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心情好了。」唐小染推開了許家俊,站起身子,腳剛剛蹲得有些麻了,踩在地上軟綿綿的。
「什麼時候心情好?」從地上爬起,許家俊試著拉了一下唐小染的手,見她沒有甩開,有些竊喜。
「坦白從寬。」這段日子不是沒有將許家俊的反應看在眼裡,只是心裡依舊有著怨氣,所以對他愛理不理的。有時她也想結束這場莫名的戰爭,只是每次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如今看到許家俊這般放下了架子,不由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句話,永遠不主動放下架子求和的男友不是好男友。只是——
「許家俊,你有事瞞著我,只要你說出是什麼事,你就可以回到臥室。」如蝴蝶羽翼般的睫毛輕輕眨了眨,唐小染看向許家俊,「也許只是我的錯覺,可是我覺得你的媽媽看我的眼神很怪,你也知道什麼。之前你的反常真的只是因為孫澤君?還有,你的媽媽說家世清白,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不對,你從回來時接到電話後就有點反常。到底發生了什麼?和我有關?」
一直想要隱瞞,只是這些細微的蛛絲馬跡還是讓唐小染起了疑心,許家俊笑笑:「你又多想了,真的沒有什麼。」
咬著唇看著許家俊,唐小染眼中慢慢流露出失望之色,手慢慢地從許家俊手中滑出,冷冷地看著他:「是嗎?」
許家和張家的事,許家俊不想告訴唐小染,也不願意告訴她。瞅見唐小染眼中漸漸又堆積了疏離之色,說道:「真的沒有什麼。媽有點反常,我想大概是因為莫婉,畢竟媽從小就很喜歡她,如今莫婉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在媽的印象裡,莫婉一直是一個很乖巧的女孩。如今莫婉變成這樣,媽一時間無法接受,才會遷怒於你。應該是這樣。」
「真的嗎?」狐疑地看著許家俊,唐小染手指著自己的肚子,「你敢拿他們發誓嗎?如果你說的是假話,孩子——」
「唐小染!」許家俊吼了一聲,上前一步摀住唐小染的嘴,眼裡閃過一絲不安,「你是瘋了還是怎麼了?怎麼可以拿自己的孩子做賭注!」
幽黑的眼眸看著許家俊,男人那入深海一般深邃的眼睛裡閃過不安之色,眉頭緊皺在一起。他在害怕?移開了許家俊的手,唐小染冷冷地開口:「如果你說的都是真話,你又害怕什麼?除非,剛剛你的那些話都是敷衍我的?到底有什麼不方便讓我知道的!」
「我說了,真的沒有什麼。」豎起了三根手指,許家俊信誓旦旦地說著,「只是我不想拿我們的寶貝做賭注。染兒,你也不想讓他們再出事吧?」
想起那個尚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唐小染臉上掠過憂傷之色,推開了許家俊。
看著唐小染的背影,許家俊歎了一口氣,追了上去:「早上想吃什麼?」
「不用麻煩了,我出去買點就行。」
「外面賣的哪有家裡做的乾淨。對了,我前一陣子釀製的米酒好了,要不要吃一點。」
「米酒?」
「嗯。」
遲緩了片刻,許家俊意識到了什麼,自言自語地說著:「米酒也是酒。」
抓起電話,許家俊撥打出一個號碼:「酒,孕婦可以吃米酒?嗯?增加營養,補益身體,有利於胎兒發育?你是聽誰說的?媽?」
放下電話,許家俊想了想,又撥打了一個電話:「秦銘?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片刻中後,許家俊放下電話,沉默著坐在沙發上想著什麼。
「米酒可補益孕婦身體的說法,這個說法我不清楚,不過酒精的確對胎兒有傷害。輕者可以使胎兒出生時體重減輕,給以後的餵養帶來困難,而且孩子抵抗力差,很容易患病;重者會使胎兒發生各種畸形,如眼裂細小、面部發育不良、關節變形、外生殖器異常甚至發生先天性心臟病等。米酒所含的酒精濃度比白酒低很多,但是還沒有足夠的科學證據說明有益於孕婦身體。依我看,能不喝就盡量不喝,少量地喝一點應該沒什麼關係。」
忽然間許家俊抬哞看向唐小染,目光慢慢地落在了她的腹部,臉上慢慢浮出一絲笑容:「是我欠缺考慮,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煮粥吧。」
