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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四十三章 驚天之策 文 / 醉拍闌干

    朱純臣奇道:「親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孫閣老臨終的這份奏疏上說的這些,可都切中了大明的要害,應對之策也與你們青甸鎮現行之策相差不大,你們青甸鎮能搞得紅紅火火,怎麼放到萬歲面前就要留中了?」

    劉澤深回答道:「太過驚世駭俗。以田畝徵稅而不征丁稅;上至帝王下至草民不論貴賤皆須納稅;所有稅賦不收米糧只折現銀還不加火耗;徵收一成五的商稅;市舶司對進出海港的船隻按貨值徵稅;文武分家,文臣不干軍,武將不入朝;科舉下放,六品以下各省各道自行開考,八品以下由百姓公推;各省督撫五年輪換一次,做滿十五年的要麼當京官兒要麼回鄉養老;裁撤館驛;裁撤各地衛所直接募兵;所有將官須得重新考核之後委任官職……上面說了這麼多,除了給官員漲俸祿以防貪腐這一條沒多少人反對之外,其他都是斷人財路的事情,若是廷議,別說孫閣老,就是萬歲本人也會被那些御史言官罵得體無完膚……」

    朱由檢沉吟了一會兒,點頭道:「青甸侯說得沒錯。可惜了……」

    張之極也是歎息道:「要說孫閣老的這些條陳都是好事啊。別的不說,光是這條科舉……你們看,從三品以上從各地政績斐然的地方官當中選,從五品以上則是正兒八經的進士,下面的更妙,正六品以上必須要進士出身的到各個地方上再考一回,考題加上民政、農事、水利這幾項;從六品的則是各督撫自己出題考,省得朝廷丟兩個不明地方情況的腐儒下去亂攪和;八品以下公推則是再好不過了,幹得不好的老百姓讓他滾蛋,這樣老百姓只要換官兒就行了,還造什麼反……」

    「文武分家也不錯嘛!」朱純臣贊同道,「國朝這麼多年下來,能立下開疆拓土之功的文臣能有幾個?明顯武職多嘛!孫閣老說得好,武職就是武職,就讓他們帶戰兵,糧秣什麼的不讓他們碰,全讓萬歲一個人捏著,卡住糧秣的脖子,又不能干擾地方民政,武職想造反也得問問萬歲的意思啊……何苦讓那些個文官兒把軍權捏在手裡?」

    「治標不治本!」劉澤深突然插嘴道。

    「啊?」正在喋喋不休的張之極和朱純臣愣住了。

    「何謂治標不治本?」朱由檢皺眉問道,從心底講,他還是比較認同孫承宗這份遺奏的,其中很多條款與張居正施行的新政如出一轍,既然張居正的新政能夠在皇帝不管事的情況下給大明帶來中興,自己這個勤勉的皇帝親自去搞為什麼就不能?只是他也能預見到這些策略想要推行開來可能會遇到的阻力,可他也有這個決心去碰一碰這個釘子。可劉澤深的這句話卻讓他吃了一驚,這些在他看來能夠把大明帶向中興的治國之策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怎麼就成了「治標不治本」了?

    劉澤深認真地回答道:「這些策略在青甸鎮能使得開,於大明卻未必。青甸鎮自先祖草創之時,不過是一窮二白之地,當時青甸鎮的百姓也是先祖雲霄公麾下的傷殘士卒。雲霄公的策略雖有悖常理,可以軍令推行,故而沒多大阻力。此時的大明則不然,大明的錢、權都集中在士大夫手中,想要整軍、富民、強國,就必須從這些人手中分出錢和權,可他們會就此甘心作罷麼?就說剛才兩位談到的科舉和文武分家,科舉一旦下放,那麼這些大佬就失去了栽培門生培植自己勢力的機會,更不會有人日常孝敬了;文武分家更甚,裁汰那麼多衛所,撤編那麼多軍隊,士卒如何安置?將官又如何安置?別的不說,光是說按田畝收稅和收商稅,你們兩家一年要繳的稅款不下五萬兩,換做其他大臣,他們樂意?將來萬歲廟號上是想加個『幽』還是加個『厲』?」

    兩人頓時語塞。朱由檢深思熟慮之後點頭道:「看來只能留中了。可朕不甘心吶……朕現在終於明白先帝為何要躲進內廷不肯上朝了……實在是……有力使不出啊……」

    「可照現在這個樣子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張之極有些著急了,「難道就沒一條折衷的辦法了?」

    「徐徐圖之吧!」劉澤深也頗感無奈,「希望韃子能給咱們幾年時間。先從不痛不癢的開始,對這些文臣來說,裁撤衛所淘汰冗員是他們樂見的。也不能太急,那些軍戶已經跑光的衛所也別管,直接裁了就是,韃子在北直隸肆虐一回,北直隸的衛所估計也沒幾個留下的,不妨一併裁了,西北流寇遍地,衛所已經形同虛設,那些不著調的地方,也可以裁了;江南暫時不能動,那裡是大明稅賦之根本,鬧騰起來容易壞事,等北方都裁撤完畢,再派專員去江南辦理不遲。至於稅收……臣斗膽,也不宜全面鋪開,如今天災**,拋荒之地很多,不若以新稅法鼓勵百姓耕種拋荒田地,但凡肯耕種這些拋荒田地的,以後不收丁稅,不服勞役、軍役,若朝堂有人反對,便說這是鼓勵耕種的權宜之計,等新稅法深入民心之後,百姓自然知道什麼好什麼壞,屆時萬歲以萬民為後盾,才能全面鋪開……」

