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染,你怎麼還沒回去?」拎著公文包的李逸走了過來,看見眼前的情景,愣了幾秒,隨即笑道,「唐小染,你這是怎麼了?該不會,她有了家俊的孩子,來上門求你?」
瞪了李逸一眼,唐小染沒有好氣地說著:「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烏鴉嘴!」
「小染啊,當初你要是答應了我的求婚,哪會經歷兩次失敗的婚姻。」比劃著兩根手指,李逸玩笑般地說著。
不料唐小染的臉色驟然一變,聲音冷了幾分:「李逸,連你也認為,我和家俊走不長?」
唐小染的情緒有些波動,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那盯著人的目光如同要將人吃了一般。自覺失語,李逸忙解釋著:「你弄錯我的意思了,你和家俊之間不會有什麼問題,我才敢這樣說。家俊男女關係那麼清白,又那麼喜歡你,怎麼會有其他女人。」
「從來就沒有什麼絕對的事情。」手捂著唇,唐小染急速地走出了大廳。
「哎,你千萬不要讓家俊知道我惹你哭了。」詫異地撓撓頭,李逸注意到還跪在地上的甄小佳,伸手扶起了她,「姑娘,你是欠錢了還是怎麼了?」
腿有些發麻,在李逸的攙扶下,甄小佳緩緩地站起了身子,腳下一軟,李逸慌忙扶住了她。男人的手臂槓到了她的胸前,從沒有和男人如此親密地接觸,甄小佳臉色一紅,一把推開了李逸,腳下不穩,重重地坐在了地上。一下午沒有上廁所,本就有些尿急,這下與地面一個親密接觸,不僅小屁股摔得生痛,更是感到——褲子潮了。
臉羞得通紅,甄小佳低著頭,試著從地上站起,只是疼痛順著臀部蔓延到了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聞到了一股氣味,李逸看著坐在地上尷尬萬分的甄小佳,俯下身子,手還未碰觸到她,便聽到她一聲尖叫:「不要碰我。」
摀住了耳朵,一邊感歎女人的高分貝聲音是如此洪亮,一邊說道:「你難道想留在這兒?晚上這兒可沒有人值班,你不怕?」
不容分說的,李逸伸手拉起了甄小佳,打橫抱起了她。
盯著李逸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西服,甄小佳顧不上羞澀,問道:「先生,你身上這套衣服,很貴嗎?」
「嗯,」李逸點點頭,很認真地想了想,「全球限量版的。」
甄小佳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發白,結結巴巴地說道:「先,先生,你,您,你,先放我下來,我,我,我,會賠償你這件外衣的。」
李逸愣了幾秒,慢慢地嘴角浮現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我不介意,如果你真的想賠償我的話,留下你的電話。」
李逸覺得自己是有些瘋了,竟會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產生了興趣,看著自己現在站的位置,更是覺得頭大。內衣店裡,幾乎只有他一個男性生物。
「先生,你要買什麼?」
「內褲,女人的。」
店員職業性的笑容漸漸變得有些怪異,還是介紹了李逸幾款內褲,迅速地付了錢,忽然間聽見店員問道:「需要文胸嗎?店裡有新進的情趣內衣。」
慌忙擺擺手,李逸拎著袋子,逃一般地離開了內衣店。
重新回到車子上時,李逸手上除了內衣袋子,還有一個女裝袋子。甄小佳拿過衣服袋子,找出裡面的發票,看著那上面的四位數字,傻眼了。回過神來,發現李逸已經啟動了車子。
「你要帶我去哪?」
「好人做到底,你總不會要這個樣子回家吧。」
駛了一段路,李逸問道:「你今天來找唐小染,為了什麼事?」
「是,為了孫總。」緩緩地將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甄小佳眼裡閃過黯淡之色,「我只是想要唐小染去勸一勸孫總,除了這個方法,我真的想不到其它的辦法。」
李逸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勸你放棄,別說小染不會去,就是她的丈夫也不會允許她過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有什麼恩怨不能放下嗎?」
李逸淡笑:「姑娘,你太天真了。」
☆
兩段失敗的婚姻,李逸的話語飄蕩在唐小染的腦海裡,頭忽然間疼了起來。不想回家,打了電話,約了許雯出來。
選擇的地方是一家韓國燒烤店,正是她和甘小翠那次遇見許家俊的地方。為什麼會選擇這兒,唐小染也說不清,或許是因為這兒是她和許家俊的開始。
「抱歉,我來晚了。」許雯風風火火地推門走進,「寶寶一直哭鬧,好不容易才哄睡著。」