從許家俊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只是剛剛許家俊坐在那兒時,在他身上散發出了一股攝人的氣息。他在看向她時,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看起來是那樣的溫柔。
「許家俊,我們是不是夫妻?為什麼你有心事卻要瞞著我!」幾步走到許家俊身邊,唐小染手搭在許家駿的肩上,「難道你真的打算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當頭各自飛?」
「不是。」許家俊做出了一副苦惱樣,「我光是聽人說米酒對孕婦身體有好處,但是忘記了米酒也是酒釀成的。萬一這孩子要是出了什麼毛病,豈不是要怪我這個做父親的。」
許家俊皺著眉頭,歉意地看向唐小染:「我去做飯。」
☆
辦公室裡,唐小染翻看著一本有關女性的雜誌。一旁的同事湊過頭來瞄了一眼:「你也喜歡看這個?」
「隨便看看。」合上了手中的雜誌,唐小染看向那人,「如果一個男人有事瞞著他的妻子,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
那女孩托著下巴,很認真地思索了一會,篤定道:「外遇。」
「啪」的一聲,唐小染手中的書落在了地上。
「只有情人才不適合讓妻子知道,而且,男人要是忽然間對一個女人很好,多半是他心中有鬼才會這樣。無事獻慇勤,非奸即詐。」絮絮叨叨地說著,女孩發現唐小染臉色越來越慘白,「你怎麼了?」
「沒事,我去下洗手間。」
站在洗手間的水池台前,唐小染看著鏡中的自己,幾個月來,已經看習慣了自己短髮的樣子,鏡中的女人,齊耳的短髮,臉色有些蒼白,眼睛裡隱隱地有著一絲哀愁。
外遇?想到這兩個字,唐小染搖搖頭,想要否定著這個想法,可是許家俊的反應也不像是工作上遇到了煩惱。越想頭越疼,揉了揉額頭,用清水洗了一下臉,走出了洗手間。
自從許家俊回來後,每天上下班他都會親自接送。儘管一路上兩個人沒有什麼話語,許家俊依舊會每天重複著同樣的事。
到了下班的時間,和同事告了別,走出報社,不出所料地看見許家俊又是站在車子旁等著她。一如許家俊第一次來報社找她的情景,男人神態輕鬆地依靠在車子上,雙臂環抱著。男人身上穿著一件淺白色的大衣,使得他修長的身材更顯得充滿男性魅力。
傍晚時分,太陽已經漸漸西下,外面的風有些刺骨的冷。車子裡開著空調,暖和一些,只是每次許家俊都是站在外面等著她。下雨天也是這樣,看見她出來了,會疾步地走到報社的大門那,一手撐著傘,一手牽著她的手,慢慢地走下台階。幾乎整個報社大樓的人都知道了許家俊是一個模範丈夫,女同胞們羨慕她,男同胞們感歎這樣有錢有才有貌的男人這般對待妻子,還讓不讓他們這些普通的雄性生物生存了。
大辦公室裡開著空調,但是因為空間太大,熱氣在裡面也囤不住。雖然帶了暖寶寶,但是敲擊鍵盤時往往顧不上暖手,戴上寫字手套又覺得礙事,所以只是這樣敲擊著鍵盤,手冰涼冰涼的。出了大樓,冷風吹來,灌進到脖子裡,感到了一陣涼意。男人在風中不知站立了多久,看著笑意融融地看著她的許家俊,唐小染瞇了瞇眼睛,走了過去。
「冷嗎?」許家俊拉過唐小染的手,「怎麼這麼涼?沒有空調嗎?」
沒有說什麼,唐小染縮回了手,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舒了一口氣,許家俊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走了進去,拉過唐小染的手,放在懷裡:「還記得在蒙古時嗎?那時你就這樣讓我給你取暖的。」
眼眸垂下,唐小染沒有搭話。
許家俊頓了頓,又說道:「晚上一個人睡,總覺得身邊空蕩蕩的。」
「……」
「我記得你的睡姿不好,晚上一個人睡不會著涼嗎?」
手被許家俊捂在懷裡,慢慢地變暖。緩緩地抬起眼眸,唐小染看向許家俊:「其實你不用來的。」
許家俊的神色一頓,臉上慢慢堆積起了烏雲,漸漸地又佈滿了笑容:「今天想吃什麼?聽說孕婦要多補充鈣質,所以我買了一斤小蝦。」
「許家俊,」打斷了許家俊的話,唐小染說道,「其實你知道我為什麼在和你慪氣。今天有人和我說,丈夫若是有事瞞著妻子,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外遇。」
