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週日,我給天心的時間是午飯後到晚上,因為上午我又出現在了媽的病房,如果你的生活有了某種定式,你就很難去打破這樣的定式,而我,根本就不想為了他而改變。
午飯後,被媽趕出了病房,和天心約好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早上他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就約了他下午一點在醫院門口見。
今天我穿著白色的襯衫和天藍色的牛仔褲,我很喜歡白色和淡淡的藍色,能讓我顯得格外的精神,腳上則是一塵不變的板鞋,從讀大學到現在白色、淡黃色、淡藍色和淡粉色的板鞋一直是我的最愛。
我雖然很鍾情自己的休閒風格,但我們的主任卻總覺得我應該穿的更女人味一些,比如穿穿裙子,化化妝,佩戴一些小的首飾之類,這樣的話他不知在多少場合和我說過多少次了,只是固執的我,不喜歡那些。
走出醫院門口,天心的車就停在路邊,週日醫院門口的人總算是少了一半,也顯得醫院外的街道格外的清靜,見我走出醫院門口,天心立即打開車門走了過來。
我和他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後都詫異的呆在原地,看著對方。
他穿著白色的T恤,和淡藍色的西裝短褲,腳上是一雙幾乎和我一模一樣顏色的板鞋,當然我相信他這一身的噱頭和我相比至少要加一個0都不止。
從他也萬分詫異的眼神中,我看出今天的衣著不是刻意的,真的純屬巧合,而我也為這樣的巧合而感到某種意外,不太懂得掩飾自己的表情,所以我的驚訝都盡收他的眼底。
「嗨,沈醫生,看來我們還真的挺有緣分的!」
天心對著我打量了許久,就如我對他的衣著顯示出的驚訝一樣,我知道他所指的緣分是什麼,而我立刻收起了意外的表情,恢復了一如既往的落寞。
「只是巧合罷了,沒什麼。」
「但,你不覺得這樣的巧合很讓人感到高興嗎?」天心的微笑由內而發,看得出他很為這樣的巧合而感到滿足。
「你高興就好。」我冷冷的說了一句。
想起他用那麼卑鄙的手段達到他想要的目的,我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但如果他不是用我的化驗單來威脅我,我也根本不會坐進他的車裡,不會陪他去參加他所說的IT界重要的聚會活動。
白色凌志駛向市區中心,我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想著我莫名其妙的人生。車停下來等紅燈的時候,看到不少羨慕的眼神像我投射而來,那些眼神讓我覺得自己很悲哀,這並不屬於我的被羨慕,卻落在我的身上,如此的可笑。
恆隆廣場,這座城市最高端的奢侈品聚集地,雖然我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但是從醫院那些奢侈品崇拜者的言談中多少也知道一些。
跟著天心來到女裝專賣的樓層,這裡的購物環境真的很好,可能是因為價高而和者寡之的緣故,人很少,但看得出來這裡的人都是老顧客,除了我這個第一次。
天心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然,將我的手放入他的臂彎,並微笑著看了看我,讓我不用太緊張。
「晚上出席的酒會非常的正式,所以我想幫你挑選好衣服後,再決定穿什麼顏色的正裝出席酒會。」
什麼樣的酒會需要那麼隆重的對待,我覺得有些好奇。又突然感覺我所經歷的這個橋段怎麼那麼像偶像劇裡的某個片段,太假了吧,也太夢幻了吧。
三十歲的剩女,演繹著二十歲的偶像劇片段,任誰看了都只有想吐的感覺。
我只想快點逃離這裡,我不喜歡這裡,琳琅滿目的商品,和精緻的櫥窗擺設,只讓我覺得頭暈目眩,我和這裡的一切實在是格格不入。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為什麼要我去面對我不熟悉的場面,我很害怕那些不熟悉的事物,我沒有把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我真的覺得自己會像是一個小丑似地被人取笑。
「一定要我陪你去參加那個重要聚會嗎?」我的聲音壓得很低,甚至有些顫抖。
「是,我覺得你是最適合的人選。」天心回答的很肯定,同時,牽著我專注的幫我挑選衣服。
「我,我,我沒有參加過這種聚會的經驗。」我的聲音輕的只有自己才聽得見。
「呵呵,沒有關係,只要跟著我就可以,有你在我身邊,我會更有自信。」
他還不夠自信嗎?我能帶給他什麼?他太看得起我了吧。
還是,到現在他還堅持的相信我就是那個PQ排行榜上第一位的高xing商「公主」。
(pqxing商pure|sexy|quotient,純性能力指數,則比前兩者iq和eq更複雜,其測試的內容更多,不但包括智商和情商,還包括感知性的能力,身體對xing應激的反應,在性愛的過程前過程後,身體各生理機能的變化等等,它由非常具體的測試內容組成,有非常嚴格的測試步驟、規則以及計分方法。)
