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淒慘的昏倒在葉丹的墓碑旁後,經過王軍和張蘭一陣緊急施救,緩緩的終於醒了過來,可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墓碑中間嵌著的初戀婆娘葉丹那栩栩如生的已過塑的正面半身嶄新的彩色大照片,特別讓人驚異與巧合的是照片上她的衣裳穿著及神情、神態,無不與我在前天晚上夢中見到的一樣。
頓時我驚駭得本已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像純白的白紙一樣,沒有一點點的血色,嘴唇急速的糯動著,喉嚨裡面像被物體堵塞似的「咕嘟、咕嘟」的作響,手腳四肢也不停的抖動抖顫,一會兒後,終於發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幾聲「嗡嗯、嗡嗯,我的丹丹!嗡嗯、嗡嗯,我的丹丹」這樣的哭泣悶喊。
這男子漢的幾聲既短促又淒楚既悲傷又直呼其名的嚎哭與悶叫,已把自己這幾年以來在人世間所受的委屈與欺壓、關卡和阻攔所積存的哀怨,把自己與初戀婆娘葉丹在學校被逼無奈的灑淚相別後,幾年以來的對她揪心刻骨的思戀和深深切切的牽掛擔憂之情感,都凝聚成了這幾聲極為淒涼淒楚的音節音符在墓地上空久久迴盪顯得分外的粗曠綿長。
可未等到這幾聲哭泣悶喊的聲音消散,我已是悲痛哀傷得把額頭在葉丹的墓碑上重重的「咚」的一撞,隨即我雙眼一黑,再一次昏死在墓碑旁,其靈魂好像要和葉丹一起去天國,其身軀好像也要進入墳墓裡面,與心愛的初戀婆娘葉丹相陪相伴。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王軍和張蘭他們倆是如何施救的,我後來終於又悠悠醒轉,只覺得頭部的仁中穴和太陽穴這兩個穴位疼痛異常,費力的睜開眼睛一看,才發現太陽已不知何時升起來了,亮亮的陽光照射得前後左右,上上下下眾多的墳堆墓碑斑駁陸離,有陰有陽,一片淒冷滄桑。
男同學王軍抱著我的身子在無聲的陪同著流淚,一顆顆豆大的淚珠連續不停的「嗒、嗒、嗒」的滴落在我胸前的衣服上,女同學張蘭一邊輕輕的傷心抽泣,一邊用手巾緊緊裛著我額頭上仍汩汩浸著血液的傷口,顯得特別的淒婉哀艷。
站在旁邊的不知何時到來的,一男一女兩個年齡較大的氣質與神態都像大幹部大領導模樣的老人家,對我關懷愛憐的看著,不知為什麼也在默默的陪同著我一起流淚,他們倆個老人家相互對看一眼後又都輕輕的同時說了一聲「哎,這孩子是小龍嘛」便都難過的轉過頭去,老公公「唉」的重重歎了一口氣,仍然目不轉睛的愛憐似的對我著看,老婆婆則是「嗡嗡嗡」的一邊哭出了聲一邊轉過了身對著另外的方向。
可只見他們倆個老人家周圍的身前身後,有幾個腰別短槍的衛士模樣的年輕軍人,都是既警惕又同情的對著我們二男一女三個年青人看了又看,此時此刻的我,已被極端悲痛哀傷揪緊了心臟填滿了大腦,不可能去理會那些人是誰,也不會去想他們要做什麼,更不會懼怕他們要對我們怎麼樣?
