!」
「怎麼回事?兔先生不在娜娜身邊嗎?」
「不在啊,娜娜找不到了,娜娜找不到了!」莎琳娜臉上露出又焦急又擔心的神情,「怎麼沒辦啊,它一個人晚上睡覺會害怕的!」說著,莎琳娜就要從石塊上下來,去尋找她的布偶。
菲一把拉住莎琳娜的手,喊道:「你就呆在這裡,兔先生就由姐姐去找!它應該…應該就在馬車附近,不會…不會跑遠的…咳咳」
菲慢慢把身子移向石塊邊緣,雖然稍有些動作,針扎似的痛感就從小腿湧了上來,但看到莎琳娜那焦急萬分的臉色,她還是硬撐著,挪到了石塊邊緣處,這時,她已經氣喘吁吁,香汗淋淋。
加油,加油,一定要找到兔先生,讓莎琳娜睡個好覺…
菲咬著牙,費勁地把毫無知覺的腿兒從石塊上耷拉下來,深吸一口氣,準備從石塊上蹭下來。
爬也爬回到馬車那,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兔先生…
「姐姐!」從不遠處傳來蕾急切的聲音,只見,半精靈少女蕾仍下懷中的樹枝,大步跑過來,一下子扶住菲的肩膀,怒道「姐姐,你幹什麼!知不知道你全身虛脫,魔力全失,還亂動什麼!」
菲抓著蕾的肩膀,喘著粗氣,說道:「莎…琳娜,她…她的…兔先生,不…不見了。」
「什麼!什麼時候不見的?」蕾也知道兔先生對莎琳娜的重要性,也有些著慌了。
「就在剛才,她跟我談到兔先生,就發現…咳咳」菲難受地咳嗽著,而蕾則默默地輕怕她的後背,讓她的呼吸順暢起來,「我想…兔…兔先生,應該落在了馬車附近,我要給她…給她找回來。」
「這種事,就交給我吧。」
「不!還是我去吧!馬車那邊…你沒辦法…」菲知道,現在在馬車附近,起碼有上百具狼屍躺在那裡,七零八落的殘骸,慘不忍睹的肢解,肯定讓這個善良的半精靈少女頭暈眼脹,翻江倒海,不能承受,她若是受不住刺激,當場暈倒,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姐姐,有些事情,現在不碰,以後也躲不開的。」蕾明白菲的意思,她輕輕笑了笑,轉身,逕直向馬車走去。
「小心,蕾!」身後傳來菲關切的話語,蕾沒有回頭,堅實地走向被黑暗籠罩的那空寂的戰場。
殘破的馬車,滿地的狼屍,目光所及,儘是死亡,無聲的死亡。
蕾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小心地避讓那些不可言狀的肢體碎片,可清涼的夜風還是捲著屬於身體某個部位的零碎,將她包圍。
蕾小口小口地呼吸著,不想讓刺鼻的血腥氣把自己熏倒,可整個空氣像氣化的血液一樣,濃稠,渾濁,粘粘著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肺,她的神經。
她快要暈倒了。
「蕾!蕾!」遠方傳來菲的呼喊。
「在!我在!」
「還好吧?」
「嗯,我很好。」
菲那暖人的問候撕裂了死寂的黑夜,飄進蕾的耳朵,將蕾心中的雜念除淨,使她清醒很多。
現在只是找東西,只是找東西…
蕾那精靈之眼晶亮起來,掃視著馬車的殘骸。經過幾番尋覓,她終於發現了幾件還算乾淨的衣服,幾本散落在各處的書籍,以及那把沒入狼脊中的匕首,而那一籃子的蘋果和從各地淘來的土特產已經全部報銷了。
蕾走向前去,用全身的力氣把匕首從狼屍上拔出,沒有血流出,只剩下一個暗紫色的深洞,蕾忍住胃中的不適,用狼屍的毛髮擦掉匕首上的血漬後,迅速離開了。
當她收拾好衣服和書籍,轉過馬車,一眼就看見躺在地上的兔先生,如此的明顯,就好像故意讓她發現似的。
蕾看著這個咧著大嘴的布偶,心中不免發毛了,這時,從廢墟深處吹來陣陣夜風,像幽魂吹拂的寒氣,蕾慢慢轉頭過去,頓時,她感到整個世界消失了,遠方的黑暗或濃或淡,或近或遠,漂浮著,變換著,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的雙腳不聽使喚地向著黑暗邁進。
「蕾!蕾!」
「在…我在…」
菲的聲音使一切恢復了正常,夜還是那麼漆黑,那麼瘆人,只不過沒有使人恐懼到靈魂。
還是趕緊回去吧…
蕾一把揪起兔先生的長耳朵,抱起所有用得著的東西,撒丫子地往回跑去。
「蕾!蕾!」
「姐姐!我在!」
菲的聲音像燈塔一樣,指引著蕾歸來。
「兔先生!!」莎琳娜不管蕾氣喘得多麼急,一下子從蕾的手裡搶過兔先生,緊緊地抱在懷裡。
「蕾,你還好吧?」一旁的菲看見蕾臉色慘白,就知道血腥的狼屍把蕾驚得夠嗆。
「嗯,我沒事,不過,姐姐…」蕾放下手中的物品,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然後貼著菲的耳朵,低沉道,「這個兔先生,恐怕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