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在龍鳳市政府機關宿舍裡的那個小套間房床上睡醒時,天色剛剛發亮,為求證夢中的事和心裡的預感,便先後分別與省城的昨天才依依惜別的高官婆娘李瓊、師傅婆娘銀鳳及龍鳳市各自住房裡的平民婆娘金鳳、白虎婆娘倩倩四人打電話,關心似的問了問她們昨天晚上休息的情況。
奇巧的是李瓊和倩倩兩人都是說的昨晚除了思戀我以外,沒有什麼事,休息得還挺好,而同樣是鳳凰女的金鳳與銀鳳卻說對我是既牽掛又思戀,因為她們倆一個晚上都是做夢在發大洪水,並都是見我站在洪水邊上進退兩難,很是凶險,急得她們對著我又叫又喊,因而已預感到我身邊好像要發生非常意外的大事一樣,囑咐我一定要小心的注意安全。
這樣我就肯定了自己的身邊會有意外的大事即將發生,因為與我這個龍兒有著奇特的相互感應,且互不認識彼此沒有來往的鳳凰女婆娘金鳳與銀鳳倆人,都是與我做的相同的夢都有我身邊要發生意外大事的特殊預感,我不得不更加相信夢中洪水阻路使我進退兩難的事,心裡便很是忐忑不安。
起床洗漱後我去接郭市長到市政府大禮堂開市人代會,在他家客廳與他和譚姨有禮的見面後,在給他匯報省城之行的工作時覺得他雖然很喜歡興致也頗高,但神色有點兒異樣好像是油盡燈枯的模樣,便在心裡就與夢中對號入座似的有點兒不祥的預感想請他老人家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工作上班,可此刻我卻怎麼也無法開口建議他老人家休息別去會場。
因為今天是本年市人代會開會最熱烈隆重的第一天,一市之長照例要代表市人民政府向人民代表作政府工作報告,身體本來一直都比較好,又無其他任何問題,在群眾中威望一直又頗高的郭市長不在市人代會上作政府工作報告,而在家裡休息,將會造成多麼嚴重不良的政治影響,所以我當時的想法是既無理由,又不切合實際的非常可笑幼稚的妄想。
到了會場,郭市長與眾多的領導及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民代表,見面都是熱情的握手說話相互客氣的打著招呼,很是忙碌了一陣子,他的臉色在此時不知為何已變得異常的發黑灰暗,可與他熱情寒暄的大小官員及代表們竟然會沒有一個人發現,我見狀便好心體貼的勸說他在一個小會議室裡面安靜的休息了一會兒,這樣他灰暗發黑的臉色才又有所好轉。
上午九點鐘,在市人大主席團短暫的預備會議過後,本年的市人代會在既嘹亮又雄壯的國歌聲中正式隆重開幕,隨即主持會議的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有意的清了清嗓子,大聲宣佈本次會議的第一項儀程由市人民政府郭市長作工作報告。
待市人大常委會主任的話語一落音,郭市長就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到專設的報告席,按程序先是有禮的分別向台下的全體人民代表和台上的主席團全體成員鞠躬致意,隨後便抑揚頓挫的念起了由我起草的通過他本人多次修改,並經市人民政府常務會議和市委常委會審定的市人民政府工作報告。
此時的我,作為郭市長的秘書,便在主席台側面的小屋裡照例靜坐服務,按照慣例本應心神寧靜的趁這難得的空檔默神休息一會兒,可不知為何,我今天卻是反常的不僅靜不下心來閉目休息,而且顯得很是心慌意亂,不停的坐下又站起,並不時伸頭對著台上正作工作報告的郭市長擔心察看。
大約在一個小時後,剛又坐下來的我,只聽郭市長念著念著,好像是在喉嚨換氣「咕咕」的連著輕響了兩聲後,就再沒有了聲音,忙又站起來伸頭一看,只見他的腦袋不知為何已歪向了一邊,而雙手卻還顫抖著拚命似的撐在報告桌上,頓時我大吃一驚,並飛快的衝到他的身旁,一把抱著他快要倒向地面的龐大身軀,急得大喊一聲「快來人幫忙嘛!」