    「好一個『以萬民為後盾』!」朱由檢拍案道,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神采,就連兩頰都浮現起微微的紅色,「這麼多年,朕一直以百官為後盾,可現在看來,朕錯了!他們只顧自己的權勢家產,如何替朝廷替朕著想!」

    「此事千頭萬緒,還請萬歲不要操之過急。」劉澤深俯首提醒道,「而且一旦鋪開,滿朝文武群起反對無效,必定會以請辭為要挾,屆時萬歲若是一無準備,恐怕有些難堪。臣以為,萬歲不妨以『為東宮選臣』之名,提前招納一些棟樑之材於東宮之內,到時候就算有人以請辭為要挾,萬歲儘管准了就是;放走這些人之後,萬歲再廣開晉身之路,讓天下士子考取功名更容易,那自然就沒人替他們說話,他們若是再反對,就是跟天下士子過不去了……」

    朱由檢心情暢快了起來,點頭微笑道:「此言得之!」說罷站起身,跺到暖閣門口,自己挑開門簾,掛上金鉤,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輕輕錘了捶自己的肩膀道:「沒想到,孫閣老直到殉國還在為大明出謀劃策……位卑未敢忘國憂……列祖列宗賜閣老於大明,則大明幸甚!可惜朕卻只能坐視閣老殉國卻一籌莫展,朕愧對列祖列宗哪……朕記得跟你們說起過,得知閣老殉國的那天,朕偷偷在寢宮哭了一宿,如今閣老臨終之言尚在,音容笑貌宛如昨日,朕這心裡實在是……」

    氣氛有些沉悶,張之極上前一步輕聲道:「萬歲,閣老之後尚有良才。遺奏之上,不是還為國朝舉薦了一位賢才麼?」

    朱由檢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劉澤深道:「這個麼……方海潮……呵呵,這小子口沒遮攔,不過倒是個文武兼備的人才,朕倒是有心讓他在東宮歷練歷練,將來慈烺登基,也好做個膀臂……不過朕可實在不好意思挖青甸侯的牆腳……」

    皇帝都這麼說了,劉澤深還能如何?當下只得躬身道:「臣啟萬歲,青甸鎮不過朱氏豢養二百餘年的死士而已,朱氏有需,青甸鎮自然拱手相讓。不過方濤其人桀驁,臣雖未與之謀面,可從其歷年言行來看,若是貿然提拔入朝恐怕要闖出禍事來……」

    「那是!」朱純臣嘿嘿道,「今兒晌午在街口的那番作為就足夠這小子抄幾回家了!也虧得萬歲不計較!這般沒遮攔的嘴一上朝,是個人都被他得罪死了,到時候誰都保不住他!照我看,趁早打發走,讓他到地方上混幾年,最起碼把人情世故給混出來,然後再讓他當太子的跟班去!」

    張之極卻笑道:「這事兒恐怕有些麻煩。我聽說昨兒這小子連太子的侍讀都打了,還打得不輕,朝廷也沒什麼反應,御史台的一些個人已經攛掇著準備鬧事了。方小子不是朝廷命官不好彈劾,不過沒準他們要逼著萬歲徹查東宮侍讀挨打這事兒吶……市面上雖然有些傳聞,可百姓們信了,我可不信,吳偉業就算再怎麼人渣,也絕對不會做這種缺德事……要不是成國公說了真相,臣還真想要上表請萬歲徹查吶!現在才明白真相,想想這小子打得也沒錯。可想要用這小子,少不得先替他擦屁……哦,臣失言!」

    朱純臣卻道:「可吳偉業也忒不明事理,那番污蔑之語若是罵個窯姐兒倒就罷了。那麼一個有情有義的姑娘連性命都不要了,走了上千里路,死人堆裡打了幾個滾才來,接過遭這麼一頓說……換作我,也只能賞他幾拳出氣!」

    朱由檢苦笑道:「說起來吳偉業也無甚大錯,方小子硬是能說到『無君無父』這一層上來,朕還真不好駁了……朕當初只不過是恩賜他回鄉與已聘之女完婚而已,又沒指定髮妻人選,更不是替朕的公主選駙馬,他怎麼就這麼謹小慎微?納個歌姬當側室,就算有人拿出來說事,也不能把他怎樣吧?沒想到他居然這樣,真是腦袋犯渾!他那番話也把朕給氣著了,朕雖非聖君,可也知道世上還有『人倫』二字,就為這個,朕也要讓他坐兩年冷板凳好好反省!省得將來慈烺掌控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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