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被方濤這話嗆得愣了一愣,旋即大笑道:「這丫頭行啊,打劫起親戚來還一點都不手軟!難道就不怕朕狠一狠心,直接下詔納她入宮當個嬪妃然後關她一輩子?」方濤樂了,朝雲卻翻起了白眼:這一對君臣果然是一對極品!真要這麼做了,就算二小姐想要抗旨也得問問老侯爺的意思,到時候樂子可就真的大了!
沒想到方濤卻當了真,反而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謹慎地回答道:「我還是叫你一聲『簡先生』吧!你這想法不錯的,阿姐人很好,有才、能幹,而且只要看她沒有胎記的那一側臉,絕對也是數一數二的美人,身材什麼的就不用說了,絕對不遜朝雲,除了歌舞之類的不會,兵法弓馬相當地嫻熟,簡先生真想娶了阿姐,正好讓她把宮裡的宮女們操練操練,將來沒準還是戰力……」
朱由檢的臉頓時就白了,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勉強笑道:「朕不是齊宣王,自認沒有駕馭鍾離chūn的本事……」
方濤無奈道:「多好的機會……簡先生你錯失了一位絕好的女丞相……」
朱由檢只得硬著頭皮辯解道:「真若如此,旁人分反而說朕覬覦青甸鎮財貨,還是不提吧!」說道這裡扯開話題道:「既然你說你是來討要東西的,朕可以給你!朕即位之後,各地的貢品倒是有不少,只是朕念及蒼生貧苦,實在不忍過於奢侈,這些東西都被朕鎖在宮中庫房,你既然開了這個口,朕就給你。王承恩!」王承恩連忙躬身應道:「奴婢在!」朱由檢微微頷首道:「詔賜方濤海潮熊皮褥一件、鹿皮坐墊兩對、虎皮大氅一件、白狐、火狐皮圍脖各一件、御用徽墨二十錠,端硯一方,銀質宮花一套……再賜蟒袍一襲。」
聽到前面這些東西的時候王承恩的表情還算正常,可到了後來,直接瞪大眼睛遲疑道:「萬歲,這蟒袍……」
「賜給這小子的!」朱由檢指著方濤笑道,「你小子可得記好了,這大明能穿蟒袍的也只有三公了,錦衣衛裡頭,最起碼也得是個指揮同知以上的人才有這個資格,朕今兒賜你一襲蟒袍,不是讓你穿出去顯擺的,不准打著朕的幌子……」
「知道知道!」方濤毫不在意道,「江南天氣chao,松江棉布穿在身上才舒服,蟒袍什麼的,我還懶得穿呢……」
朱由檢也是拿方濤這副無賴模樣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得苦笑一聲道:「小子,好歹也是御賜,你總得表示表示吧?朕的面子還是要的……」方濤聞言,立刻抬頭挺胸,揪住錦袍下拜用力一抖,大馬金刀地往前跨了半步準備下拜,口中大喊道:「臣謝……」
「行了,免禮!」朱由檢慌忙道,「你小子這頭磕得比戲台上還賣力,腰再直一點兒,乾脆就說甲冑在身不能全禮好了!」方濤嘿嘿笑笑:「那我走了?東西到那兒拿?」朱由檢揮揮手道:「滾滾滾!天黑之前自會送到你手上!」方濤這才斂住笑容,認真地行了個禮,退了出去,朝雲亦是慌忙告罪,跟著分方濤一塊兒退了出去。門口早有了一個小黃門,帶著兩人往宮門口走去。
朱由檢盯著朝雲的背影,戀戀不捨地看了又看,知道朝雲走得遠了,這才輕輕歎息一聲,微微搖了搖頭,隨手拈起一本奏疏。看了兩眼,又闔上奏疏,抬起頭神色複雜地問王承恩道:「王承恩,你說這個叫朝雲的女子……眉宇間總有皇嫂當年風姿……」
王承恩心裡打個個突,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萬歲請恕奴婢萬死之罪!奴婢以為,萬歲絕不能執此之念……」
朱由檢身子微微一顫,臉色平靜道:「朕當然明白!朕只是在想,劉侯家中的這個婢女許人了沒有……」
王承恩也是微微一抖,立刻跪了下來,叩首道:「奴婢再請萬歲斷絕此念!」
朱由檢微微皺眉道:「這又是為何?一個婢女罷了,何況青甸鎮若無此意,完全可以讓次女劉媱入宮找皇嫂說話,何必找這麼個婢女?若論年紀,皇嫂入宮的時候,這個婢女尚在襁褓,哪來的主僕之情?青甸鎮這麼做,恐怕也就是讓朕看看這個女子的吧?」
王承恩心裡一陣苦笑:我的爺,這事兒明顯是你誤會了!可王承恩不能說出來,只得旁敲側擊道:「萬歲,奴婢是個殘廢,於男女之事也不甚明白。可奴婢也瞧得出來,青甸鎮今日這番作為並非為了萬歲,而是為了方小……百戶。」