我沒有管周圍的一切人和事,只是又奮力的掙扎著,離開了王軍的懷抱,匍匐的爬到葉丹的墓碑正面,雙手撫摸著她那我夢中曾見過的彩色照片,嘴裡發出了只有男子漢在傷心欲絕時,一聲聲一句句的震撼天,穿透地的悲壯哭泣似的嚎叫大喊:「我的丹丹,是誰害了你?你受了什麼冤屈,為什麼不對龍兒講?為什麼能夠忍心拋棄龍兒,獨自一人去了天堂?為什麼會忘記你自己說過的,要龍兒努力工作,以後想方設法調進省城,夫妻倆人相親相愛共同幸福生活的諾言?你現在狠心的一個人走了,剩下龍兒我一個怎麼辦?」
這麼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子漢,這樣的聲聲哀哭與句句愁訴,使得葉丹墳墓四周的或站或坐的人們,聽者看者無不覺得此情景此畫面是那麼的慘絕人寰,無不被感染得個個淚湧滿眶,就連飛來覓食的幾對鳥兒也被感染得「嘰嘰喳喳」的叫著互啄羽毛,似在爭取多一點兒相親相愛的機會與時間。
女同學張蘭被感染得與其男同學王軍相互深情愛戀的對望了無數情眼後,又在旁哭泣著勸說我,小龍你又這麼哭喊,額頭上傷口的血止不住又要流怎麼辦?王軍也在旁邊輕輕拍著我的肩膀,用極為同情的語氣勸解著我,說是要看開看遠一點兒,葉丹已走了你就是再哭再喊,她也回不來了嘛。
這時那個大領導模樣的老公公見狀,對王軍關心指點似的輕聲吩咐,小伙子你把他額頭上的傷口,用手巾捆紮得再緊一點,看王軍照辦了,又對張蘭說,你們都別勸他,讓他把怨氣悲傷都哭喊出來吧,這樣他心裡可能還要好受一點。
一個小時後我已是聲啞力竭,既哭不出一絲聲音身子也無一點兒的力氣動彈,只是雙眼呆呆癡癡的看著,已變成一堆黃土的我原本靚麗漂亮的初戀婆娘葉丹,眼睛裡面的淚水向外仍然不停的湧冒著順著臉頰靜靜流淌一直沒有斷過線。
這時,那個女領導模樣的老婆婆走到我身前,用潔白柔軟的高檔手絹,輕輕緩緩的擦拭著我臉頰上的血水與淚珠,用極為自責難過的口氣說:「孩子,是我這個當媽媽的鬼迷心竅,害死害苦害慘了丹兒你們倆」,而那個大領導模樣的老公公則從衣袋中取出一個信封雙手顫巍巍的遞給我,一邊流淌著渾濁的老淚,一邊極其沉痛難過的說:「龍兒,這是丹兒留給你的信,她在遺書裡講要我親自把信送到你手上。」
接過信封,我揉了揉雙眼,對站在旁邊正憐愛的看著我的兩個老人家看了看,這才認出他們倆是穿著便裝的在庶區當大領導的葉丹的爸爸與媽媽,只是僅僅兩年多的時間未與之相見,熟不知他們已蒼老得大變了模樣,心裡頓時湧起一股如見到了親人般的暖流情感,可又想起是他們活活拆散了癡情相愛的葉丹我們倆,心裡不由得又在情緒上起了反感,便未理會他們倆,只是把信封打開仔細地閱讀觀看信件。
原來信封裡面只有一張信紙,內容也只寫有短短的幾行字,其原文是:龍兒我的夫君,對不起,我被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此時此刻雖有千言萬語要對你說,但因時間和精力的關係無法盡情表述留言,只要求你繼續努力工作,按照我們倆原定的計劃,調進省城後,七夕牛郎織女相會時也來看看我,平時替我盡孝心,照顧一下我的老爸,因為我走了,慈祥的最疼女兒的老爸,再無女兒心疼照顧,很是孤獨可憐。
我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葉丹留給我的這封遺言短信後,心裡已明白了她肯定是受了馬臉軍官李兵的欺侮,有了極大的冤屈又怕影響連累我,才被迫離開人世獨自走向天堂,這樣使得我更理解她對我深深的情感和殷切的期望。
同時我在心裡也已清楚她這次之所以會突然出事喪生,肯定是她的媽媽造成的與她的爸爸毫無關聯,不然的話,為什麼她在信中,作為女兒半言一句也沒有提及她的媽媽,肯定是對她的媽媽有著極大的至死也不會原諒饒恕的成見嘛。
想到這裡我凝眸著墓碑中間鑲嵌著的葉丹照片上的那對我深情看著的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心中默默的一個字一句話的念道:「丹丹我的愛妻,你的要求和期望為夫的我都懂得都知道,可請愛妻原諒我實在做不到了就給爸爸磕幾個頭表示一下為子為婿的心意吧,讓老人家心裡也得一個好想。」