許家俊愣住了,隨即笑道:「誰說的?我就那樣不可信任嗎?」
「那你說啊,你瞞著我什麼了?」抬起下巴,瞪向許家俊,唐小染逼問著。
「真的沒有什麼。」許家俊歎了一口氣,「你要我怎麼說你才能相信?」
抽回了手,唐小染頭扭向一邊,看著窗外:「既然這樣,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車子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車子裡的暖氣開放著,窗戶緊閉著,空氣似乎不流通,壓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雙手交握枕在腦後,許家俊臉上浮現了一絲無奈的苦笑,她的敏感讓他有些苦惱,這個秘密,不知道遠比知道地要好得多。他希望她平靜地生活,而不是被這些瑣事打擾。
「如果真的有什麼不能言說的秘密,那只能說這個秘密不適合被人知道。」輕輕地吐出一句,許家俊啟動了車子。
☆
晚飯後,許家俊在廚房洗著碗,水嘩啦啦地流淌著,拿起抹布洗滌著碗碟。感到了什麼,許家俊扭頭看去,唐小染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
關掉了水龍頭,許家俊看著唐小染:「怎麼了?」
在外人面前,許家俊是叱吒商場的許總,她沒有見過他在商場上的樣子,但是可以想像的出,他會板著的一張臉,面容上沒有一絲笑容。或許會有笑容,但也只是嘴角輕輕彎起,似笑非笑,笑意不會傳達到眼裡,只是在那坐著,便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慄。他的薄唇裡,吐出的每一個字句都會字句力爭。而此刻,在a市的商界上有名的許總卻是戴著圍裙,挽起衣袖,手上還沾滿了泡沫,笑盈盈地看著她。
「真的不能說嗎?」直直地看著許家俊,唐小染輕聲問道,「你真的打算一直在客房住下去?」
轉過身子,許家俊打開了水龍頭,將手上的泡沫洗掉。背對著唐小染,沒有讓她看見他臉上的複雜之色,只是說著:「我是不想啊,這樣和被打入冷宮有什麼區別?只是,我沒有什麼秘密,你要我如何去說。」
靜靜地看著許家俊的背影,唐小染深呼吸一口氣:「我出去下。」
「去哪?」
「孫家,孫澤君出院之後我還沒有去看過他,不管怎麼說,他受傷和我也有關係。」
顧不及擦乾手上的水,許家俊一個轉身疾步地走向唐小染,拉住她的手臂:「你想氣我,不要用這種方式。」
「誰說我氣你了?」唐小染莞爾,「做不了戀人還可以做朋友,我去看看朋友,不可以嗎?」
「我從不相信舊情人還能做成朋友,何況,他還對你心存不軌。」擁住了唐小染,許家俊的聲音有些疲憊,「染兒,不要想那麼多,也不要問那麼多,不要管別人說什麼,我們和以前一樣生活,不好嗎?」
「你怎麼了?」許家俊的聲音裡流露出一絲脆弱,被唐小染捕捉到了,說不擔心那是假話。
「沒什麼。」輕描淡寫的,許家俊說著。
聽到這話,唐小染有些惱了,沒什麼,沒什麼,天知道她現在最討厭的就是這三個字。推開了許家俊,唐小染恨恨地瞪了許家俊一眼,轉身剛走了幾步,聽見許家俊有些微弱的聲音。
「染兒,我胃疼。」
「疼?疼死了活該。」
嘴上這樣說,還是不忍心地回頭看了下。許家俊依靠在廚房的推拉門上,手捂著胃部,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看起來真的是生病了。終究還是軟下了心腸,唐小染走了過去,扶住了許家俊:「去休息。」
嘴角噙著陰謀得逞般的笑容,許家俊一把摟住了唐小染,頭枕在了她的肩上:「你好香。」
這三個字,比另外三個字更讓唐小染感到了不自在,試著推開許家俊,卻是被他緊緊地摟住,如同一個樹賴熊一般地扒住唐小染不願意鬆開:「你很久都沒有讓我這樣抱著了。」
此刻的許家俊,哪有一點大男人的樣子,分明像一個在撒嬌的小孩。可氣又可笑的,唐小染掰著許家俊環在她腰上的手:「是你自己放棄機會的。放開!」
「不放!」一手按住唐小染的手,一手輕輕撫摸著唐小染的腹部,「馬上就要做媽媽的人了,還這樣愛耍小孩脾氣。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是你多想了,你怎樣才願意相信?」