這時主席台上的有幾個領導和台下前幾排的代表們也已發現了郭市長的情形出現了異常都紛紛跑過來幫忙,我騰出手後立即從隨身挎包裡取出時刻為他準備的急救藥物,強行喂到了他大嘴裡面可惜他此刻已不能下嚥,眾人只好七手八腳的抱的抱扶的扶把他抬起來平放在休息室的長沙發上。
一會兒後,市政府醫務室的醫生聽信後小跑著氣喘吁吁的趕過來,市人民醫院的120急救車也風馳電掣般的快速趕到,幾個醫生當即聯合給郭市長會診檢查了一番,一個好像是市人民醫院急救室主任的老醫生,對圍在身旁的幾位領導說:「郭市長的瞳孔已經放大,早已停止了心臟跳動與呼吸,是因為疲勞過度,突發大面積的腦溢血而快速意外死亡。」
此刻站在幾位領導身後的我,一聽到這幾句話就好像發生了山崩地裂一般精神立垮,淒慘的哭喊了一聲「郭市長」後隨即就推開前面的兩個人撲了過去,未待第二聲的哭喊落音我已是昏倒在郭市長屍體旁邊的地板上,當即就被正感無用的120救護車一路鳴笛的送到市人民醫院急診科病床上。
待我從昏死中清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只見倩倩在床旁看護著我哭得像淚人一般,妹妹小慧也不知何時趕過來的站在床邊也是淚水漣漣,金鳳與金枝姐妹倆則是一邊一個蹲著貼靠在床沿上同樣是已哭得紅腫著雙眼,岳父岳母以及許多同事與朋友都露著傷感擔憂的神情圍在我的病床旁。
見我睜開眼睛骨碌碌的對著眾人看,倩倩不顧有那麼多人在病房裡面,當即俯下身子用雙手摟頭蓋臉的抱著我,一邊連連親吻著我的臉頰、嘴唇與頸項,一邊淒愴淒婉的哭泣著說:「龍哥,你可別嚇我呀,倩倩最怕你這樣,早晨打電話時你都好好的,為什麼一下子又像那年一樣不醒了嘛?」
金鳳和金枝姐妹倆什麼話也不好說,只是欣喜的看著已醒過來的我,可俏麗臉頰上的淚水「嘩嘩」的不斷的滴落到她們倆不動聲色的抓握著我手掌的手背和衣袖上,妹妹小慧則是把手在我眼前搖了搖,既高興又關切的問道:「哥哥,你的頭還痛嗎?耳朵能否聽到我說話?眼睛看不看得見?」
待我輕輕推開倩倩會意的對妹妹小慧點點頭,並對周圍的眾人都看一眼後,只見岳母吳姨走近床邊撫摸著我的額頭安慰似的對我說:「龍兒,這真是奇跡,昨天晚上幾個醫生會診後告訴我們不知為什麼把你救醒後有了心跳可沒有知覺,都講你要有知覺的徹底清醒過來可能還要一段時間,真是感謝菩薩保佑,一個晚上後我龍兒就完全清醒過來了嘛。」
此時的我,聽後苦笑著自行立起身來背靠著床頭,對大家表示謝意後,問了問市人代會及郭市長後事的處理情況,岳父便給我說了說市政府的常務付市長已代突發病亡的郭市長念完了巿政府的工作報告,市人代會仍照常按程序進行,市委市政府已在市政府大院裡面的南草坪中給郭市長設置了靈堂,正在隆重的辦理郭市長的人生後事等相關情況。
我聽後不由得在心裡想了想,自己與金銀二鳳兩個鳳凰女婆娘所做的同一個夢及所產生的相同的特殊預感已經顯現了,可事發得太突然這件意外大事對於我以後從政之路將有非常巨大的影響,自己身體再不好也必須要有適當的表現。特別是自己已清醒過來後不應再住在醫院躲著不出去給郭市長辦後事出力,這樣做不僅從自己的良心上對不起郭市長生前的看重培養,而且被別有用心的人傳了出去,勢必在群眾中造成不好的影響,其他的領導會認為我是無情無義的小人,對我就會另眼相看,勢必使我以後會遇上更多的麻煩。
於是我不顧眾人的好心勸說與勸阻,在一個小時後強行辦了出院手續,由兩個小秘書攙扶著來到了市政府裡面設置的郭市長靈堂,看著棺槨前擺放著的他栩栩如生的遺像,淒涼的哭喊了一聲「郭市長」便長跪不起,想著他這幾年對我的培養與提拔,更想著他突然從人世間永遠走後我一時再無人提攜關照與前途未卜等問題,不由自主的哀哀大聲痛哭。
