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拂曉的晨光灑向堡壘,卻依然無法掃盡長夜如水的清涼,彷彿那激烈的喊殺還縈繞耳邊,不知道那些戰士的英靈是否已經升入天國。
突然小隊騎兵緩緩走來,手上打著一桿白旗,傑拉德知道這是加萊派來談話的聯絡官,不由站在垛口朝著下面高喊道「嗨!你們來幹什麼?難道是給老子下戰嗎?昨天晚上一定殺的你們很爽吧,老子不介意今晚殺的更爽一點。」
此刻,他身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眼睛裡也佈滿了血絲,聲音更是無比沙啞,但那份氣概卻依然震懾人心。
下面的騎兵聽到喊聲頓時高喊「不要放箭,我們將軍說了,佩服你們奧瑪人的勇氣,所以讓我來通知你們,讓你們派人收斂英雄的遺骨,不要讓他們埋骨荒野!」
聽到這話,傑拉德頓時一愣,隨後長歎一聲,「好,回去告訴你們將軍,我這就派人去收屍。」
奧特加一瘸一拐的走到跟前,「嗨,我說傑拉德,對方不會耍詐吧,昨天晚上被我們殺的那麼慘,他們心裡不服,今天匡我們下去好痛宰我們一頓。」
「嗯,應該不會吧,加萊人把什麼狗屁榮譽看的比命都重要,怎麼會說話不算呢?」傑拉德有點猶豫,但他心裡卻渴望能夠早日將那些戰士的遺骸收斂回來,給他們一個還算體面的葬禮,畢竟這些戰士都是英雄,不應該落得暴屍荒野的下場。
「好了,不要多想了,你腿腳不方便,別跟著瞎摻合了,我去找些人跟我一起去收屍,如果真的有詐老子也認了,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們就那麼躺在那。」說著傑拉德憂傷的看了眼昨日的戰場,然後便去召集人手。
不一會一百多個健壯的戰士已經召集在了一起,堡壘裡面原本就有不少維護用的工具,現在自然被用來挖掘墳墓,這些人全都脫掉了盔甲,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這樣做是告訴加萊人他們身上沒有武器,是對對方的一種信任。
這些勇敢的戰士,現在卻滿臉愁容,雖然那血淋淋的戰場就是他們親手造就,但卻沒有人願意再去看它一眼,但為了同袍的後事,也為了自己的良心,他們強忍悲痛走上了這片慘烈的戰場。
傑拉德用手試圖掰開一個戰士掐著加萊重騎兵脖子的雙手,但卻怎麼也分佈來,兩個人就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死死的困在一起一樣。
他不由一怒之下向用鐵鍬將加萊重騎兵的手臂砍斷,卻聽見身後一聲高喊「住手!」傑拉德已經高舉的鐵鍬終於沒有落下,他朝著身後看去,只見一個同樣穿著單衣的加萊人,在幾個戰士陪同下朝這邊走過來。
「他們都是英雄,無論是你的人,還是我的人,他們活著的時候是最勇猛的戰士,死後也應該受到尊重。」說著他讓身邊的戰士扶起兩具屍體,然後伸手搭上了他們的後背,一道道精純的鬥氣緩緩灌入,也許是鬥氣的熱力軟化了他們的身體,竟然奇跡般的自動分開。
那將領對著幾個戰士說了一句「你們把他抬下去吧,好好安葬。」然後轉過臉來看著傑拉德,看的對方有些不太自然這才說道「我很佩服將軍的勇氣,也很欣賞您的才幹,但我聽說將軍在奧瑪受到了很不公正的待遇,這樣的事在我們加萊絕對不會出現,所以我很不明白,您為什麼還要拼上自己和兄弟的性命,來保護這個不公正的國家?」
傑拉德努力的聽了,也**的想了,但卻好像沒有聽明白對方到底說的是什麼,最後勉強的擠出一點微笑算做回答,然後又埋頭開始整理另外一具屍體。
對於這樣的表現,加萊將軍並沒有生氣,好像這本就是在他意料之中,他默默的看著傑拉德眼中更是放出炙熱的光,「從昨天白天的對攻,到晚上的偷營,再到與我兩萬重騎兵的對沖,將軍無一不顯示出超卓的謀略和驚世的膽魄,我對將軍十分敬仰,很想和您交個朋友。」
傑拉德終於聽出一點味道,不由停下手中的工作站了起來,「你就直說吧,到底想讓我幹啥?」「將軍果然是個豪爽的人,看來我的話您已經聽出了弦外有音,那我也實話實說吧,我很想讓將軍棄暗投明,假如我們加萊帝國,與我們一起****奧瑪這個殘暴又貪婪的腐朽王權。」
微笑慢慢的掛上了傑拉德的嘴角,突然他的臉色一沉,渾身頓時湧出一股殺氣,「你小子竟然是個說客,想讓老子當賣國賊,簡直就是在放屁一樣的癡心妄想,呸!」留下一口濃痰之後,傑拉德附身背起戰士的遺體,然後大步走開。
加萊將軍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你給我站住,你是在侮辱我,你給我記住,你會為今天的粗野和傲慢付出代價的。」
傑拉德聽到這話頓時停住了腳步,然後輕輕的將肩頭的屍骸放下,手中緊緊握著那把鐵鍬,「小傑瑞,把你的鐵鍬丟過來。」旁邊的戰士趕忙將鐵鍬丟給他,傑拉德伸手接住之後狠狠的剁進加萊將軍的腳下。
