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紙黑字的,還有什麼好問的。」不想多說什麼,唐小染背對著許家俊躺著。
手搭在唐小染的身上,輕輕地推了推她,見她沒有反應,許家俊放緩了聲音:「我中槍了,傷口還疼著,你也不關心我一下。」
想起了被人擄走前聽到的槍聲,唐小染身子微微動了動,卻還是沒有看向許家俊。
「真的很疼。」許家俊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至少,你也要安慰一下我吧。」
終究還是在意著許家俊,唐小染坐起了身子看向許家俊,見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感覺被騙了,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剛要重新躺下,忽然間許家俊拉住了她,將她摟在了懷裡。
「放開。」掙扎間,唐小染推了一下許家俊的肩膀,聽著他悶哼了一聲。
看見許家俊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唐小染有些慌張:「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子彈擦過肩膀,傷得不是很嚴重。」露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許家俊說道。
「我看看。」說著,就要去扒開許家俊的衣服。
「沒什麼好看的。」按住唐小染的手,許家俊看著她,「染兒,你聽我說,那張喜帖,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目光有些躲閃,唐小染欲言又止,慢慢地將目光移到許家俊身上,對上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這事先不談,好嗎?我有點累了。」
遲疑了一下,許家俊點點頭,扶著唐小染躺下。
「你能不能先出去下?」唐小染低聲說著,「被人這樣盯著,我睡不著。」
刻意忽視了那落在她身上刺人的目光,唐小染閉上了眼睛,聽著男人的腳步聲慢慢離去,門被關上。
許家俊這邊一離開,那邊唐小染便坐了起來,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下床走到窗戶邊。外面霧茫茫的,看不清什麼,前幾日還是晴空萬里,今天卻是大霧一片。雖也是晴天,但是陽光卻無法透過大霧照射在大地上。窗外,除了白色還是白色,就連離得最近的大樹的枝葉也只是隱隱可見。
拉開窗戶,本想呼吸一下空氣,卻是發現空氣裡瀰漫著一股焦油的氣味,眉頭皺起,唐小染探頭看向外面。
「你做什麼!」
忽然間聽到一個怒吼聲。
尚未反應過來,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手臂被人拉住,「碰」的一聲,窗戶被關上,聲音很大,震得玻璃嗡嗡的響著。
本是打算看一下唐小染睡得是不是安穩,這一推門就看見這樣驚險的一幕,她的身子上半身已經探出到了窗外,什麼都來不及想,上前將唐小染拉了回來,猛地關上窗戶,逮住唐小染就一頓訓斥:「萬一掉下去怎麼辦!沒看見今天霧這麼大,氣味這麼難聞,今天醫院裡來看呼吸道疾病的人都比以往要多,你往外看什麼!」
「哦。」靜靜地聽著許家俊訓斥完,唐小染低低應了一聲,踱步回到床上坐下。
如果是在平日,唐小染反應不會是這樣平靜,她會不滿地瞪著他,脾氣上來了,還會和他爭論幾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靜靜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任他說什麼都不會搭上一句。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嗯。」
坐在那兒玩弄著指甲,唐小染漫不經心地應著,舉起手迎著光看著:「不是每個指甲上都有月牙白。」
「唐小染。」許家俊眉頭皺起,走至唐小染身邊,見她拿過手機在那玩著遊戲,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即便他坐在了她的身邊,她依舊將她視為透明人。
盯著唐小染手中的手機一會,許家俊說道:「不要打這個,出單的。」
「嗯,再打這這個。」
本就不擅長於打牌,和電腦在玩斗地主的時候總是贏的少輸的多,彆扭勁上來了,和電腦也就耗上去了,輸了幾盤,被許家俊一指揮,倒是連勝了幾場。還準備繼續玩下去的時候,一大手伸來,將唐小染手中的手機拿走。
「不要玩時間太長,小心眼睛。」
淡淡地看了許家俊一眼,唐小染沒有說什麼,鞋子一脫上了床,拽過被子就要躺下。
看著還在鬧脾氣的唐小染,許家俊舒了一口氣,剛欲說什麼,忽然間病房門被人打開,風風火火的張建兵走了進來:「小染,聽說你出事了,可把我嚇死了。阿虎說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你已經被人帶走了。這事,我都不敢和爺爺說,不然老爺子發怒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他們也不會對我怎樣,」靠在床上,唐小染漫不經心地說道,「在孩子出生前,他們不會對我怎樣。」
「不管怎樣,以後還是要小心點,我還想聽見有人喊我一聲舅舅。」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張建兵點點頭,說道,「小染,你有了孩子,老爺子有了玩的,就不會催我了,兩個人的世界還沒有享受夠便出來一個小子,我實在是覺得不爽。」
「玩的?你當我的孩子是玩具?」有些不樂意了,唐小染摸起身後的枕頭扔向張建兵,「別在這惹我煩,出去出去!全都出去!」
「我可是剛來。」話音落下,張建兵目光落在許家俊身上,有些瞭然,「許家俊,正好我也有事情找你,我們出去說。」
站在門口,張建兵抱起了雙臂:「我聽說了一件事,年後你要娶a市公安局長之女,真有此事?」
許家俊有些煩躁,冷漠地應道:「沒有。」
「無風不起浪,」示意著病房的方向,張建兵緩緩說道,「小染是不是再和你鬧脾氣?」
提起這事,許家俊就有些鬱悶,捏了捏眉心:「你看出來了?」
「都被她趕出來了,還會看不出來什麼?你該不會告訴我,傳說中的那事是真的?」張建兵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許家俊,我覺得你還沒有那麼幼稚吧。對了,爺爺前幾天和我通話,讓我帶給你一句話,他活在這世上已經夠久了,已經風燭殘年,如果你真的心存芥蒂,爺爺說他願意把他的命賠給你,只要你對小染好些。」