旁觀的群眾看到我一個年青人如此的傷心悲淚,不認識的人便猜測議論我是什麼人是不是郭家的孩子,認識我的人紛紛讚揚我是一個對領導知恩忠誠懂事重情的好秘書,一旁跪著哭泣的義兄郭峰聽到旁人議論忙取來一條孝帕挽在我的頭上,我們倆個又像親兄弟一樣相互抱著頭痛哭成一團。
皇甫金鳳作為郭市長認的女兒和嫂子趙蘭一起披麻戴孝,姑嫂姐妹倆人手扶著棺槨一聲聲一句句的悲哭得既呼天搶地又音哀淒婉,年老的譚姨蒼白著臉,雙手顫抖著一邊一個的撫摸著我和郭峰的頭默默的無聲垂著淚,一旁觀看的領導、幹部、群眾有許多人見此情景,也感染得淚濕了眼眶。
這時具體負責給郭市長辦理治喪日常事務的市政府王秘書長走過來,把我喊到了旁邊談了一些治喪的安排情況,他說郭市長因為是工作勞累過度倒在崗位上的屬於因公殉職,經請示省委省政府批准後市委市政府研究決定高規格的辦理其喪事,由一把手市委書記親自擔任治喪委員會主任。
看我既理解又茫然似的點著頭,王秘書長又進一步解釋似的說到時省委省政府將會派來一個由省委付書記和付省長率領的規格很高的弔唁慰問團,本省的所有市州及與龍鳳市相鄰的其他省的市州都將由主要領導帶隊組團來龍鳳市參與追悼會,因而這次治喪工作規格高影響大,急需配套的做好一系列的宣傳工作,以早日樹立起郭市長的光輝形象。
隨後,王秘書長像佈置一項重大工作任務似的既嚴肅又同情的說:「東方付秘書長,市委常委會剛剛研究決定,在你身體能堅持的情況下,安排你與《龍鳳日報》社的著名筆桿子高記者一起趕寫一篇有關郭市長優秀事跡的通訊報道方面的文章,要求在五天後的開追悼會之前由《龍鳳日報》頭版頭條發表出來,以增加宣傳的力度和擴大良好的影響。」
這時剛趕來站在王秘書長背後,與我也較熟悉的《龍鳳日報》的采編室付主任著名記者高向天忙走上前,對我既謙虛又誠懇的說:「東方付秘書長,您對郭市長的情況既最熟悉又最瞭解,文筆也要比我強得多,完成市委常委會交代的這項任務,最好是由您親自主筆,兄弟我給您當下手幫忙。」
我聽後在心裡默默的想了想,認為自己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難不能以任何的理由推辭和拒絕,因為這是報答郭市長生前對我培養提攜之恩的最好時機與最佳表現,當即就點著頭毫不猶豫和絲毫謙讓的接受了這個重大任務,並走到譚姨身邊雙眼含淚的匯報了要去為郭市長寫專項文章的相關事項。
譚姨她老人家聽了也是雙眼含淚極為悲情的用昏濁的老眼看了看我,並緊緊的拉著我的手,久久的說不出話來,半晌後,只說了兩句使得我既感動又更悲痛的話,那就是「我的孩子,你身體支持得住吃得消嗎?此事辛苦難為了你嘛」。
此刻的我,看著譚姨一夜之間就彷彿變得很是蒼老多皺的臉龐,想著她老人家這幾年以來對我在各個方面像親生兒子般的關愛與照顧,頓時也難過得淚珠像大雨般的從眼眶裡流到臉頰上又紛紛向地下灑落,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來,一老一少的我們倆人像一對母子一樣手牽著手淚眼對著淚眼。
幾分鐘後在身旁看著也感染得雙眼含淚記者高向天的善意提醒下,我才與譚姨、郭峰等人暫時告別,走進市政府辦公樓裡面,這樣頭戴孝帕的我,克服了頭暈目眩和身體疲憊等諸多嚴重的困難,沒有與擔心思戀我的妻子兒女等家人相聚,一個人在辦公室用一天一夜的時間,一氣呵成的寫出了題為《生命不息奮鬥不止——追記革命老黃牛式的人民好市長郭某某同志》,這篇有著八千多字的人物長篇通訊文章。
第二天下午文章脫稿後,接到電話專門趕到我辦公室的《龍鳳日報》社的主編與記者高向天,都是一頁一頁的邊看著文章邊流著淚水,看完後他們都用欽佩的目光看了看我隨即又不約而同的以讚賞的語氣說:「東方付秘書長,你這篇人物通訊寫得太生動感人了,完全可以比得上中央大報上發表的那些非常突出的人物通訊,我們看是無需再改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