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王治邦有些一愣,沒想到年輕書記開口便直來,
「嗯——,這個,這個南拖啊是個老大難!國華同志應該向您匯報過!」王治邦斟酌用詞道,張裡點點頭。\\
「他本來與我們南山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也就是廠址在我們南山,原來一直是市裡直接管轄,其中有幾位縣領導當初還是從南拖出來的,造成今天這個局面呢,是有一定歷史原因的,工業這塊我也不太清楚,國華同志一直在政府口工作,這方面情況他比我瞭解!我也說不好!」王治邦謙遜地一笑道。
張裡瞇著眼點了點頭,對方繞了一大圈子,說來說去都沒說出什麼實質性內容來,不愧是老同志,這一點倒是與他的經歷相當。
他欠了欠身笑道:「歷史緣由我們就算了,現在追究起來也沒有什麼意義,主要是擺在眼前的難題啊,近兩千號人,現在就像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筒一樣坐在我們身底下,上次他們是到國家部委門前靜坐,已經造成了很負面的影響,下面必須要想辦法解決,茅盾只有一點一點解決才能越來越小,總是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看呢?」
為了顯示自己的真誠,說這話時他表現得很誠懇,並沒有什麼彎彎繞在內。他想用自己的真誠,來看看這位副手對自己的真正態度!
王治邦沉默了下,微沉著頭,稀疏的腦門上有些發亮,清晰得一些細細的毛細血管都能看見,像一道道紅絲樣。這種現象叫內分泌過盛,屬脂溢性皮膚,這種性格的人一般心思較重。
張裡耐心地看著,抽著煙臉上很沉重的樣子。過了會,王治邦才抬起頭道:
「張書記,我們南山的財政狀況您是有數的,處理這麼大個包袱恐怕很困難!即便我們縣委縣政府同意,老百姓也不會答應的!縣裡總不能為了一個南拖就要犧牲全縣幾十萬群眾的利益吧?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南山不能背上這個沉得的負擔!」
王治邦一臉的堅定之色,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僵硬,忙笑了笑接道:「當然,這是我個人的觀點!張書記您簡單聽聽!」
呵呵一笑,張裡心下很滿意,這位老資格的副手還算坦誠,總算是實事求是說出了心裡話,這兩天自己一來不是忙著聽取各人匯報,卻是一頭扎進了南拖問題,他估計很多常委對此都有看法,這位王書記的心聲也許是代表了大多數人的觀點!
「哎~,治邦書記,你太客氣了!你也是班子裡的一員,南山的所有問題你都有發言權,對南山負責這是我們共同責任!」
張裡笑著開朗道,「你要是有意見不說,這反而不利於工作的開展嘛!」
「噢——謝謝張書記信任!」王治邦吁了口氣,笑著道,
「哎,你又來了,以後我們在一起工作,不要這麼客氣!」張裡和藹地擺了擺手,接道:「不過你說的很有道理啊,南山的財政基礎薄弱、財力有限,想用南山的力量來解決南拖問題這是不現實的!你說的對,即便我們同意,南山的幾十萬群眾也不會答應的!這是個根本性問題,不需要討論!」
說到這裡,張裡揮了下手,作出決斷似的,王治邦臉上有疑惑之色,好像是說不用南山的財政來補窟窿,難道還能讓市裡來填塘子?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嘛!
張裡沒有進一步解釋,一笑起了身笑道:「走吧,我們到食堂邊吃邊談!一人智短、十人智長,我們大家坐下來,團結一致,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
說這話時,張裡揮揮手,臉上充滿了豪氣,王治邦不知是否受到感染,也忙連連點頭,嘴裡笑說對對對!
