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父姓許,單名一個忠。」
「許忠?」張慶國念叨著這個名字,又是打探了許家俊一番,「你的父親,如今是否安好?抽個空,我要去見見你的父母。」
許家俊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要問,我的父親許忠是不是三十年前a市公安特警大隊的隊長?」
張慶國手指輕點擊著沙發扶手,似笑非笑:「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許忠的孩子?」
「是。」
張慶國做出了一副驚訝狀:「聽說當初許忠殉職時,你才1歲,如今倒也是這麼大了。歲月真是不饒人。」
「這麼說,你見過我的父親?」淡淡地說著,許家俊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嘲諷之色。
「有興趣聽我說個故事嗎?」張慶國自斟了一杯茶水,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三十年前,一個黑道上的老大喜歡上了一個年輕的乾淨的女孩,為了他們的將來,他決定在做完最後一次軍火生意後金盆洗手。可是,在他們進行最後一場交易時,因為黑吃黑,交易的那一方沒有來,來的卻是警察。偷聽到這個消息的女孩一個人來到了交易場所,卻是遇到了雙方交戰。為了掩護那個黑老大,女孩被一個警察誤傷,不治而亡。這個黑老大當時叱吒黑白兩道,在為女孩報了仇後,黑老大脫離了黑道,並以女孩的姓名註冊了一家公司,遵照女孩生前的願望,規規矩矩地做起了生意。
故事說完,張慶國看向許家俊:「你應該猜出來了,我就是那個黑老大,而那個殺了那個女孩的警察,就是許忠,你的父親。」
許家俊點點頭:「是,我知道。」
張慶國緊迫的視線盯著他:「那好,我問你,你接近小染是什麼目的?是想報復我?」
許家俊輕輕地笑了,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譏諷:「我沒有那麼神通廣大,知道你是染兒的外公,也只是昨天的事。」
「是嗎?」張慶國盯著許家俊,聲音嚴厲,「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麼做?如果你想傷害小染,我不介意讓這雙手上再次沾上鮮血。」
「你這是在威脅我?」許家俊譏諷地笑著,「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也希望你不要透漏出什麼信息。她這個人很敏感,又恨喜歡胡思亂想。」
眼裡流露出詫異之色,張慶國身上的殺氣慢慢收斂:「你真的很喜歡她?」
「是。」
打探著許家俊幾秒,張慶國點點頭:「這樣最好。」
上了樓,推開了房門,看見唐小染在床上躺下了。走過去,看著唐小染一手枕在頭邊,睡了過去。俯下身子看著她,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勺,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家俊,你回來了?」睜開了眼睛,唐小染看著許家俊,坐起了身子,摟住了他,「姥爺沒有怎麼為難你吧?本來想睡會就去找你的,但是一躺下就起不來了。」
「沒什麼。」看著唐小染一臉的倦色,許家俊說道,「是不是路上太累了?再休息一會?」
「嗯。」點點頭,唐小染重新躺下。
幫著唐小染蓋好被子,許家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個秘密,告訴她?不,他不打算也不能告訴她。
在張家呆了一天,唐小染就想回去了。因為身體有些難受,嗜睡,中午下去吃飯時稍微晚了些,顧如雲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吃飯的時候,唐小染覺得才有些辣了,扒了幾口,便吃不下去了。
張慶國見狀,吩咐著管家為唐小染準備一些清淡的。顧如雲有些不滿了:「還真以為自己有什麼特別的,讓大家等你就罷了,現在還單獨開個小灶。這裡論輩分,算你最小,到底是沒媽的孩子,沒個教養。」
沒等唐小染髮火,張慶國已經怒了,一掌將桌子上的飯碗揮到了地上:「不想吃就出去。」
「爸,我這是在為你不平,」見張慶國怒了,顧如雲有些畏懼,慌忙說道,「我聽說當年懷念的妹妹離開時,不是很有骨氣嗎?既然這樣,如今她的女兒回來又算什麼。」
放下手中的筷子,唐小染冷冷地開口:「我打算明天回去。」
「小染,你坐下。」張慶國手上握著拐棍,重重地敲擊了地面,「顧如雲,你逼走了你的媳婦,還想逼走我的外孫女。就算要走,走得也是你。」
「呵,我走?如果不是我的父親在政界,你們張家怎麼會有現在的風光?別以為我不知道,張家起家其實--」
「說夠了沒有。」起身,一把摀住顧如雲的嘴,張懷念歉意地看著唐小染,「她這人就這脾氣,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想回去了。」唐小染起身,「晚上不用等我了,讓家俊給我端一碗粥就可以了。明天,我想回a市。」