「我是想相信,可是,我的心不願意相信。你說我多疑那就是多疑吧,反正我就是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緩緩地鬆開了手,許家俊掰過唐小染的身子,盯著她的眼眸。就在唐小染以為許家俊要說什麼的時候,許家俊卻是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沒有。」
眼睛不悅地瞇起,唐小染轉身離開。
揉了揉眉心,許家俊有些煩躁,紙包不住火,照這樣下去,只怕早晚有一天她會發現那個秘密。猜不出她知道一切後的反應,只是知道如果她真的知道了,又要鑽什麼牛角尖子。
☆
接到許雯的電話,唐小染沒有多麼詫異,碰巧她也準備去找許雯。有些事許家俊不願意說,或許可以從許雯那打探到什麼。
地點約在姐妹土豆粉店。這家店位於a市步行街的小吃一條街上。不同於那些豪華的酒店,這一條街上的東西都是以小吃為主,街道的左右兩邊是各家的店舖,道路正中間則是搭起了一個個棚子,也是在賣著各色小吃。有炒飯,有油炸食品,恰逢傍晚,生意很是紅火。
找到了許雯說的那家店,唐小染走了進去。坐在裡面的許雯看見唐小染走了進來,招了招手:「小染,這兒。」
待唐小染坐下,許雯說道:「想吃什麼?我請客,我要一份兩摻,你呢?土豆粉還是刀削面?」
「一樣的就可以了。」
許雯點點頭,去櫃檯點了餐,拿著單號走了回來。將單號放在桌子上,許雯說道:「你不會嫌棄我請你在這兒吃飯吧?這樣的小店看上去不起眼,可是做出的東西味道卻很好。」
幾分鐘後,服務員將兩碗一份兩摻斷了上來,每人送了兩個鵪鶉蛋。將自己的兩個鵪鶉蛋遞給唐小染,許雯說道:「給你,你比我更需要這個。」
看著漂浮在湯上的香菜,許雯秀眉皺起:「忘記和他們說這事了。」
拿起筷子,將香菜一一挑出,見唐小染瞅著她,說道:「你別看著我,吃吧。」
一份兩摻,其實是一半土豆粉一半刀削面。夾起一根面,唐小染放在口中慢慢地吃著。
「家俊對飲食方面要求得很嚴格吧。」許雯喝了一口湯,說道,「上次那個米酒,你不要誤會,不是想害你的孩子。民間確實是有這樣一個說法。」
上一次許家俊在打電話時她在旁邊都聽見了,如今聽李雯這樣一說,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唐小染笑笑:「我沒放在心上。」
許雯鬆了一口氣:「這就好。」
「但是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家俊不肯告訴我,你也說過難得糊塗比聰明要好得多,我只是想知道一個真相,有那麼難嗎?」
招呼著服務員送來一瓶水,許雯端起塑料杯子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盯著那蕩起的圓暈:「這事我們先不說,我今天找你,是為了媽的事。家俊還沒有告訴你吧,他為了你,和媽決裂了。」
一句話如投入到靜水中的石子一般,打破了唐小染心中的平靜,吃驚地看著許雯,唐小染蠕動著唇:「你說什麼?」
見唐小染這詫異的樣子。許雯舒了一口氣:「看來他是真的沒告訴你。媽現在病了,前幾天在家突發腦溢血,還好送到醫院及時,搶救過來了,媽現在不能受到刺激。」
「所以呢?」意識到許雯要說什麼,唐小染靜靜地問道。
感到了唐小染的冷淡,「噗嗤」一聲,許雯笑了出來:「你以為我會說什麼?棒打鴛鴦?我只是希望你勸勸家俊去醫院看看媽,畢竟母子一場。」
「家俊是因為我才和婆婆鬧成這樣?」放下手中的筷子,唐小染盯著許雯,「我可以知道,為什麼一個做奶奶的連自己的孫子都可以不要?」
雙手合十,許雯哀求道:「這事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說,你看家俊既然什麼都沒有說,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呢,安心地養胎,什麼事都不要管。媽她現在是鑽進到了死胡同裡,等她想通了,一切就好了。」
唐小染沉默了,又聽見許雯說道。
「回去後,你好好勸勸家俊,去醫院看下媽。媽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惦記著他。」
