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沿海氣候,皖省的氣溫明顯的此時比春江要冷了些,深秋的涼意有些襲人,車窗外的城市街景一一閃過,同為省城,這邊明顯比春江要繁華多了,高樓林立,霓虹閃爍,雖是近深夜,皖省的大街上依舊車流如梭,一切都昭示著作為皖省經濟文化政治的中心,省城是多麼的繁榮。
第一次光臨,張裡也沒鬧出東西南北,兩人在車上說笑著,就見車很快駛了一條幽靜的街道,這裡與剛剛大街上的車水馬龍相比,倒顯得有點鬧中取靜之意,穿過大半條街,車子就拐進了一條胡同,很快便停在了一處院門口。
高進光笑說到了到了!二人下車,院門很快就開了,岳母丁麗萍笑意盈盈地站了出來,後面跟著一個保姆樣的小姑娘。忙著上來幫拿行李。張裡忙上前張口見禮,丁麗萍笑說進來吧!眾人尾隨而進,放下行李,高進光便提出告辭而去,張裡又把他送到門口才返回。
回到屋裡,桌上早擺好了一杯熱茶,丈母娘也端坐沙發上,坐下歇歇吧,先喝點茶,餓不餓?岳母噓寒問暖。
不餓不餓,來時吃過飯了!張裡忙笑回。那好,先坐吧,你爸過一會才回來!房間給你收拾好了。岳母笑著說。
接下來,母婿二人便坐著閒聊起來。丈母娘看著女婿有些削瘦的身材心疼說,在春江吃苦了吧?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一個人在那漂著,怪不容易的!都怪你爸,早就叫他管管,他就不聽,非得叫你受這罪!他不為私利,總也要想想老人吧?家裡缺了你,我都不放心!
沒事沒事,都還好!張裡忙笑回說,我還年輕鍛煉鍛煉有好處!再說了時間也不長,就兩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主要是你們老人,要注意身體才是!
丈母娘一笑說我沒事,就是你爸,整天忙得不歸家,一天到晚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真倒希望他早點退休,我們都回項州,一家人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多好!——
沒多久,門外便傳來了動靜,小保姆早就機靈地跑出去開了門,黃元民回來了。
張裡忙起身迎到門口,黃元民魁梧的身形出現在了門前,張裡笑著張口問禮。
你到啦?黃元民也笑著問了句,進屋除去外套,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臉上帶著些許酒意。看得出,可能剛剛也是應酬完畢。
張裡說嗯,剛到沒過會。黃元民喝了兩口茶,便說你先坐著,我去洗個澡!說完便起身,丁麗萍也上來說小張你也去洗澡吧,回頭再聊吧!張裡點頭應聲,起身由小保姆帶著進了房間。
等等他洗完換上衣服出來,黃元民正精神奕奕地坐在沙上喝茶抽煙,見他出來,黃元民起身說到書房來吧!張裡應聲尾隨而去。
書房很寬大,陳設淡雅,一如主人的從政風格。張裡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下,屋裡除了大書櫃,裡面裝滿書籍外,再就是幾盆植物綠意盎然,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幾張椅子擺列,另有一套沙發,牆上掛著一幅書法作品,地上是猩紅地毯,此外無他物。
看得出這裡是書房也是平時會客之所,黃元民落坐在沙發上,背後的牆上就是那幅書法,張裡也跟著坐下,二人坐定,黃元民笑說怎麼樣?在春江工作還順利吧?
還好吧。張裡謙恭地點頭回道。黃元民笑說你的事我沒管,你不怪我吧?不會不會,張裡忙道,爸,您這麼說就見外了,我還年輕,鍛煉鍛煉有好處!
嗯,黃元民點了點頭,臉上很滿意,抽了口煙,接道,年輕時就要在基層一線好好摔打,多積累經驗,這對於以後是有好處的!現在中央明確提出要加強高級幹部的基層從政經歷,實踐出真知,所有的政策都要理論聯繫實際,沒有實用性的空頭文件和政令時代將會一去不返!這兩年,國家部委就有許多幹部下派地方任職,一方面加強了中央部委與地方的緊密聯繫,同時也加強了下情上達的快速溝通渠道!一切均從實際出發!
所以說地方基層工作至關重要,黃元民臉上緩了緩說,你在鄉鎮幹過,縣區也做過,這些都是寶貴的人生財富,成功與失敗並不要緊,關鍵是要從中摸索出一些有用的東西,開拓視野、啟發出新思路,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張裡連連點頭,岳父這種高級領導幹部的精僻理論與眼光,可不是他所能比擬的,任何點滴都將是精華之所在!他只有汲取吸收消化,雖然有些空洞,但是內中的精義就要看一個人的悟性了!
