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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百三十七章 座師 文 / 醉拍闌干

    遲疑之後的方濤再也沒打肉包子的主意,轉而進攻實心饅頭。還好,實行饅頭就算做得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兒去,頂多又酸又硬能當磚頭用砸人而已,用力嚼幾下也能嚥下去;桌子上學子們懶得多看的鹹菜正好是佐餐的最佳選擇。

    重新組織了攻勢的方濤在掃蕩的時候效率高了許多,一桌八個人,每人的標準伙食是一碗粥一個肉包一個饅頭,這在當時已經是相當豐富了,普通的學子包括薛鵬在內都是皺著眉頭把粥喝下,然後勉強吃了個不知道什麼肉做出來的肉包就算完事,而方濤則是將饅頭一掃而光,八個饅頭加上自己的那份肉包,還外帶一碗粥,連同桌上的鹹菜,一點兒都沒剩下。看到方濤的吃相,同桌的學子已經忘記了自己在幹嘛,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方濤在極短的時間內風捲殘雲。

    當方濤一仰脖子喝下最後一口米粥的時候,屋簷下鈴聲準時響起,飯廳內的學子們同時一聲,小聲談論著各自感興趣的話題離開飯廳。伴隨著鈴聲,方濤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站了起來:「飽了……」

    「小子,不錯!」胡教諭看著方濤滿足的樣子,朗笑一聲道,「能吃這麼多,果然是條漢子!如今這年月能有頓飽飯吃就算謝天謝地了,這幫酸儒還整天介嫌好嫌丑,真他娘的飽漢不知餓漢饑!」

    方濤呵呵笑道:「能吃是福。出來混指不定哪一天就嗝兒屁了,趁現在還能喘氣,吃飽一頓算一頓。」

    胡教諭頓時兩眼放光道:「行啊,小子這話我愛聽!看樣子你跟這薛無賴是同窗?嘿,以後多走動!我先走,廚下大好的饅頭等著咱呢!」說罷,大搖大擺地去了。

    「方兄……真有這麼好吃?」薛鵬看到胡教諭離開了,這才吞吞唾沫問道,「你這吃相都把我看得餓了……」

    方濤翻翻眼皮道:「一看就知道你小子沒挨過餓,在高陽那會兒,咱們城頭上的兵一天才二兩半饅頭,那些個幫忙打雜的老弱婦孺一天才半碗米湯……」說到這裡,方濤陡然想起了高陽城中死難的百姓,想起城破的那一天,那整整一夜沖天的火光和婦孺的哭號,那一具具在在韃子撤走之後留下的殘缺不全的骸骨,一顆心猛然沉了下去,臉色也黯淡起來。

    「最後還是城破了……」薛鵬小聲道。

    「是啊,城最後還是破了……」方濤低聲道。

    「那你為什麼活下來了?」一個聲音冷冷地問道。

    「是啊,我為什麼活下來了?」方濤被突然的發問難住了,片刻之後苦笑搖頭道,「丟人哪……」

    「你就是哪個市井傳聞、以千餘殘兵協助孫閣老守高陽,之後戰於長陵力保成祖皇帝陵寢不失的錦衣衛百戶?」又是一個聲音。

    方濤點點頭:「是。」抬起頭時,卻看到自己的周圍已經站了一圈人,都是和薛鵬一樣「獐頭鼠目范兒」的監生。

    一個監生撥開人群,站到方濤面前,抬手用力地在方濤臉上一抽。「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方濤臉上頓時現出鮮紅的指印。「官軍無能,坐視韃虜肆虐,北直隸百姓又有何罪?」監生厲聲道。方濤撫著火辣辣的面頰,無話可說。那個監生抽過方濤之後,反手一記,直接抽在自己面頰上,「啪」,又是一響,自責道:「身為士子,坐視故土父老淪陷敵手而無計可施,無能!」

    說罷,又抖了抖衣襟,朝方濤直接拜倒在地,恭聲道:「北直隸學子,多謝方百戶千里救援之恩!」言畢,再拜。

    方濤慌忙扶起這名監生道:「學兄多禮了!在下實在是慚愧……」

    監生站起身,臉上浮起一抹淡然的笑容道:「方百戶不必自謙,大明王師都是什麼德性我們又不是頭一回聽說,方百戶能以千餘殘兵而力戰不退,足以當得這一拜!若是楊賊、高賊在此,縱然蟒袍玉帶,某亦不屑正眼視之!」

    薛鵬被突然搞出的這麼一處鎮住了,良久才捋了捋袖子道:「我說諸位,方兄好歹是我同鄉,保不齊打今兒起就是咱們的同窗,有什麼話不如等到方兄拜了座師之後再說……」

    一席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大搖其頭,人人都歎息道:「同鄉啊同鄉,都是如皋縣出來的,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於是,鳥獸散。留下一臉尷尬的薛鵬和硬憋住笑意的方濤。