許雯坐下,店員為許雯斟上了大麥茶,遞上菜單。
將菜單推到唐小染面前,許雯說道:「我隨便,你看著點幾樣。」
菜很快被端上來,肉片放在電磁爐裡後不久開始滋滋作響,濃濃的香味漫出來,撲入到鼻尖。看著唐小染伸手要去夾泡菜,許雯阻止了她:「小染,你現在有著孩子,這樣的還是少吃一點。」
手頓住,唐小染慢慢地放下筷子:「許家,似乎不歡迎這個孩子。」
許雯神色有些微變,很快笑道:「怎麼會,許家有後了,所有的人都很高興。」
拿起筷子將鍋裡的肉翻了一面繼續烤著,唐小染搖搖頭:「家俊不肯告訴我,你也不肯告訴我嗎?」
「這,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要我怎麼說。」許雯舉起了杯子,盯著裡面黃色的液體,想了想,說道,「女人在懷孕時,總是喜歡東想西想,我那時也是這樣。小染,平時多散散心,找些書看看,會好很多。」
唇角彎起,唐小染自嘲地一笑:「雯姐姐,我不問你別的,我只想知道,那一次在墓園,婆婆那話是什麼意思?」
「哪句話?」許雯做出了一副驚訝狀,思索了一會,敲了敲腦門,「那個啊,誤會,都是誤會。小染,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看這肉都要烤焦了,小染,趁熱吃了。」
許雯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又似乎刻意隱瞞一般,唐小染垂下眼眸,沒有再問什麼。
出了飯店,許雯走出幾步,停了下來,看著和她相反方向的唐小染,「其實有些事情,不知道會比知道的要好得多。有些時候,難得糊塗比聰明要好得多。」
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唐小染站在那兒幾秒,邁著步子離開。
家門口,唐小染剛剛拿出鑰匙,房門從裡面被打開,「你算是回來了。」一臉焦急的許家俊站在那兒,伸手將唐小染拉進到了屋裡。
餐廳的桌子上擺放著幾樣日常小炒,「你還沒有吃嗎?」
「在等你。」許家俊笑笑,「遲遲不見你回來,找了一圈,才知道你約了姐姐。」
盯著許家俊,他神態自若,看不出一點不自在。
「你不擔心你姐姐和我說了什麼?」
許家俊搖搖頭,篤定道:「姐姐不會說什麼。」
看著自信滿滿的許家俊,唐小染忽然間來了氣,拿起手中的包砸了一下許家俊,氣惱地疾步走至客廳的沙發那坐下。打開電視,在那找著台。記得有個頻道在播放莎士比亞的作品,昨天播的是《哈姆雷特》,今天預告是《羅密歐與朱麗葉》。找到了頻道,電影沒有播出多少,恰好到了舞會的那一幕。
看了一眼電視的畫面,許家俊奪過了唐小染手中的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胎教不應該看太過於陰沉的,我覺得這個很好。」
看著在屏幕上蹦躂的幾隻羊和一隻狼,嗯,這個是很陽光。斜視著許家俊,唐小染嘲弄道:「怎麼,你想做灰太狼?」
「不好嗎?人家都說,嫁人要嫁灰太狼。」放下手中的遙控器,許家俊一手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我覺得看這個很好,對了,有空再多聽聽兒歌,鞠萍姐姐講故事,現在買不到磁帶了吧,那去網上找找音頻。」
被許家俊這樣一攪合,原本沉悶的氣氛漸漸淡去。羊與狼的結果往往是狼被三振出局,音樂聲響起,一集結束了。許家俊瞅著唐小染看著,被許家俊盯得有些不自在,唐小染摸了摸臉頰:「你看什麼?」
「我在想,比起紅太狼,你可是可愛得多了,起碼沒有天天家庭暴力。」在唐小染身邊坐下,許家俊摸了摸唐小染的小腹,「聽說女人懷孕時經常生氣,生下的孩子脾氣會很糟糕。」
拍掉了許家俊的手,唐小染拿起桌子上的一包地瓜干,抓起一根放在口中狠狠地嚼著。
摟住了唐小染,許家俊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不是告訴過你,不管發生了什麼,我會處理,不要再自尋煩惱。」
「我聽說,孕婦情緒不穩定的話,准爸爸撫摸妻子的腹部,會讓她感到舒暢,有沒有覺得好些?」從上到下,又從左到右,許家俊輕輕撫摸著唐小染的腹部,「爸爸,聽著,我是爸爸,這是你的媽媽,我們是一家,永遠的一家人。」
看著許家俊這專注的神情,唐小染抿唇笑道:「他又聽不見你講話。」
「說不定他能感受到。染兒,他有沒有踢你或者?」
看著許家俊一臉期盼的樣子,唐小染莞爾:「你當他才多大,胎動,至少也要五個月左右。」
「那麼久。」許家俊一臉失落的樣子,忽然間又想到了什麼,起身拎了一個塑料袋過來,將裡面的東西倒在了沙發上。
彩色的小畫書鋪在沙發上,有《灰姑娘》,有《小蝌蚪找媽媽》,有《有白雪公主》,有《賣火柴的小女孩》,看見了《小蝌蚪找媽媽》,許家俊微微蹙眉,嘀咕了一句:「這本。」