說了些宏觀的理論後,二人間的談話轉向眼前,黃元民說我聽說你在春江擔任市長助理了?張裡說是的,黃元民說做得怎麼樣啊?有什麼想法沒有?
張裡想了想說,也沒什麼,市長助理這個位子原來春江也沒有,聽說是市長楊國興同志專程到組織部要的我,現在沒有什麼具體分工,主要就是參與一些具體事情,市裡有什麼重大項目或工作我基本上都會參與!
噢,那還不錯嘛!黃元民一臉的悠然說,這樣好啊,做實事總比掛職虛位要來得具體些,交流就是要這樣有具體落實才好嘛!
是是,張裡惟有點頭附議,本來一肚子的話想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黃元民笑笑,說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啊?
沒,沒有。張裡臉上有些發燒,自己的心思,岳父一眼就看出來了。
黃元民臉一正,說你是不是覺得助理這種職位對你來說有點大材小用了?啊?是不是想著最好能給個縣長或縣委書記的幹幹,這樣來得更好啊?
嗯——,被一言道出心思,張裡臉上神色尷尬,有些不知所措。
錯!黃元民臉上神色嚴肅起來,說市長助理,對你而言這是一個全新的高度,讓你站在市級領導的角度重新看待工作,這是個難得的機會!縣長縣委書記你幹得好,但畢竟是縣域局面,現在讓你站在更高層次的一角,來重新審視和觀察全局,這是一個新的考驗!如果市長助理你幹不好,我想副市長、市長你更不會幹好!
是是,張裡連連點頭,心下有些發虛,岳父的話一語中的,說得他心中忐忑起來。
哼!黃元民輕哼了聲,說我看你還是沒想明白,記住我說的話,好好想清楚!
是是!張裡被訓得臉皮發燙,不敢拂逆。
過了好大一會,才聽黃元民說好了,這些你早晚會明白的,不說這個了!
謝謝爸爸,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您放心,我永遠記住您的話!張裡心下好受多了,抬起頭道。
嗯,好。黃元民點了點頭,臉上神色緩了緩,但好像在思索似地,張裡有些不解,就只好怔怔地看著,岳父身後牆上的書法剛勁有力,字跡古樸質簡,看得出書寫之人是一種外圓內方的堅強性格。
張裡對書法研究不深,但眼神也給這幅字吸引過去,上面寫的是名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慾則剛!張裡藉著意思半看半猜,因為有些字寫得是繁體,更兼之有行草的味道,看得不甚明瞭,順著看到最後落款,張裡心下大吃一驚!
落款的字跡與書法本身都是行草,寫得遒勁有力,但是張裡卻一眼看到了一個震驚的名字!
就在這時,黃元民開口緩道,聽說你收了筆錢?
啊?!張裡這才反映過來,說啊,是的是的,是一張銀行卡!順嘴說出來,說完他就驚詫起來,這事怎麼岳父也知道?
算起來知道這事的人自己這邊除了市長楊國興、闊少外,其他人並不知情,連秘書小劉都不知道,只知道收了茶葉!
張裡一臉驚異地看向岳父。
黃元民見狀,臉上輕輕一笑,說好嘛,都說官久必富,就是因為有人送,送的人沖的就是你手中的權力來的,我看你這個市長助理還是有用的嘛!
不不,張裡反映過來連忙開口說,這個錢我沒拿呀,我——
行了,我知道你沒拿,你匯到廉政帳戶上了是吧?黃元民笑著打斷了張裡。
張裡點點頭,但臉上依然有些疑惑。
你做得對!黃元民臉色一正道,身為黨員幹部就要廉潔奉公,持身守節這是根本!我希望你永遠記住這點!想做官、做好官,這是首要條件!有容乃大、無慾則剛,這是千古至理名言!
說著黃元民手指背後的書法說,我們共勉吧!
明白,我知道!張裡收卻驚疑,臉上畢恭畢敬道。
可能是看出他臉上的驚詫,黃元民笑笑,說這是首長以前的墨寶,送我誡勉的!另外,你回去後代我問楊國興同志好!
張裡心下又是一驚!點頭應聲之間,黃元民已然起身笑說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你也早點休息,你媽還有事要交待你,明天下午再走吧!
哎!您也早點歇著!張裡忙應聲起身。
翁婿二人一前一後出了書房的門,結束了這場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