☆
見唐小染一直望著他,許家俊夾了一片胡蘿蔔放在唐小染的碗裡:「幹什麼老是盯著我?我臉上有什麼嗎?還是說,你改變主意了,我可以睡臥室了?」
「雯姐姐昨天找到了我,她說婆婆病了。」
許家俊夾菜的手微微一頓,說道:「是嗎?」
「家俊,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你和婆婆鬧翻了?是因為我?」
許家俊只是笑笑:「又是姐姐告訴你的?」
「如果我的存在讓你這樣為難——」
「對了,我今天下午要出差,還得再去趟新疆。你父親的意思是,希望你這段日子回家去住。」
「雯姐姐的意思是,希望你去醫院看下婆婆。」
「如果,媽她以自己的身子為要挾,你也要我去看她?」
「媽只有一個,媳婦沒了可以再找。大部分的男人不都是這樣選擇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只有一個請求,把孩子留給我,反正你們許家也不稀罕這個孩子。」
許家俊握緊了手,指關節微微泛白,緩緩地看向唐小染:「你不會為自己爭取一下?」
「都要鬧出人命了,還有什麼值得爭取的。我沒有那麼脆弱。」淺淺一笑,唐小染拿起紙巾擦了擦唇,「我吃好了,既然你下午要出差,中午去看一下婆婆。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無所謂。」
拖著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回臥室,忽視了身後那道刺人的目光。邁進臥室,關上了房門,順著門唐小染慢慢地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鼻子有些發酸。
房門被輕輕叩響,許家俊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進來:「不管別人說什麼,我都會記住當初許諾你的,永遠不會背叛你。」
聽著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唐小染咬緊了唇,淚慢慢地順著臉頰落下。
許家俊到了醫院,在走廊上遇見了剛打完熱水回來的許雯。看見許家俊,許雯露出了笑容:「你可算是來了,家俊,媽一直念叨著你。快,去看看媽。」
許家俊站在那兒沒有動,只是問道:「媽怎麼樣?」
「搶救過來了。」
「那就好,我不進去了。」
「哎。」
「姐,你覺得媽見到我又會說些什麼,如果不想刺激到她,我還是走了。」
「等等。」放下了手中的熱水瓶,許雯拉住了許家俊:「家俊,我也恨過媽,可是這一次媽病了,我的心裡忽然害怕起來。家俊,凡事好商量,不如先順著媽,等媽身體好些了,再從長計議。」
「姐,如果你嫁的人不是姚康,你會原諒媽嗎?」
許雯的神色微微一變,還未待說什麼,又聽許家俊說道。
「因為姚康足夠讓你忘記以前的那段感情,若非如此,姐你會這麼快地原諒媽嗎?」
「恨過,可是血濃於水,我再怎麼恨,還是無法割捨掉這份情。」許雯輕輕說著,懇求地看著許家俊,「我並不是要拆散你和小染,只是暫時分開一下,權當是緩兵之計。」
許家俊搖搖頭:「我瞭解她,如果我這樣做了,只會是把她推開。有時,我真的希望她可以小鳥依人。姐,第一次看見她,她給我的感覺是太過於倔強。她喜歡一個人可以不顧一切地去愛,說不愛了,心會變得比冰山還要冰。我不想冒險,我也沒有把握可以融化一座冰山。」
「家俊。」看著許家俊漸漸遠去的身影,許雯歎了一口氣。
「不要太著急。」姚康不知道何時走到了她的身後,手搭在了許雯的肩上,「船到橋頭自然直。」
許雯扭頭看向姚康,不知為何心裡竟是淡淡的不安:「你都聽到了?」
「沒有聽到全部,」姚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慢聲說著,「不過我很高興,我還沒有讓你失望。」
☆
半個月後
十點多鐘,躺在床上的唐小染接到了一個電話。沒有看號碼,唐小染直接接通了。只是那邊靜靜的,沒有人說話。
以為是有人惡作劇,唐小染掛掉了電話。只是沒過幾分鐘,手機再次響起。拿起手機,唐小染「喂」了一聲,等了一會,還是沒有聽見說話的聲音。
剛想掛掉電話,那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我。」