許家俊將《小蝌蚪找媽媽》收了起來,其它的書整理好放在沙發上:「這是我托人去書店買的,人家說胎教時孕婦可以看,孩子出生後孩子也可以看。」
「那本呢?」手指著許家俊手上的那本,唐小染有些不解。
「如果是男孩,《灰姑娘》會告訴孩子不要以貌取人,如果是女孩,更好,灰姑娘總有一天會成為公主。」
「喂,」看著許家俊還要繼續說下去,唐小染打斷了許家俊的話語,「那本,你手上的那本,你把那本拿走做什麼。」
許家俊沉默了一會,這才說道:「太黃色。」
「啥?」
許家俊的面色有些古怪,慢慢地擠出幾個字:「歡迎精子身份證,我們喜歡有身份的小蝌蚪。」
這話有點耳熟,唐小染想了想,記起來了,那一天她在瀏覽網頁,無意中看見網易女人的情愛生活中有一篇這樣的報道,順手百度了一下,無意中發現一個問題,為什麼精子是蝌蚪形狀的呀?網友推薦答案,因為小蝌蚪才能找媽媽呀。而她在看網頁的時候,許家俊不聲不響地站在她的身後,等她起身倒水時才發現他。然後,他以身言教,讓她親身體驗了所謂的小蝌蚪。
想起了那日的事,唐小染臉頰微微泛紅:「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想你啊。」
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的目光讓唐小染感到了羞澀,只覺得臉頰更熱,耳邊聽見了許家俊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如果你要留下這本書也行,提前告訴寶寶,他是小蝌蚪找到媽媽後才有的。」
「許家俊!」抓起了身邊的一本小冊子,唐小染砸向了許家俊,惱羞地瞪了他一眼,匆匆地走向臥室。
聽著那「碰」的一聲,許家俊揚眉,微微彎起了唇角,彎腰拾起落在地上的那本書,重新放好。坐在沙發上,臉上的笑容慢慢止住,拿起遙控器,又換到了之前播放《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那個頻道。已經接近尾聲,羅密歐自盡,朱麗葉發現後,也選擇了自盡。盯著電視屏幕看了幾秒,許家俊撥打了一個電話:「姐,麻煩你一件事。」
那一天後,唐小染沒有再追問什麼,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三天後,正在上班的唐小染接到了許家俊的電話:「晚上去爺爺那,我來接你。」
這幾日,甄小佳一直都守在報社門口等著唐小染,看見唐小染走了出來,甄小佳迎了上去:「唐小姐。」
歎了一口氣,唐小染有些無奈地說道:「你有這樣鍥而不捨的精神,為什麼不花在勸服他的身上。」
「唐小姐。」說話間,甄小佳看了一眼唐小染的身後,臉色一變,慌忙說道,「唐小姐,以後我再來找你。」
看著慌慌張張逃走的甄小佳,唐小染有些疑惑。
「她又來找你了?」
側首,看著李逸站在她的身邊,目光又移向了前方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唐小染看著李逸的目光中多了幾絲嘲諷:「她似乎怕你?」
神色有些不自然,李逸擾擾頭:「哪有的事。」
「桃花氾濫。」低聲說著,唐小染向前走了幾步,又轉身走了回來,「吶,既然你和她熟悉,那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勸勸她,我不會去見那個人。」
「我?」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李逸剛要拒絕,忽然唐小染拉住了他的手。
「不可以嗎?」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李逸一慌,急著就要掰開唐小染的手。只是唐小染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想到她還有著身孕,不敢冒失地推開她,低聲抱怨著:「唐小染,你想害死我。」
無辜地看著李逸,唐小染眨了眨眼睛:「這可不能怪我,如果你一開始就答應了我,不就萬事大吉了。」
身後的腳步聲慢慢逼近,唐小染鬆開了李逸的手,撲到了許家俊的懷裡:「家俊,李社長剛剛答應替我解決一件麻煩事。」
「是嗎?」狹長的眼眸盯著李逸,慢慢的,許家俊唇角彎起一個弧度,眼睛裡浮現淡淡的笑意,「李逸,還真的是要謝謝你。」
李逸心驚膽顫地看著許家俊,他那淺淺的笑容下面分明凝聚著一絲薄怒,李逸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想起許家俊和唐小染確立關係後,他被許家俊找出去切磋一下,結果臉上著著實實地挨了一拳。許家俊這人,別人不知道,李逸可是知道,小氣得很。