    裡間的門忽然打開,國子監一干教授博士簇擁著祭酒大人走了出來,方濤見狀連忙走到眾人面前拱手躬身道:「見過祭酒大人,見過諸位座師……」

    祭酒微微頷首,對方濤的表現還算滿意;祭酒身邊的吳偉業一臉鎮定地說道:「學子方濤初來乍到,祭酒大人決定讓你暫且跟隨五經博士金清求學,月底監中有會考,汝自好自為之。國子監乃是天子門生之地,從此需謹守德行,若是做出士人不齒的事來,鞭笞之刑亦不可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要心存僥倖!」

    眾人面前方濤也不扯破臉皮,深深一躬道:「謹受教!」目光所及,卻看到了吳偉業手中把玩的那只鼻煙壺。當即故作訝然道:「哎呀!司業大人焉有此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吳偉業手中看了過去。這只鼻煙壺大夥兒都見過,文士之間有了什麼新奇東西都講究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是賞玩,那肯定得是大夥兒一塊兒看,這只鼻煙壺做工雖然不是上品,可上面的西夷侍女圖卻是新奇,國子監中被傳看的次數自然不少。

    「怎麼?這有什麼不對?」祭酒對方濤的反應頗感奇怪。

    方濤一臉羞慚地頓足道:「哎呀!祭酒大人有所不知,此物實在不應在國子監中哪!此番學生隨南京諸公平定蘇松之亂時抄沒了一批賊產,賊產中亦有類似之物,本來也以為是個西夷玩物,可從賊人口供中得知,此物乃是淫邪之物!平日賞玩倒也無妨,只是一旦用西夷所產之葡萄美酒洗之,上面的侍女必定衣衫盡去,當真淫邪至極!」

    「啊?」吳偉業頓時失聲叫了出來。包括祭酒在內的所有人的表情都古怪了起來。吳偉業捏著鼻煙壺,藏又不是,不藏又不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方濤繼續搖頭歎息道:「此物必定是哪個奸邪小人想要敗壞司業大人名聲而故意為之!試想,只要司業大人往某處赴宴,主家進葡萄美酒饗客,觥籌交錯見難免有酒水灑落掌心,若是在拿出此物把玩……唉!司業大人到時候就是百口莫辯啊!」

    方濤的話在吳偉業聽來不啻平地驚雷。吳偉業下意識地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方濤的監視之下,這一次沒有用葡萄酒當場讓他出醜只能算是一個警告,若是自己還要再跟他過不去,那麼下次直接就讓自己身敗名裂。微微抖了一下,吳偉業勉強擠出一陣笑容道:「多虧方百戶提醒,否則吳某被奸人算計尚不自知!」

    話中有話,不知不覺中就把方濤歸為「奸人」一類。方濤也不惱,只是微笑回應道:「身為學子,自當以國子監聲譽為重。」

    「好了好了,」祭酒大人緩過神,微微點頭道,「此事揭過,吳司業好生處理掉這種淫邪之物。方海潮能以國子監聲譽為重,其心可嘉,你們且先散去吧。海潮,你隨你座師去,聽座師講授監中規矩。」

    方濤算是明悟出來了:這位祭酒大人雖是東林一脈,可也是東林中地位不算高的人物,所以為人處事都是一派和事佬作風,不得罪人也不被人得罪,以後好打發得很。當即躬身道:「謝祭酒大人!」

    祭酒再次微微點頭,帶著其餘人去了。飯廳之中只留下方濤薛鵬,和他們的座師金清。金清此時已經是鐵青著一張臉,冷哼一聲道:「你們兩個,跟我來吧!」說罷,帶頭從另一側門走了出去。

    兩人趕緊跟隨。走過幾道迴廊就進了一個寬敞的院落,方濤估摸了一下方位,這個院落大概屬於前院的東跨院,只有南側和東側有屋子,北側圍牆,通著臨街的院子,西側也是圍牆,通著前院的正院。南側屋子裡,最西一間門是關著的,應該是座師房間,中間一間和東邊一間門窗具開,兩間打通成一間,應當是學舍,薛鵬的狐朋狗友正在裡面咿咿呀呀地「子曰」,東邊一排門窗也開著,看得出來,裡面全都是床,應該是學子的房間。

    金清一聲不吭地在學舍門口站了一小會兒,聽了一會兒學子們讀書之後才轉身進了西邊的房間,方濤和薛鵬趕緊跟了進去。金清的房間本來挺寬敞,只是被兩道屏風隔成了三間,左邊隱約看到床鋪,右邊的屏風拉開的,放的是書桌,中間則被隔成正廳,掛的是孔子畫像,擺的是香燭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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