「你,你要幹什麼?」這一幕顯然大出加萊將軍意料,「你不是說讓我付出代價嗎?不用等到日後了,我看今天天氣就不錯,我們兩個就在這裡向個爺們一樣比劃比劃,那邊就有現成的坑,老子要是輸了也不怪別人,讓我的弟兄們把我往裡面一推,隨便撒上一把土,二十年後老子再世成人照樣殺你們這些加萊雜種!」
聽到這邊的吵嚷,兩方的戰士迅速的圍攏過來,一場算不上戰鬥的血拼眼看就要開始,卻見那加萊將軍的臉色慢慢由白轉紅,突然一笑「我不會接受你的決鬥,我們有本事就留在戰場上見吧,在這裡用野蠻人的方式扭打是對這些死去英雄的褻瀆,我們走。」說著帶著自己人離開了這裡。
看著他慢慢遠去的身影,傑拉德狠狠的啐了一口,「慫樣子,老子當你有什麼本事呢。」再看看圍在自己周圍的戰士,傑拉德頓時高喊一聲「都他媽給我快點收拾,看什麼看?」
傍晚時分在堡壘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上,豎起了兩千多座新墳,也許沒有人能說清他們到底都叫什麼,墳上也沒有墓碑,但傑拉德的心裡卻永遠的留下了他們的影子。
雖然很不屑那個加萊將軍的所為,但對方將自己偷營留下的戰士遺骸都簡單的擦洗過後,用整幅的白布包裹好送了回來,這一幕還是讓傑拉德心裡十分感動,無論戰爭多麼殘酷,雙方的戰士也不過是各為其主,當他們死後也不過是一?黃土,能夠免於暴屍荒野已經是一種幸運。
傑拉德站在那一片新墳當中,突然感到自己厭倦了戰爭,他好想能找一片沒有戰爭的土地,養幾頭牛再釀上一些酒,沒事了就跟奧特加喝酒罵娘,或者乾脆就動手打一架,他一邊想一邊朝著堡壘走去,最後一絲夕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突然又想到,是不是應該找個婆娘生幾個娃娃呢?
這一天晟軒都將自己關在房中,無論誰叫都不開門,晚上他終於走出了房間,這不由讓雷格心裡的石頭落了下來。
「怎麼了?受傷了?」晟軒聽到雷格的詢問,不由靠坐在垛口上,「沒有,只是心裡不舒服。」「出什麼事了?」
「哎,白天的事我都聽說了,傑拉德帶著戰士去埋葬戰死的弟兄,我心裡很不舒服,他們信任我,跟著我一起出征,但我卻沒有將他們帶回來,現在他們躺在冰冷的荒地裡,而我們卻還活著,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我覺得我對不起他們。」
看著一臉黯然的晟軒,雷格不知道怎麼來安慰才好,他抬頭看著天上若隱若現的星星,喃喃的說道「這就是戰爭,是用鮮血和生命寫的一個詞,也許這些戰士根本不知道因為什麼引起的戰爭,但卻必須去戰鬥,必須去付出生命,這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戰爭成就了將軍,卻沒有人知道將軍背後埋葬了多少枯骨。」
「憑君莫問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晟軒腦海中突然湧現出這樣一句詩,他不由苦笑搖頭「果然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這一刻,他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絲動搖,前世那種帶領十萬雄兵征服四方的霸氣,突然在那荒塚之中顯得無比渺小,他心裡並不是在懷疑自己的想法有錯,而是在懷疑自己的能力。
「你討厭戰爭嗎?」聽到雷格的詢問,晟軒搖搖頭,這不由讓雷格一愣,「為什麼?戰爭會死很多人,你剛剛不也在為那些死去的兄弟們傷心嗎?」
「戰爭並不會因為我討厭便不發生,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無能,太渺小,假如我足夠強大,他們就不會死,我會為自己弟兄的死而難過,但我同樣會為殺光敵人而感到興奮,如果我能將所有的敵人殺光,那麼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戰爭。」
這一番話在雷格的心裡掀起了渲染大波,他從不知道晟軒的心裡是如此的想法,突然他想起了昨晚看到的,殺戮中晟軒臉上的冷笑,現在想起來更覺得冰冷,他原本還想跟晟軒說「你已經很強大了,在這連番的戰鬥中,一次次創造以少勝多的奇跡,用兩千多人的性命,換來對方近三萬的傷亡。」但現在這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一刻,雷格的心裡更多的是矛盾和掙扎,彷彿這場戰爭讓晟軒找到了自己的歸屬,他再不是那個只為提高自己實力的傭兵小子,而變成了一個為奧瑪帝國奮戰的勇士,那麼自己呢?自己的歸屬又在哪裡?也許只有找到殺害自己全家的兇手之後,自己的心才能真的有一份歸屬吧,這個想法突然冒出來,然後迅速的擴大,幾乎填滿了他的心,讓他痛苦的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