「這件怎麼樣?」天心拿著一條鑲著碎片的紅色晚禮服對我說。
「不怎麼樣,太艷了,不適合我。」我看著那條裙子皺著眉說。
的確,他的眼光很好,這條裙子非常的漂亮,但是價格也非常的漂亮,5980元,比我一個月的工資加獎金還要多,實在是太奢侈太浪費了。
跟著他在女裝專櫃逛了一圈,也粗略的看了一下,這裡最便宜的連衣裙都要兩三千,晚禮服更是價格不菲,五位數的衣服甚至很普遍。
他幫我選了四、五套比較適合我的,但都被我以各種各樣的借口否定掉了,最後他不得不投降。
「小姐,你總不能穿這身衣服陪我去參加酒會吧,雖然我平時很隨意,但是重要的場合,還是需要衣服來裝飾和掩飾的。」
「我們已經逛了2個小時了,你再推三推四的,即便再逛2個小時最後我相信還是一無所獲。」天心無可奈何的說。
看著他無可奈何的表情,我知道,今天硬著頭皮也要完成他的目的,因為我的化驗單還在他的手上,雖然我相信他並不會真的去給我媽看,但既然答應了他,也應該成人之美。
「你有白色的正裝嗎?」我輕聲的問。
「嗯,有一套新的,沒機會穿。」天心癟了癟嘴,不明白的說。
「送我回去吧,我有套全新的白色晚禮服,還可以,應該能穿著去參加正式的酒會。」我看著他,眼神中充滿著想要快點離開這裡的懇求。
而天心似乎讀到了我的心意,他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是一點點的倔強和固執,我真有些怕了你了。」
他挽著我的手,打算離開這裡,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盯著我看了半分鐘。
「你,你家的化妝品都過期了吧!」
我被他突然冒出的話,驚了一下,的確,我已經好久沒有化妝了,家裡的化妝品都被我扔掉了,連一支像樣的口紅都沒有,更別說其他的了。
我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等我一下。」他突然鬆開了我手,然後走向下樓的自動扶梯。
過了一會,他拿著一袋化妝品走過來,全是迪奧的,有口紅、睫毛膏、眼線液、粉底液、粉盒……我想他把整套的女性化妝品都買來了。
「拿著,既然不買衣服,這些化妝品就當你今天晚上陪我出席酒會的酬勞吧!」天心把那一大袋的化妝品塞到了我的手裡,然後繼續挽上我的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似乎我現在說了也是白說。
好吧,今天就做一回真正的公主吧!我心中默默的對自己說。
「給我半小時時間。」我對著送我到家門口的天心說。
沒有等他回復,我就拿著那一大袋的化妝品走進了家門,關上門,我的心跳不止。
我從大衣櫥的最高處取出一個大盒子,盒子上已經積累了一層淺淺的灰,盒子裡裝著的是一套白色的晚禮服和與之配套的白色頂花高跟鞋。
這套全新的白色晚禮服,是準備和周濤領結婚證而特地去定做的,加上配套的鞋子,整整花了我一個月的工資。
這套衣服本該承載著的是最幸福的記憶,現在卻成了最痛苦的收藏。
換上衣服,我拿出電卷機,把頭髮的髮梢全部的捲了一下,這種電卷機很便宜,但是捲出來的卷髮,一經水洗就沒了,捲曲的髮梢,讓我清瘦的臉下巴更顯得細尖,更顯得有女人味。
眼線液、睫毛膏、粉底液、唇膏和胭脂……哎,我多久沒有用過了!
我安靜的坐在久違的梳妝台前,將我的臉仔細的粉妝艷抹了一番,真的漂亮了不少,我有些不認識鏡子中的自己,我有那麼漂亮嗎?
白色的晚禮服,披肩的長髮,髮梢微微的捲起,裸露在外的鎖骨和纖細的肩膀,被我修剪過的細眉,淡紫色的眼影,嫩粉色的胭脂,裸se透亮的唇彩,纖長的睫毛,清秀精緻的五官加上適當的修飾。
這樣的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了!
「你真漂亮!」我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語的說。
戴還是不戴?
手中拿著家裡唯一一套值錢的祖母綠首飾,那是外婆傳給媽媽的嫁妝,橢圓形的祖母綠吊墜,外面鑲嵌著一圈小鑽,和與之配套的掛鉤耳墜,那是媽媽的最愛,也是我的珍藏,更是我現在唯一的嫁妝。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它放進了手袋,帶著它,需要再戴吧!
不多不少半個小時,我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將自己換成了另個一如此美麗卻如此陌生的自己,我喜歡這樣的我嗎?
不,我不喜歡。
因為,這樣的美讓我覺得陌生,讓我覺得那麼的不真實,讓我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在演戲的小丑,埋沒自己,取悅他人。
我對著鏡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準備好了心情,去上演一場可笑的童話劇……
三十歲的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