默念到這裡我轉過頭看了看失去愛女後,既很悲傷又顯得很蒼老的葉丹的爸爸,又轉過來對著葉丹的照片如泣如訴的在心裡繼續默默的念:「丹丹因為沒有了你,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多累多煩多沒趣味呀,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心情再活在這個對我們夫妻倆多麼不公平的人世間,過幾天我只要為你報仇雪恨手刃馬臉李兵那個害你的壞蛋後就追隨你到公公平平的天堂,我們夫妻倆還是相親相愛幸福生活在一起嘛。」
默念完後,我又看了看墓碑正中葉丹照片上的那張好似已聽懂了我話語而變得對我笑靨如花的臉龐,就搖搖晃晃站起來隨即踉踉蹌蹌的走過去,跪倒在葉丹爸爸的身前,淒楚的叫了一聲「爸爸」,隨即「呯、呯、呯」的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便疲軟得趴在了地面上,喘著粗氣,無力動彈……
葉丹的爸爸,這位從血與火之中拚殺出來的共和國老將軍見狀,忙伸手扶起我站在自己的身旁,他老人家撫摸著我額頭上因磕頭又汩汩出血的傷口忍不住老淚縱橫,哽咽著說:「孩子,今天是丹兒走後的第三天,她昨晚給我托夢說能在這兒碰上你,你真的按她說的來了,她在遺書中講要我保護你,說她這次出事與你完全無關聯,我雖是一個勇敢的老軍人但不是一個稱職的合格父親,真正愧對丹丹你們倆。」
我聽後理解了老人家此時此刻的無奈與哀傷,更明白了葉丹對我的深深癡情與深切關愛,想對老人家說好多好多勸慰安慰的話語,可自己心裡由於太過悲痛悲傷,因而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半句一言,只是柔順的看著他老人家,這樣一老一少兩個大男人此刻淚眼望著淚眼四隻眼睛都是淚水汪汪。
半晌後,我才費力的又叫了一聲「爸爸」,待老人家也艱難的「哎」的應答一聲後,只說出「請你老人家多保重身體」這一句話,就再也站立不起,只得又搖搖晃晃踉踉蹌蹌的走過來,把身子靠在葉丹的墓碑上喘息著想休憩一會兒。
可是我貼靠著葉丹的墓碑,忍不住雙手又撫摸著墓碑正中嵌著的葉丹那張照片,心裡又是疼痛得似刀砍斧削身子抖動著發冷發顫,特別是臉頰上淚水與鮮血並流,身上泥水冷汗混合著沾衣,雙手雙腳同時抽搐,致使呼吸緊促不暢,臉色又蒼白得像純白紙一樣,眼看又要昏死在葉丹的墓碑旁。
細心的張蘭見了,忙對王軍說:「小龍又不行了,快,你扶著他,我們立即下山,把他送進醫院,穩當一點。」站在旁邊的葉丹的爸爸也忙催促道:「快下山,快送醫院」,王軍一聽就隨即半扶半抱著我起身,未料想剛走幾步忽然聽到葉丹的媽媽在後面帶著哭音叫喊著「等一等你們等一等嘛。」
只見葉丹的媽媽步履蹣跚的急急走到我面前,淒愴的哭泣著說:「孩子,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你和丹兒倆個都不會原諒我這個該死的媽媽,媽媽我現在悔也遲了,已無法作任何的補救,再怎麼做也挽回不了丹兒的生命,我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呀,丹兒走了,不能叫媽媽了,龍兒呀,你就不肯叫我一聲媽媽,難道連看也不願再向媽媽看一眼。」
我聽她老人家哆哆嗦嗦的說得這麼可憐,便忍不住對失去愛女後也變得很蒼老了的她老人家看了看,可想起就是她看不起我這個農村出身的窮學生,殘酷無情的迫使葉丹我們夫妻倆一次次淒涼的生離,特別是如今葉丹我們倆淒慘淒厲的死別,今生今世再也法相聚相見,也與她有著很大的關聯,可能還是她一手造成的,因而那一聲湧到我嘴唇邊上的「媽媽」兩顆短短的小字符,一個神聖聖潔的稱呼還是沒有說出口,在口腔裡面經過幾個輪迴後,又咽進了自己的肚子裡面。
隨後她老人家叫她的秘書給張蘭送五佰元錢,說是要張蘭和王軍下山後帶我去治療住院,張蘭看我搖著頭拒絕,便沒有接,她老人家又親自送到我手上,再三的要我收下,關心的說:「孩子,你身體現在那麼差,最好去住院治療幾天。」
我聽後雖然心裡多少有點兒感動,但想起她老人家從第一次見面,得知我是農民的兒子後,就嫌我家裡窮沒有錢,把我從她們家豪華的客廳裡趕了出去,現在一見她把拿錢出來,心裡不由得頓時就起反感,哪裡還肯收她的這五百元錢。
因而無論她老人家怎麼哭泣著說我還是既沒有收,也沒和她說一句話,只是有氣無力的對已趕過來的葉丹的爸爸說了幾句「爸爸,您一定要多多保重,再見」這樣的話語後,便在王軍的攙扶下拖著沉重的雙腿步履艱難的下了公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