許家俊走的半個月,他沒有打過電話,也沒有發過信息,似乎他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一般。如今聽見許家俊的聲音,唐小染髮現心中對他的思念還是多於對他的怨。
「睡了嗎?」
「嗯。」
「明天我回去了,是xx航空公司的,中途要轉機,大概後天中午12點多到,你可以去接我嗎?」
唐小染沒有說話,聽見手機那端傳來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聲,慢慢地開口:「好。」
男人的聲音輕快了許多:「還有一件事,回去後,我可不可以搬回臥室了?」
「我的手機快沒電了,不說了。」輕輕說著,唐小染掛斷了電話,順手關了機。
父親前幾日和她說,謊言有兩種,一種是惡意的,一種是善意的。人們選擇善意的謊言,往往不願意傷害一個人。
知道了她在和許家俊鬧著彆扭,也知道了她將許家俊趕到了客房——明明一開始是許家俊自己搬過去的。似乎許家俊將事情和唐傳國說了,這一個認知讓唐小染感到很不舒服,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偏偏將她一個人蒙在了鼓裡。
回到家裡住後,唐傳國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誇許家俊這誇許家俊那的,目的只有一個,希望她結束和許家俊之間的冷戰。
「不管他瞞著你什麼,只要他不變心,喜歡著你,你還在意什麼。」
又怎能不在意,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程佳靜這樣地討厭她,連同討厭她的孩子。如果,他們之間的緣分真的到了,那剩下的這些日子,不如好好珍惜。這樣想著,也漸漸看開了些。
☆
第三日,忙完活,唐小染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匆匆地跑出了辦公室,差點撞到一個人。
「怎麼這樣毛手毛腳。」
李逸扶住了唐小染:「你該不會還沒吃飯吧?」
「還剩下一點雜活,我覺得離她們喊我去吃飯也沒過多長時間。時間過得太快了。」
「有了孩子還這樣不注意身體。我請你,萬一你出了什麼事,家俊可是要劈了我。」
「不用了,家俊今天回來,我去接他。」
「那我送你。」
路上,李逸旁敲惻隱地問道:「你的那個前男友,你還和他聯繫不?」
警覺地看向李逸,唐小染問道:「你什麼意思?」
「我只是好奇,你說那個小姑娘怎樣了?會不會重蹈你的覆轍?」
「看上她了?」唐小染瞥了一眼李逸,譏笑著,「如果你只是想玩玩,找你的那些鶯鶯燕燕去,別去迫害人家小姑娘。」
「哪裡是迫害了?」李逸哀歎一聲,「當初你要是給我一個機會,你會發現,我是一個很好的男人。」
「吹吧,牛都要被吹死了。」冷冷的一哼,唐小染頭扭向一邊。
感到有些尷尬,李逸摸了摸鼻子,打開了收音機,裡面正在播放著新聞。
「據報道,20xx年x年x月x時x分許,一架載有96人的xx航空xxx噴氣支線客機在x市xx機場降落時發生意外,目前事故共造成18人遇難,78人受傷。黑匣子正在搜索中……」
本是漫不經心地聽著的,只是在聽到航班號時,唐小染愣住了,目光緩緩地落在了車載收音機上,唇色漸漸變得發白。
無意中一瞥,看見唐小染那慘白的臉色,李逸靠在路邊停下了車子:「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暈車?那我把空調關上,打開窗戶透透氣。」
將手中的包緊緊地抱在懷裡,唐小染眼中漸漸失去了色彩,彷彿外界的一切與她無關,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喂,你不要嚇我,你怎麼了?」晃了晃唐小染,李逸有些著急。她的目光沒有了焦距,死灰一片。
良久,唐小染才緩緩地看向李逸,輕聲說著:「剛才你都聽到了嗎?失事的那個飛機是哪的?」
「我沒太在意。」話說完,意識到了什麼,李逸不可思議地看著唐小染,「不會吧?」
咬緊了唇,淚水湧到了睫毛上,硬是沒讓它落下,唐小染伸手關掉了收音機:「去機場,這一定是個玩笑。李逸,今天多少號?」
「21號,怎麼了?」
