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飲三杯,以助野趣,」賈雨村其實也是懂得大自然的性情中人,即他的「身後」是有甚至相當大的「餘地」的,但他「仕途」心不改,抓住林家賈家這個機會後,已經「伸手」,經歷葫蘆案中門子對其「教誨」後,更是不斷伸手,因此,這裡也足見那副對聯幾乎等價於賈雨村的「判詞」!
「「於是款步行來,將入肆門,只見座上吃酒之客有一人起身大笑,」冷子興如此亮場,其實足見其社會經驗之「豐富」!也為下文冷子興能如此大侃如此侃侃而談做好「準備」,也足見曹雪芹的「實錄」是全面和細節均到的!
「「接了出來,口內說:"奇遇,奇遇!"」正是此模樣!此處無褒亦無貶,
「「雨村忙看時,此人是都中在古董行中貿易的號冷子興者,」哈哈,果然「社會經驗」豐富!所謂走南闖北,而且接觸的大多是當時的富貴之家,也正才有「理由」能瞭解賈府的諸多人事,也當然是通過冷子興之口「快速」「描畫」整個賈府,以及最重點的寶玉!
即黛玉的初出現與寶玉的初出現才是這一章的重中之重,但是是何其地不露痕跡!這便是實錄的風格之一,
「「【甲戌側批:此人不過借為引繩,不必細寫。】」這批也像曹批,即義務教文,
「「舊日在都相識。雨村最讚這冷子興是個有作為大本領的人,」哈哈,這種實錄也是實錄到骨子裡了!即仍然是在說賈雨村沒什麼經驗,沒見過多少真正有本事的人,見到個冷子興就認為是「個有作為大本領的人」!
「「這子興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說話投機,最相契合。」哈哈!曹雪芹對人的瞭解真是匪夷所思!這種實錄的深刻性和本質性以及毫不掩飾乃至毫不留情,恐怕讓不少人心中會泛起「怪怪的」波瀾,即有的或說不少人的「說話投機」和「最相契合」,也許就是因為以上的原因呢(外人註:哈哈,是也不要緊,人性之一嘛,也不是什麼惡的人性,最多有一點點虛而已,如果能以此愉悅生活,其實也是難得的)
「「雨村忙笑問道:"老兄何日到此?弟竟不知。今日偶遇,真奇緣也。"子興道:"去年歲底到家,今因還要入都,從此順路找個敝友說一句話,承他之情,留我多住兩日。我也無緊事,且盤桓兩日,待月半時也就起身了。今日敝友有事,我因閒步至此,且歇歇腳。不期這樣巧遇!"」這一段看似囉嗦和似乎沒必要,但仔細來看,便有其趣味在內,即實錄的趣味,
「「一面說,一面讓雨村同席坐了,另整上酒餚來。二人閒談漫飲,敘些別後之事。【甲戌側批:好!若多談則累贅。】」這裡突然出來個「好」,而不是妙,不知道是抄錯了還是怎樣,但這句「多談則累贅」實在批得過於淺薄,
「「雨村因問:"近日都中可有新聞沒有?"【甲戌側批:不突然,亦常問常答之言。】」(xx註:聊八卦啊,哈哈),此批也像脂批,
「「子興道:"倒沒有什麼新聞,倒是老先生你貴同宗家,【甲戌側批:雨村已無族中矣,何及此耶?看他下文。】出了一件小小的異事。"」一句即帶出賈家!這恐怕是曹雪芹很得意甚至相當得意的一種寫法,因為很明顯效果相當好,
「「雨村笑道:"弟族中無人在都,何談及此?"子興笑道:"你們同姓,豈非同宗一族?"雨村問是誰家。子興道:"榮國府賈府中,可也不玷辱了先生的門楣了?"【甲戌側批:刳小人之心肺,聞小人之口角。】」這裡批「小人」顯然太過,
「「雨村笑道:"原來是他家。若論起來,寒族人丁卻不少,自東漢賈復以來,支派繁盛,各省皆有,【甲戌側批:此話縱真,亦必謂是雨村欺人語。】」這裡明道「東漢」賈復,幾乎就是直接在道紅樓夢的「漢」之基礎或說核心基礎!
「「誰逐細考查得來?若論榮國一支,卻是同譜。但他那等榮耀,我們不便去攀扯,至今故越發生疏難認了。"」這裡道「那等榮耀」,其實已經將賈府「抬」起!