李逸以前追求過唐小染,現在還欣賞著她,雖然落花無情,但是這事落在許家俊的耳裡,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之前的那一拳也是因此而被挨的。如今被許家俊看見他和唐小染拉拉扯扯,雖然錯不在於他,可是和小氣的男人,小氣而且愛吃醋的男人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講。見唐小染這樣問道,李逸忙著點點頭:「是啊,是啊,她有事求我。」
「那你是答應了?」偎依在許家俊的懷裡,唐小染笑道。
「是。我先走了,你們慢聊。」揮揮手,李逸慌忙跑掉了。
「李社長,三天後給我答覆,可以吧?」笑瞇瞇地看著李逸的背影,唐小染問道。
李逸腳下一滑,差點摔倒。說實話,那個女孩,是個硬骨頭,可是和許家俊相比,他倒是寧願去啃這塊硬骨頭。沒有回頭,只是豎起三根手指。
☆
「你讓他幫你做什麼?」開往軍區干休所的路上,許家俊問道。
「不是什麼大事。」唐小染手肘靠在車窗上,撐著腦袋,「要不,你告訴我你瞞著我什麼,我就告訴你。」
瞥視了唐小染一眼,許家俊彎起了春:「沒有秘密,你要我告訴你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要是不願意說,那就算了。事情可以解決就好。」
咬緊了唇,盯著許家俊,唐小染冷冷一哼,頭扭向了一邊。
到了許老爺子家,看見唐小染,兩個老人都很開心,許奶奶拉過唐小染問長問短,臉上佈滿了笑容,許爺爺開心地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陳酒,說要和許家俊暢飲幾杯。
「家俊還要開車。」許奶奶插了一句。
拍了拍腦袋,許老爺子說道:「我倒是忘了這茬,沒事,家俊和小染晚上就留下來過夜吧。」
幾杯酒下肚,許老爺子依舊是意猶未盡,嘮嘮絮絮地說了許多,倒是唐小染覺得有些睏意,揉了揉眼睛,勉強地坐在那兒,聽著許老爺子念叨著許家俊小時候的事。瞅出了唐小染的倦意,許奶奶招呼著唐小染回屋休息。安頓好唐小染,許奶奶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
兩位老人的神色已不像之前那般祥和,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有些沉悶。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許老爺子。
「家俊,你托雯雯帶來的片子我們都看了,又是梁祝的,又是羅密歐、朱麗葉的,你想說明什麼?」
放置腿上的手不由握成了一個拳頭,許家俊徐徐說道:「爺爺既然問了,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許老爺子沉下了臉色:「我是知道,我也知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們,拿下了我們,就算你媽媽再怎麼反對,你也有了堅硬的靠山,對不對?」
許家俊沒有否認,點點頭:「是。」
「為什麼?」
「我不想失去她。」
「哪怕她是你的仇人?」
「爺爺,冤冤相報何時了。何況,爸爸的死與她無關,如果說她哪裡錯了,錯就錯在她是張家的人。可是她的母親是在被趕出張家的情況下生下了她,如果不是她的姥爺生病想念女兒才找到她,她和張家就不會有任何的關聯。爺爺,我想了好久,最後,我還是放不下她。我們何必為了死去的人折磨活著的人。我想,這個孩子也是想化解我們心中的怨恨,才在這個時候降臨的。」懇求地看著許老爺子,許家俊說道,「爺爺,爸爸死時,她還沒有出生,她沒有必要為了她爺爺的過錯而承擔責任。」
「可是有句話說,父債子還。」許老爺子慢悠悠地說道,「家俊,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一道焦慮之色閃過許家俊眼中,煩惱地拿起酒杯,許家俊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盯著空空的杯子,許家俊忽然說道:「爺爺聽過水與杯子的故事嗎?」
淡笑,許老爺子拿起酒瓶,在自己的酒杯裡倒上一杯酒,酒滿後,依舊在那倒著,慢慢的,酒水溢出了酒杯,液體滑落至桌邊,如細流一般地落下,慢慢的,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地在那落著。
「你是想要告訴我,一個杯子要是盛滿了水,便會裝不下任何東西。這樣。」拿起酒杯,將裡面的酒灑在地上,許老爺子舉著空酒杯,「倒掉裡面的東西,才可以接受新的東西。家俊,我懂得這個道理可是比你早很多年。」
「爺爺既然知道,為什麼還是這樣固執?」