強擠出一絲笑容,唐小染點點頭:「一定是弄錯了,要麼就是一個玩笑,末日的玩笑。說不定,到了機場,就會看見他了。」
「不是還有人存活嗎?」
本想安慰唐小染,只是聽見李逸這樣一說,唐小染扭頭瞪向李逸,眼中瀰漫著怒火:「不許你這樣說,飛機沒有事的,這一定只是一個玩笑。」
「唐小染,你聽我說,萬一——」
摀住了耳朵,唐小染使勁地搖搖頭:「沒有萬一!」
歎了一口氣,李逸緩緩地啟動了車子。早已經知道了結果,只是這樣的結果身邊的女人無法接受。瞄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唐小染,李逸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因為不是同一班飛機,所以從x市到a市的航班並沒有取消,只是受到影響,晚點了。大廳裡的廣播終於響起,站在那兒看著從出口處走出來的人,慢慢的,唐小染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你聽說了嗎?今天凌晨,一架飛機出事了。」
「可不是,今早在機場聽到這消息,嚇死我了。這天上飛的,太不靠譜了。還好我平安到達了。知道原因嗎?」
「不清楚。前不久的空難你聽說了嗎?聽說這次的飛機和那次的是同一型號。步行吧,一不小心會被車撞,這開車吧,一不小心會被別的車撞。這高鐵吧,會被追尾。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最安全。」
「也不是,前幾天還聽人說,一家店的店主在和人下圍棋,忽然一輛大卡車急轉彎,撞進到他的店裡,人啊,當場就完了。這還真的是天外飛禍。」
「地球太危險了。」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取行李的地方。
「等下。」唐小染上前,拉住了一人,「你剛剛說,是xx航空公司的飛機在x市出事了?」
「是啊,機場還被臨時封鎖了,所以這班飛機才會晚點。」
手慢慢地滑落下,唐小染後退了一步,身子搖搖欲墜。
上前一步,李逸扶住了唐小染:「這不是還不知道名單嗎,那傢伙一向福大命大,放心,十八個人中不會有他的。」
推開了李逸,唐小染急匆匆地走向一處。
「你要去哪?」拉住了唐小染,李逸問道。
「買票,去x市。」
「你現在這樣,不適合顛簸。萬一家俊沒事,你出了事,那不是糟了嗎?」
因為穿著大衣,隆起的腹部看著並不明顯,只是孩子的感覺是真實存在的。唐小染停下了腳步,緩緩地抬眸看著李逸:「能幫我打電話聯繫一下他嗎?」
不敢自己去打,不敢接受那可怕的事實。
李逸點點頭,拿出手機,撥打出了電話。眼睛瞄瞄唐小染,慢慢地放下手機,遲疑了半響,才說道:「對方關機,我想大概是手機沒電了吧。」
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唐小染只覺得耳朵轟隆隆的,大腦一片空白。小腹忽然間劇烈地疼痛起來。手摀住了腹部,唐小染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神色慌亂,李逸蹲下身子,看著唐小染那慘白的臉色,更加地慌亂了。
感到下面有些濕潤,唐小染忍著痛,蠕動著唇:「孩子,送我去醫院。」
「啊?」李逸顯然亂了方寸,深呼吸一口氣,靜下心,打橫抱起了唐小染,急匆匆地衝出了機場。路上遇到堵車,李逸氣急敗壞地按著喇叭,只是前面的車子絲毫不見移動。看著唐小染臉上的顏色越來越慘白,李逸心中更急了。
好不容易等到車子疏散,李逸車速飛快地行駛著。剛剛到了醫院,一輛警車尾隨而來。一個交警下來走到李逸面前:「先生——」
不待交警說完,李逸便吼道:「要罰多少錢,我會給你。沒看見要出人命了!」
被李逸的大嗓子嚇了一大跳,再看看李逸懷中陷入昏迷的唐小染,交警說道:「我在這等你。」
瞪了交警一眼,李逸匆匆走進醫院。
受到刺激,動了胎氣,所幸沒什麼大礙,只是需要臥床休息。醫生還叮囑著,不可受驚嚇和過度精神刺激,戒怒戒悲,不要有思想顧慮。
只是,李逸盯著躺在床上的唐小染,除非許家俊此刻出現,不然他還真的是沒有辦法讓唐小染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