回到了屋子裡,唐小染坐在床上,拿起枕頭狠狠地往床上砸了幾下,又是使勁地扔在了地上。許家俊推門走進,拾起地上的枕頭,拍了拍上面的浮灰,放在床上,在唐小染身邊坐下:「不開心?」
「我不喜歡聽見別人說媽媽的壞話。」唐小染沒有否認,「我討厭她。」
「聽說她的父親是政府的一個高官,官小姐的脾氣難免有些傲氣。」拉住唐小染,許家俊說道,「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下去吃點東西。」
「不要。」唐小染搖搖頭,有些蔫蔫地說著,「沒什麼胃口。」
「這邊的飯不合口味嗎?」
「也不是,之前也還吃得習慣,大概還是沒有緩過勁,胃有點不舒服,我想再睡一會。」
出了屋子,看見張建兵站在門口。
「她呢?」
「睡下了。」
「借一步說話。」
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房門,許家俊點點頭,隨著張建兵一起走到花園。
「有事嗎?」
「小染要是生氣了,你是怎麼哄她開心的?」張建兵擾擾頭,有些苦惱,「當初,你是怎麼讓小染喜歡上你的?」
淡淡地看了張建兵一眼,許家俊說道:「將心比心,鍥而不捨,就是這樣。我聽染兒說過你的事,哄她開心,要找到源頭。當斷不斷,後患無窮。」
☆
找到了沈穎,卻是在她那兒吃了閉門羹,百般無奈之下,張建兵央求著唐小染幫他做下說客。
禁不住張建兵的軟磨硬纏,唐小染答應了,從張建兵那要到沈穎的住址,拉著許家俊陪她一起去。
按照地址,唐小染找到了一個小區。沈穎是北漂一族,嫁給張建兵之前,一直是與人合租,如今離家了,又是搬回到了這裡。
敲開門,是沈穎開的門,幾日不見,她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憔悴,與張建兵的頹廢相比,她整個人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室友不在,屋子裡只有沈穎一人。招呼著唐小染他們進屋,沈穎倒了水遞給他們。
看著杯子上徐徐升起的熱氣,唐小染開門見山地說著:「是張建兵讓我來的,或許,你是誤會了什麼,不如面對面地談一談,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沈穎笑笑,神情有絲落寞。
「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無所謂,我又不是第一次失戀。只是這一次,心裡比之前更難受。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就算我不指望他對這段婚姻多麼負責,我也不希望我們的關係這麼脆弱。」
「我知道,」唐小染輕聲說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你決定怎麼做了嗎?放下這一段感情還是挽回它?」
「小染,我聽說,你的前未婚夫在婚禮前劈腿,你那時是什麼心情?」
「萬念俱灰吧,那時整個人都懵了,心疼到麻木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可是,小穎,你和我不同,如果那時我遇到你這樣的情況,我不會那樣輕鬆地就放手。張建兵是在乎你的。給他一個機會?」
從沈穎家出來,唐小染明顯地感覺到了許家俊的臉色有些難看。十月初的北京,中午不算太冷,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是許家俊的臉色卻如萬年寒冰一般,即便是陽光照射在上面,也無法驅走他臉上的嚴寒。似乎是有意的,許家俊拉開了和唐小染的一些距離。
察覺出許家俊的異樣,唐小染拉住了許家俊的手。許家俊微微抗拒了一下,沒有了動作,任由唐小染拽著他。
「你從沈穎家一出來,臉色就不好看,怎麼了?」瞅著許家俊的神情,唐小染問道。
「沒事。」
簡潔的兩個字,卻是讓唐小染感到了不安,他們之間的關係剛剛融洽,可是此刻,她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又是降到了零下。
「你到底有什麼事?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看著唐小染,許家俊輕輕地勾唇:「真的沒事,你多心了。」
真的是多心了?唐小染明顯地感覺許家俊的態度冷淡了很多,雖然在外人面前他不會表現什麼,可是到了晚上,他總是會說工作忙,等到她熬不住了入睡了,他依舊在忙碌著。
「我打算回a市,你是留下還是和我一起走?」
一日清晨醒來,許家俊這樣問她。
男人坐在床上,身上的淺灰色格子睡衣的衣領處的扣子解開,對男人的眼睛裡一片清明,沒有剛睡醒時的那種惺忪。
「我回去。」
得知唐小染要走,張慶國有些不捨。走的那一天,張慶國送著唐小染到屋外:「有空要常回來看看。」
又看向許家俊:「記住你說過的話。」
許家俊點點頭,拉著唐小染上了車子。
車子上的氣氛有些沉悶,許家俊抿著唇,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一言不發。兩人單獨相處時,許家俊便會這樣鬧著彆扭。盯著許家俊,唐小染歎了一口氣,胃裡忽然騰起一股鬧騰感。車子裡特有的真皮味混雜著淡淡的香氣,嗅在鼻子裡,竟是覺得陣陣噁心。