食堂設在大院的後邊,這裡有著委辦的幾個科室在辦公,樓是有些陳舊感的老樓,剛好有一個大廳狀的地方,被當成了食堂,不知是否因為領導都是當地人的緣故,食堂裡沒有像別的地方樣分成大小兩塊,而是就集中一個,其中的一邊單獨隔開了成小房間樣,很簡單。
此時正是午飯時分,餐廳裡坐著稀稀朗朗幾個青年人,看樣子就是沒成家的單身汗來湊活,可能是接到了通知,委辦主任趙海峰正在食堂裡來回走動,指揮著些許人忙這忙那。看到年輕書記和王副書記共同邁步進來,忙笑吟吟上前迎來。
「張書記、王書記,都安排好了,這邊請!」趙主任慇勤地在前帶路,剛轉身,門口就又傳來一聲笑招呼聲,
「哎,還是張書記快啊!」縣長紀國華和副縣長顧祖川兩人笑跨進了門,身後跟著秘書。
領導笑談,食堂有些青年人都不由自主笑著站了起來,這種情況可是不容易碰到。張裡笑著眼光漫掃了一圈,不少人都點頭笑著致意。
「大家都坐吧!」笑呵呵地一擺手,張裡邁步前行。
幾個人進了小間坐下,裡面倒也寬敞,只是裝修上很簡單,甚至有些簡陋,不過乾淨倒還是不錯,看樣子是專程打掃過的。趙海峰跑上來端茶倒水,笑著說:「張書記,您看吃點什麼?」
看著幾人以自己為主的樣子,張裡一笑道:「隨便了,吃飽就行!」
屋裡眾人都笑起來,紀國華笑說:「還是我來安排吧!炒幾個下飯的菜,弄個湯,簡單就行了!」
「好的!嗯,張書記您有什麼忌口的嗎?」趙海峰盡職盡責。
「沒有!什麼都行!辛苦你了!等會你也一起過來吧!」張裡笑著擺擺手,屋裡眾人哄笑,趙海峰忙點頭笑逐顏開地跑出去忙了。
飯菜很快就往上擺了,幾個秘書到外面去坐,趙海峰陪坐,但是大多時間他都忙著招呼領導了,當張裡吃完兩小碗飯時,趙海峰一碗還沒吃完。
「你這也光顧著我們了,自己也要照顧自己嘛!」張裡笑著放下碗筷,拿過紙揩了揩嘴。
桌上幾人都笑起來,說是邊吃邊談,但實際上在飯桌上根本沒談工作,不過這種輕鬆的氛圍倒是蠻好的。領導的親密無間讓外面的人看得很欣慰。
飯後幾人還是聚到了張裡的書記辦公室。幾人抽著煙喝著茶便漸漸轉入正題。
紀國華說:「早上這個會開得情況不容樂觀啊!一千多萬的整體出售方案是廠領導班子集體作出的,購買的對方是南方一家拖拉機廠,原來是從鄉鎮企業發展起來的,這裡面是一個原來的南拖經營廠長牽的頭,南拖這邊談了好多次,價格一直上不來,想找別的買家,沒有人願意參與進來,這裡面有缺乏競爭的因素在內,但是主要問題還是在南拖自身,設備老化嚴重、技術上又沒有什麼優勢,也就南拖這個牌子還值點無形資產,對方也是看中這塊牌子來的!」
「工人這邊呢,對工廠有感情這是肯定的,但是對市場行業情況卻缺乏一定的瞭解,再加上拖欠的工資費用等等,從感情上一時接受不了,而且就目前這個價格來說,根本不夠補發拖欠的工資這塊,補償問題就更談不上了!所以工人有意見!」
「現在兩方的差距就這麼大,廠裡的領導班子也表了態,既然工人不願意,他們也就不賣了,等著政府來出面處理,要是他們自己解決的話,眼前就只有這惟一的方法!」
紀國華三言兩語,條理清晰的就把情況說了個大概。
屋裡一陣沉默,幾人臉上都有皺眉頭,嚴格來說這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誰碰到誰都犯難,只因為張裡是新上任的南山書記,大家再陪他過一遍。
嗯,張裡點點頭,情況與他預想的差不多,估計也就是這麼個局面,不過他從紀國華的敘述中聽到了一個新情況,他心下一動,就開口道:「那個經營廠長叫什麼名字啊?」
紀國華一愣,可能是沒想到問這個。
「嗯,姓劉,叫劉泰勇!」這時,顧祖川在旁適時的插上了話,「這個人一直在廠裡搞的經營這塊,後來辭職走的!」
「什麼時候辭的職?」張裡繼續問道,
顧祖川遲疑了下,才道:「這個不太清楚,好像是三年前吧,那時候南拖還沒正式劃過來!」
噢,張裡點點頭。
「這個人估計幫不了什麼,當初談出售方案時,南拖這邊就派人專門找過他,想在談判的價格上抬一抬,照顧一下老單位,後來抬是抬了點,但是好像也沒什麼大改變!」顧祖川接著道,
「這個情況當時我也是聽說,我們縣裡也沒正式介入!」
或許是感受到紀國華的疑惑,顧祖川接著解釋了下,前者笑了笑,沒說什麼。
屋裡再次陷入平靜,幾人都抽著煙,臉上有思索的表情,但是無疑都是在等著年輕書記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