「「子興歎【甲戌側批:歎得怪。】道:"老先生休如此說。如今的這寧、榮兩門,也都蕭疏了,不比先時的光景。"」這便是閃轉騰挪的寫法,
「「【甲戌側批:記清此句。可知書中之榮府已是末世了。】」這裡直道「末世」也是有些唐突的,如果是暗指當時清朝已經是末世又毫無根由,因此,這裡更可能的意思是說曹雪芹的紅樓夢寫的是「末世」,即全是些「無用」的東西,與「幻」如同出一轍,也是標準的脂評的批法!
「「雨村道:"當日寧榮兩宅的人口也極多,如何就蕭疏了?"【甲戌側批:作者之意原只寫末世,此已是賈府之末世了。】冷子興道:"正是,說來也話長。"雨村道:"去歲我到金陵地界,因欲遊覽六朝遺跡,那日進了石頭城,【甲戌側批:點睛神妙。】」確實有「點睛」之妙,
「「從他老宅門前經過。街東是寧國府,街西是榮國府,二宅相連,竟將大半條街佔了。大門前雖冷落無人,【甲戌側批:好!寫出空宅。】隔著圍牆一望,裡面廳臀樓閣,也還都崢嶸軒峻,就是後【甲戌側批:"後"字何不直用"西"字?甲戌側批:恐先生墮淚,故不敢用"西"字。】」這裡明顯是後批對前批的「回復」,而「恐先生墮淚」卻恐怕是極有深意!即曹雪芹小時候是在這樣的,雖然曹家被抄時曹雪芹大概四五歲,但對這些印象還是有的,之後懂事後再回顧瞭解這一段歷史,恐怕也是心中一段「陰影」,而這裡直接評出「恐先生墮淚」,表明這批者恐怕是有些瞭解曹家的身世的!
但曹雪芹此時會不會墮淚呢?恐怕不大會!即這批雖然批到了曹家的事實,以及這段原文中可能隱含的原來曹府的「模樣」,但「落淚」之說恐怕是在「刺激」曹雪芹,即諷刺曹雪芹是被抄之人!
再聯繫「末世」二字,便極像是脂批在「污」紅樓夢是末世的類似「落魄之人」寫的「頹廢小說」了!(外人註:這「末世」、「墮淚」之批是有這麼一股陰氣在內!)
「「一帶花園子裡面樹木山石,也還都有蓊蔚洇潤之氣,那裡像個衰敗之家?"」原來賈雨村曾從賈府門前「羨慕」而過,
「「冷子興笑道:"虧你是進士出身,原來不通!古人有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雖說不及先年那樣興盛,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氣象不同。如今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甲戌側批:二語乃今古富貴世家之大病。】」冷子興確實冷眼旁觀了一些本質,
「「其日用排場費用,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甲戌側批:"甚"字好!蓋已半倒矣。】內囊卻也盡上來了。」這裡卻有暗諷當時清朝的內部「半倒」的狀態!
「「這還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誰知這樣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甲戌側批:兩句寫出榮府。】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這其實才是重點,因為當時的所謂一個富貴之家日漸經濟窘迫乃至被抄家等等恐怕都是比較「常見」的事!
「「【甲戌眉批:文是極好之文,理是必有之理,話則極痛極悲之話。】」這裡「極痛極悲」其實也有些過,一代不如一代在封建時代恐怕是極其不罕見的!
而「極痛極悲」四字恐怕在之後的具體細節尤其是紅樓夢所有人的結局的時候用才更恰當,
「「雨村聽說,也納罕道:"這樣詩禮之家,豈有不善教育之理?別門不知,只說這寧、榮二宅,是最教子有方的。"」且看賈雨村口中的「教子有方」是何等程度何等內容的教子有方,
「「【甲戌側批:一轉有力。】」這批得相當到位了!曹雪芹的閃轉騰挪和峰迴路轉用得是極其嫻熟和極其藝術的!