手捂著唇,忽然間聽見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不舒服?」
本是閉著眼睛的許家俊此刻睜開了眼睛,看著她。
唐小染點點頭:「大概是暈車吧。」
打開窗戶,許家俊拉過唐小染,讓她枕在他懷裡:「眼睛閉上。」
又吩咐著前排的司機:「有音樂嗎?放一點輕柔的。」
手覆在唐小染的胃上,輕輕地為她揉著:「還難受嗎?」
「還好,」他身上冷酷的外衣脫掉了,彷彿這幾日的冷戰不復存在一般,唐小染嘟囔著,「是不是我不舒服了,你才肯關心我。要是這樣的話,我還不如天天生病好了。」
「不要亂說話。」
在車站等車時,唐小染覺得口中無味:「我去附近的超市。」
「我陪你。」
「不用。」
挑了幾袋話梅,付錢時,唐小染忽然想到了什麼。
慢吞吞的,唐小染晃回到了候車室,在許家俊身邊坐下,打開一包話梅,捏了一個放在口中。
「家俊,我發現我喜歡吃酸的。」
「嗯。」
「會噁心,想吐,還總是覺得覺不夠睡。」
「嗯。」
許家俊沉默了幾秒,忽然間看向唐小染,眼裡流露出一道驚喜之色,拉著唐小染就要衝到外面。
「你要去哪?車子馬上要來了。」
「去醫院。」
「回去後也可以。」
許家俊腳步頓住了,拉著唐小染又回到了座位上,臉上的喜悅之色慢慢散去,若有所思地盯著唐小染。
「怎麼了?如果我有了這個孩子的話,你是不是不喜歡他。」不安地看著許家俊,唐小染紅了眼睛,「我就說你這幾天怎麼怪怪的,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你早說啊,我才不會纏著你。」
「公共場合,不要鬧。」
「怕我給你丟臉?我就是要鬧!」
看著耍小孩脾氣般的唐小染,許家俊輕歎一口氣,摟住了她:「我怎麼會不要你,這幾天我是有著情緒,我向你道歉。」
「沒有誠意。」
候車室裡,一個英俊的男人在耐心地哄著懷裡的姑娘,那姑娘臉上梨花帶雨,男人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麼,姑娘笑了。車站廣播響起,男人拉著女人走向了進站口。
人很多,許家俊護住了唐小染,一個小伙子火急火燎地想要擠過去,先進站,許家俊瞪了他一眼:「趕著去投胎啊,我老婆懷孕了,她要是出了一點事,你負責!」
小伙子本想說些什麼,可是一看見許家俊這氣勢,眼裡泛著寒光,看著他的目光如冰刃一般,臉色烏黑,硬生生地將要說出口的話語嚥了回去,退回到了後面。
看著許家俊這小心翼翼的樣子,唐小染輕輕地揚起了唇:「現在還沒有確定,萬一樂極生悲了?」
「就算只有十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當心。」
上了車,剛剛在位置上安頓下來,許家俊的手機又響起。看了一眼屏幕,許家俊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起身去了車廂連接處接了電話。
幾分鐘後,許家俊回來,臉色又變得有些難看。許家俊握住唐小染的手,忽然冒出一句:「不管會發生了什麼,你都不准離開。」
「剛剛是誰打的電話?」唐小染有些狐疑地問道。
「工作上的事。」許家俊不願多說什麼,盯著唐小染的腹部,「到地方後,直接去醫院做下檢查。」
一路上,許家俊明顯的有些心不在焉,瞅著許家俊一會,唐小染起身,忽然手被許家俊握住。
「你要去哪?」
「衛生間。」
許家俊鬆開了手,起身:「我陪你。」
看了看過道,偶爾有幾個人在上面走動,唐小染笑了笑:「你不用那樣小心吧。」
「我和你一起。」
不由分說的,許家俊站起,拉著唐小染走向了衛生間的方向。
「家俊,你現在都這樣,萬一我真的有了,那我的行動豈不是更不自由了?」玩笑般的說著,看著許家俊臉上的線條緊繃在一起,唐小染慢慢收斂了笑容,「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
「是你多想了。」
☆
到地方下了車子,許家俊攔了車子去醫院,掛號去了婦產科,排隊的人不多,很快就輪到了唐小染。做了檢查,得出了結論。拿著手上的化驗單,唐小染眼裡浮上一絲喜色。
「注意休息,前三個月不可以同房,注意補充葉酸和鈣等物質,每個月定時過來檢查一次。前期可能會有早孕反應,克服一下就好。」
走出了醫務室,唐小染髮現許家俊不在外面,四下張望了下,發現許家俊站在走廊的一個窗戶邊,接聽著電話。握著手上的化驗單,唐小染悄悄地走了過去,想給許家俊一個驚喜。
「媽,如果染兒真的懷孕了,我要留下這個孩子。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孩子。」
唐小染臉上的笑容慢慢凝結住,後退了幾步,怔怔地看著許家俊的背影,慢慢地退回到了走廊處的長椅那,坐下。手上的化驗單被她小心地疊好,收了起來。
「染兒?」聽到一聲輕喚,唐小染抬起頭,看著許家俊。
「抱歉,」唐小染歉意地笑笑,「醫生說不是懷孕,大概是暈車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