「家俊啊,我倒想問問你,你不愛你的父親嗎?」
「愛,在我的心中,爸爸是一個光輝的形象。可是,爺爺,自從知道這件事時我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因為染兒是張慶國的玩孫女,所以我就要傷害她?」苦笑著搖搖頭,許家俊說道,「我做不到。如果說仇恨是上一代的事,為什麼要小一輩的來承擔。這樣的悲劇,已經夠多了。爺爺,如果染兒知道了這件事,以她的性格,她要麼離婚,不會留下這個孩子,要麼她會帶著孩子遠走高飛,爺爺,這兩種情況,是你願意看見的?如果她走了,我不會再娶任何一個女人。」
「你這算是威脅我?」許老爺子瞪起了眼睛,一拍桌子。
毫不示弱地看著許老爺子,許家俊目光堅定。
對視了幾秒,許老爺子忽然笑了:「你這小子,真是有了媳婦什麼都忘記了。你父親殉職時,我是很難過。可是逝者已矣,我還不想再失去我的重孫子。」
「爺爺?」沒有想到許老爺子的態度轉化如此之快,許家俊有些愣住。
許老爺子舒了一口氣,說道:「你當我真是那麼小氣,當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二,如果說你的父親是被張慶國所殺,張慶國的女人被你父親錯殺在先。這樣算算,也不知道是誰該向誰復仇。」
「是啊,家俊,本來我們知道這事後,心裡也是很複雜,」一直沉默的許奶奶開口了,「可是在你托雯雯送來那兩張碟片時,我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說不恨,那是不可能。可是這事不能簡單地說是誰的錯。家俊,如果說真的要報仇,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小染生下許家的兒子,永遠做許家的人,這樣不也算是替張家贖罪了。」
臉上漸漸浮出笑容,許家俊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爺爺、奶奶,謝謝你們。」
許老爺子擺擺手:「當初不讓你父親參加特種兵就是怕失去他,但是最終還是失去了他。他的這種職業,本就是有著很大的風險,我知道,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失去他。」
眼裡流露出傷感之色,許老爺子抹了抹眼睛,又說道:「家俊,你的母親對你的父親感情很深,而且聽雯雯說,她已經鑽進到了牛角尖裡。如何解開你母親的心結,還得靠你。」
許家俊沉吟半響:「我知道了。」
上樓的時候,許家俊的腳步幾乎是飛了起來,來到臥室的門口,剛要推開房門,手上的動作慢慢地又變得輕緩起來。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窗簾沒有拉起,月光照射進來,依稀地可以看見屋子裡物體的輪廓。走至床邊,看著在那熟睡的唐小染,許家俊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撫摸著唐小染的臉頰。
迷迷糊糊間,唐小染感到有人奪去了她的呼吸,微微睜開眼睛,感到熟悉的氣息,安下心來,抬起手環住許家俊的脖子,回應著他。
良久,許家俊才慢慢地放開唐小染,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她的頭髮,嘴角微微上揚:「吵醒你了?」
「你說呢?」起身趴在許家俊的懷裡,唐小染說道,「我覺得你的心情變好了。」
「大概是的吧。」許家俊嘴角勾勾,手撫摸著唐小染的小腹,「還要等那麼多時間才能感受到他。」
笑出聲來,唐小染手指戳著許家俊的胸膛:「你怎麼比我還要著急。」
「因為那時過了三個月——」
在唐小染耳邊低語了幾句,惹得唐小染臉色微微漲紅。
「許家俊,你這個色胚!」
☆
三日後,李逸找到唐小染,說是晚上要談些工作上的事,要她晚上陪同他一起去軒雲會所詳談。
不疑有他,唐小染答應了,只是隨著李逸走進會所,看見坐在包廂裡沙發上的人時,唐小染有了一種上當的感覺。瞪了李逸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唐小染。」拉住了唐小染,李逸有些無奈,「吃人家的嘴軟,我實在是無法拒絕她。不如你和她談談吧。我是無能為力了。」
「真的是無能為力?」甩開了李逸的手,唐小染走至甄小佳對面,坐下,「我不知道李逸是怎麼和你說的,無論你說什麼,我說過我是不會去的。」
失落之色在甄小佳眼中閃過,一雙深黑的眼眸盯著唐小染,輕輕開口:「如果,他是因為你才出的車禍?如果,他是因為你才不願意接受治療,你還是要不管不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