輕輕地一笑,許家俊慢悠悠地說道:「這麼複雜做什麼。」
「是啊,我也覺得複雜了。」掏出一根煙張建兵遞給許家俊,想了下,又放在了自己的口中,「這個階段你應該不會吸煙。」
掏出打火機,張建兵點燃了叼在嘴上的香煙,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煙霧:「也許我是局外人,站著說話不腰疼。只是有些事情發生過了已經無法改變,我是這樣看的,與其多懊惱、憎惡之前的人與事,倒不如想想現在的日子。畢竟過去只是回憶,現在才是重要的。如果錯一步,現在的事也會成為將來的懊惱。」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願意告訴她什麼,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她會更開心一些。只是——」
「只是你的媽媽看她不順眼。許家俊,這不是一個多項選擇題,萬一有一天,你要在你媽媽和小染之間選一個,你要怎麼辦?」
眼睛閉上,許家俊苦澀地一笑:「她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你是怎麼回答的?」幾分好奇的,張建兵問道。
「一邊親情,一邊愛情,我都不願意放下。」
「如果真的要你選一個呢?」
「很難。」許家俊轉身望著窗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今天的霧很大,撥開迷霧見青天,可是我心中的迷霧很難消散。媽的心結要是不解開,這事,很難辦。如果真的要我選擇一個,我想應該會選擇背上不孝。畢竟染兒沒有錯,媽需要的是時間。」
「如果她一輩子都想不開呢?」
「其實——」
門打開了一條縫,唐小染偷偷地聽著外面兩個人的對話,聽到他們說到這兒,唐小染打開門走了出去。
「小染,你怎麼出來了?」看見唐小染穿了一件單衣就走了出來,張建兵咂了咂嘴,「外面比不上屋裡的溫度,快點回去。」
「我只是想起一件事,過幾天,我要去香港一趟。」
猛然轉身看著唐小染,看見她身上單薄的病服,許家俊微微蹙眉,拉著她走進了病房。張建兵本想跟著進去,只是剛剛邁出一步,轉念一想,離開了。
一進病房,許家俊就忍不住地問道:「你去那做什麼?你不知道自己懷著身孕嗎?」
「又沒人說懷孕了就不能出去了,以前我還聽說過有人在火車上產子。」出去了一會,倒是覺得有些發冷,搓了搓手,唐小染抱著胳膊走到了暖氣邊上,「是報社和那邊的一家出版社有往來,需要去洽談一些事情。」
「你們那沒人了嗎?需要你一個孕婦去!」
「就當是出去散散心,又有什麼不好的。」
「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信息是前幾天知道的,決定是剛剛才做的。」
一把握住唐小染的手腕,用力很大,許家俊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還是不肯信我。」
「我信又能怎樣,能改變什麼?」緩緩地抬首看著許家俊,唐小染臉上浮現一絲微笑,「許家俊,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遇見你。」
許家俊去外面應酬還沒有回來,拿出行李箱出來,唐小染將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去。出院的那一天,唐傳國來看過她,問過她有什麼打算。
她能有什麼打算,現在她的頭腦是一片漿糊,不願意去想任何事情。
「爸,我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他是這樣和唐傳國說的,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曾經發生過那樣的事,她有什麼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聽出了唐小染話語裡的意思,唐傳國歎了一口氣:「你要想好了,就算家俊他媽媽散發下請帖,只要你不離婚,他們也不能怎樣,而且,我看得出,家俊待你如初,你何必要委屈了自己?」
「不是委屈,而是——」
唐小染停止了疊放衣服的動作,想起了那日的回答,「因為喜歡他,才不願意讓他為難。」
她走了的話,許家俊還會遇見一個女人,還會喜歡上她,他們之間會兒孫滿堂。可是如果選擇了她,許家俊勢必是要脫離和程佳靜的關係,母親再怎麼樣,也只有一個,所以她不願意讓他背上一個不孝的罪名。
打開電視,隨意地換著台。忽然間,唐小染被一條新聞吸引住了。潤色公司因為暗地裡採取不正當競爭,竊取了幾家小廣告公司的設計方案,間接促使了那幾家小廣告公司的破產,進而吞併了那幾家公司。如今,剽竊的罪證由潤色公司內部的人提交給媒體,這事經媒體一曝光,警方涉入調查,不僅查出了此事屬實,更是查出了潤色的股東之一唐傳政洗過黑錢,再後來,有人舉報潤色偷稅漏稅,於是稅務局也是介入進來。如今的潤色已是官司纏身,股票的價格大跌。
開門聲傳來,知道是許家俊回來了。唐小染盯著電視屏幕,沒打算像往常一樣去門口迎接他。
許家俊推開臥室的門,看見擺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子:「都收拾好了?」
「嗯。」簡單地應了一聲,唐小染沒有多說什麼。自從那次喜帖的事件後,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便成立這樣。
盯著電視看了一會,許家俊緩緩說道:「是左佑。」
「什麼?」
「是左佑做的這一切。」
「你怎麼知道的?」
「有個做律師的朋友說的,說是左佑找到了那幾家小公司的老闆,幫著他們搜集證據,親自請了律師,目的看起來只有一個,要弄垮潤色。」
「為什麼?」有些不解的,唐小染看向許家俊。
深邃的眼眸看著唐小染,許家俊輕笑:「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沖發一怒為紅顏。」
不是沒有看見許家俊眼中的懷疑之色,只是此刻唐小染懶得解釋什麼,許家俊要是誤會了什麼,就要他誤會。要是他在一怒之下吵架、鬧分手,那不是更好。
只是許家俊的眼眸中騰升的小火苗子很快消失了,若無其事地笑笑:「剛剛是說著玩的,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