「為了海潮?」朱由檢有些不解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劉侯有意撮合這個朝雲跟海潮?不對吧?方小子不是在高陽縣城兩軍陣前跟那個姓許的小丫頭拜堂了麼?」
王承恩解釋道:「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只是兩人同車而來,彼此似乎又無甚隔閡,想必兩人交情頗深;方百戶又是劉侯看重的年輕俊才,想來劉侯為了籠絡人才,使一出美人計也不是不可能。方才閣中奏對之時,朝雲姑娘雖然對方百戶語氣不善,然處處透露出維護周全之意,想來朝雲姑娘對劉侯的安排也沒什麼牴觸。奴婢帶這兩人進來時,朝雲姑娘故意落後方百戶半步,其中深意應該算是明瞭的,只是方百戶現在還不知道罷了……」
朱由檢愣了一愣,苦笑道:「這小子,運氣怎麼就這麼好……王承恩,你說既然方海潮還不知道這事兒……」
王承恩沒等朱由檢說出口腦袋就直接磕到了地上,咚咚直響:「萬歲!美色惑人!奴婢是個廢人,初見朝雲姑娘尚且不能自持,何況萬歲龍行虎步身體康健之身?君奪臣妻,將來史書之上,萬歲恐怕落個桀紂之名……」
朱由檢被王承恩的一番話嚇出一身冷汗,額角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心中暗叫一聲「好險」,當下連忙扶起王承恩道:「朕明白了!你很好!很好!」旋即又是爽然若失道:「看來,天子也有天子的難處!若此時朕還是信王,倒是有這個膽量撕破臉皮跟這小子爭一爭的,可惜了,白便宜了他……」
王承恩連忙躬身道:「萬歲慎言!」
朱由檢苦笑一聲道:「好了,不說,不說!」
方濤和朝雲跟著領路的小黃門出了宮門上了馬車。當馬車緩緩動起來的時候,方濤先是輕輕一笑打破了車廂內的沉寂:「嘿嘿……朝雲姑娘萬歲怕是看上你了唉……」
朝雲向方濤翻了個白眼:「看上就看上,我就不信他有這個膽量下詔讓我入宮!他若是敢下,不用侯爺和二小姐動手,我立刻自我了斷!」
方濤怔住了,不解地問道:「這又作何解?」
朝雲苦笑道:「以前不是跟你說起過麼?二百多年前第一代侯爺雲霄公的外室芳華,於劇變之日在秦淮河劉家畫舫上蹈火自沉。死前毒誓曰,若有來生,必以『沉』為姓,自秦淮而往朝堂,斷送大明最後一口元氣。青甸鎮每代都有專精星象的人物,到了這一代,便按這個誓言推算出了我和我姐姐……你說我能入宮麼?就算是死,也絕不能夠啊!今日之事,侯爺和大小姐失策了,萬歲看上了我,他應該不會那麼直接的,不過以錦衣衛的能力,找到我姐姐應該問題不大,該來的終究要來了……」
方濤瞪大了眼睛道:「不會吧?這個你們都信了?真是的……」
「不信又能如何?如今已經開始應驗了!」朝雲有些苦惱道,「真到了那一天,我該怎麼面對姐姐……」
「你跟她關係又不是那麼好,怕什麼……」
「可到底也是骨肉至親哪!我姐姐有些貪慕榮華,若是半途將她劫走,她難免恨我一輩子,可一旦下狠手……我做不到……」朝雲語氣漸漸低沉了下來,「論容貌,我跟她幾乎一模一樣,可論運氣和才華,我都比她要好,以前相見的時候,她眉宇之間的妒忌就已經讓我不寒而慄,若再因為這種事而記恨……唉!」
方濤想都沒想,一個餿主意直接出口:「那趕緊地!回去我就跟阿姐說讓你直接入宮得了,提前把位子佔了,你姐姐不就沒機會了?」
「啪!」方濤話音剛落就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臉上立刻出現了五道鮮紅的指印。「滾下去!」朝雲鐵青著臉怒喝道,「滾!」
方濤捂著臉,委屈道:「還真打啊,這麼大力氣,臉都腫了……」
「滾!」
朝雲發飆,方濤雖然莫名其妙可也不敢耽擱,捂著臉連滾帶爬地從車上跳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馬車載著朝雲漸漸遠去。「莫名其妙,連個玩笑都開不起了……」方濤嘟囔了兩句,輕輕揉了揉被打得微微有些腫的臉,邁開步子靠自己雙腿往臨時居住的宅子走去。到了門口發現,朝雲的馬車還正好就在門口,方濤有心找朝雲問個明白,好歹自己也不能白挨一耳光不是?於是大咧咧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