「「子興歎道:"正說的是這兩門呢。待我告訴你。當日寧國公【甲戌側批:演。】與榮國公【甲戌側批:源。】是一母同胞弟兄兩個。寧公居長,生了四個兒子。【甲戌側批:賈薔、賈菌之祖,不言可知矣。】寧公死後,賈代化襲了官,【甲戌側批:第二代。】也養了兩個兒子。長名賈敷,至**歲上便死了,只剩了次子賈敬襲了官,【甲戌側批:第三代。】如今一味好道,只愛燒丹煉汞,【甲戌側批:亦是大族末世常有之事。歎歎!】餘者一概不在心上。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喚賈珍,【甲戌側批:第四代。】因他父親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讓他襲了。他父親又不肯回原籍來,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們胡羼。這位珍爺倒生了一個兒子,今年才十六歲,名叫賈蓉。【甲戌側批:至蓉五代。】如今敬老爹一概不管。這珍爺那裡肯讀書,只一味高樂不了,把寧國府竟翻了過來,也沒有人敢來管他。【甲戌側批:伏後文。】」這中間對賈家的各輩份各人物極其細緻和準確的交待也極像是曹自批,除了類似創作筆記也是怕後面忘了外,也是對看官們的一個極好的「嚮導」作用,
「「再說榮府你聽,方纔所說異事,就出在這裡。」這才是最重點,
「「自榮公死後,長子賈代善襲了官,【甲戌側批:第二代。】娶的也是金陵世勳史侯家的小姐【甲戌側批:因湘雲,故及之。】為妻,生了兩個兒子:長子賈赦,次子賈政。【甲戌側批:第三代。】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甲戌側批:記真,湘雲祖姑史氏太君也。】尚在。長子賈赦襲著官。【〔伏下賈璉鳳姐當家之文。〕】」以上各批是曹雪芹自己的創作筆記的痕跡就更明顯了!
「「次子賈政,自幼酷喜讀書,祖父最疼。原欲以科甲出身的,不料代善臨終時遺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即時令長子襲官外,問還有几子,立刻引見,遂額外賜了這政老爹一個主事之銜,【甲戌側批:嫡真實事,非妄擬也。】令其入部習學,如今現已升了員外郎了。【甲戌側批:總是稱功頌德。】這政老爹的夫人王氏,【甲戌側批:記清。】」以上批便有些故弄玄虛,似脂批,
「「頭胎生的公子,名喚賈珠,十四歲進學,不到二十歲就娶了妻生了子,【甲戌側批:此即賈蘭也。至蘭第五代。】一病死了。」榮府的早夭情況有些嚴重,當然絕非餓死,因此,這其中如果說暗含某「遺傳基因」也是可能的,但這個顯然不是重點,(xx註:和近親有關?(外人註:哈哈,你可以這麼認為,但這顯然完全不是重點,而只能作為可以有的一些無根無據的小猜測))
「「【甲戌側批:略可望者即死,歎歎!】」此批也是不知所謂,
「「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這就奇了,不想後來又生一位公子,【甲戌眉批:一部書中第一人卻如此淡淡帶出,故不見後來玉兄文字繁難。】」哈哈,這個批批得相當極是!即直接道寶玉是紅樓夢中的「第一人」!因為幾乎所有重大事情都是以寶玉為「軸」而來「轉」的!而且批到「故不見後來玉兄文字繁難。」更是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曹自批!
即曹雪芹在寫紅樓夢時或之前肯定會認為紅樓夢是極難寫的,從形成這個意念,到有書中的各個初步意思,到試著去構思整個框架,再到試著寫出第一批文字來,每一步都是很有難度的,特別是這裡的「文字」,即述事可能更簡單,但對這麼多完全不同的人物如何著墨,這恐怕是曹雪芹之前最頭痛甚至最畏難的!
但也許會有一個情況,即比如說寫到這裡,卻鬆了一口氣,即寶玉作為紅樓夢第一人都可如此「淡淡帶出」,那之後的他的文字就不會難到哪,如果第一人都難不到哪,那其餘人更不用說了!
因此,這裡極像是曹雪芹獲得了信心,而且在給予自己信心!(外人註:偉大的創作者的思維恐怕是比實錄更實錄的!(大白紙註:這句話妙極!))且先到這。」
「創造更像!」小戒歎道!
「但曹雪芹自認為可能還是創作,雖然他幾乎創造了文字能創造的幾乎一切!」小猴道。
「如果沒有曹施主這樣的人,恐怕世界會黯淡很多。」老沙道。
「阿彌陀佛,」小唐道,「厚積必發,發必造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