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站起來。
他的腳步有些虛浮,慢步走出承德殿,身後緊緊的跟著內總管乾奴。
乾奴是個心思縝密的老人,已將一件細花絨的長衫,披在明宗略顯發抖的身上。
乾奴的心動了,忽覺的一股冷意,暗想這位風燭殘年的老皇帝,這些天,真的老了,不管是**,還是精神,在不是當年那個策馬縱橫的年輕人了。
「這次事,讓我鎮驚……我實在無法想像,這些人會這麼做,我一生,會有這麼多人反對我,算計我。雖然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我仍然無法相信,當眼前這一切,變成現實時,我有點後悔了。」李克用喃喃自語。
「陛下,您洪福齊天,乃真龍天子,神祐我朝,方讓這些逆浮出水面……」
「你又來給我寬心了,我實在無法想像,我的兒子,我最親近的臣子,競然希望我,早早的退位,希望我早入黃泉……」
「陛下,您不要想太多了,那等逆臣,不是已經遭了天暴了嗎?只有陛下,依舊龍精虎猛,定可長壽萬年。」乾奴安慰道。
哈哈
「萬年,萬年……對,對」李克用笑了,哪怕明知萬年只是個虛詞,聽在心裡,仍然覺的高興,可笑聲卻讓人覺的有些蒼涼,有些孤獨。
這次的事件,如果說誰是始作俑者,那就是眼前這位英名睿智的明宗皇帝。
太子病故後,他感到圍繞在朝堂上的危險氣息,似有一隻無形手,有間無意的伸來伸去,他左思右想之後,便施妙計,先故意示弱,裝病,然後又開始裝糊塗,引來朝中一些人的擔憂,不滿,然是堂而皇之的集結成一氣。
當看到明宗,精神失常之後,一些想要攪起風浪的權臣,想要混水摸魚的逆賊,為了將來的榮華富貴,一個個都坐不住了,紛紛的亮明身份,擁向新主。
一時間,朝中勢力變的錯宗複雜之後,又出奇的明朗。
急於想成了護駕功臣的聰明人,紛紛上書,請求明宗立太子,更有甚者,有人要求明宗直接傳位。
這些大臣的意見與手腕,像狂風暴雨般,攪起了聖京城的皇位之爭。
可是,老皇帝似一夜間,又明白過來。
他的鐵腕揮舞,雷厲風行的關壓八皇子,處決了兩個遷頭的忠臣,一時間,朝中的大浪,似安寧了,滿朝文舞,人人自危。
明宗,卻沒有執意的殺戮,他的劍已握在手裡。
死了幾個人後,他沒有舒心,甚至覺的,這只是黑夜之前的一段小插曲,他莫名感到恐懼。
當然,他不願把這種感覺說出來,可是聰明的乾奴,如何能不知道主人的心思。可是是他不能說,也不敢說,只能從一邊東拉西扯的解勸。
乾奴極立的恭順,想講明宗去寧喜宮歇歇,那裡的寧妃,是明宗最愛,也是一位仁慈,德善的女人,有些事情,男人需要一個女人來勸勸。
可明宗搖頭,擺手說道「算了,今天我乏了,就回我的養元殿,安寢吧?我想好好睡一覺」
「是」乾奴知道,想請寧妃勸勸陛下的是不行了,既然如此,那就讓陛下好好歇歇吧?也許,一覺醒來,陛下會理清頭緒,忘記這一切煩腦。
「乾,你跟我多少年了」明宗坐在御攆上問。
「陛下,老奴雖不是主子府邸的奴才,卻是從陛下一登上大寶,就跟在主子身邊的的老人……」
「那就是要五十年了,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當年,你還是一個帥小伙?可是讓宮裡眾多女侍,想要對食的帥小伙呀?」
「主子,真是記性好,這些事,都是當年了。」
哈哈,明宗笑了。
又說道「作皇帝的不能記憶太好,也不能記性太差,天下的人心思,滿朝堂社稽重臣的心思,都要有所把握的……別人說,行行能出狀員,可是唯獨作皇帝不同,皇帝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國泰民安,四海一統」
「陛下乃是千古聖王,當世的明君,性格寬仁,德揚四海,乃是古今所未有,老奴能有幸追隨主是,那是前生今世的福分……」
「看你,又來了,這些恭維話,我聽多了,想聽點家常話,人還是有一棵平常心好,如果我那些兒子,有一棵平常心,我又有什麼可以擔憂的呢?」
「陛下,各位皇子,都是聰明博學,聰明睿達……」乾奴想勸,可剛說一句,卻又被明宗打斷了。
他歎一聲,說道「如果真像你說的,我又有什麼擔心,他們都是小事聰明,大事糊塗,也許唯有四兒,明裡看著莽壯,心裡卻是一棵對人的仁心,做事縝密深思,而不拘泥小節,可是他太過於放縱,又不知節制……」
「陛下,聽說四爺回來了……」乾奴說道。
「這事,我知道了,他一回來,就遞了折了,我故意冷落他一下,讓他在家裡呆呆,父母親,家人也親呀?做一個好人不容易呀」
「陛下仁德,相信四殿下,必會深領陛下的苦心的。」
「但願吧,希望他不糊塗……」……
聖京內城的愈親王府。
今晚上,劉皇妃打扮的特別漂亮。
她心裡高興,出去了半年的四爺,終於回來了。
一家人,大大小小小三十餘口,在一塊吃了個團圓飯。
酒足飯飽後,劉氏命人沐浴更衣,本指望王爺早早回來安歇,哪知她一等,又等,直到三更已過,命人去問……下人仍說,四爺還在。
她心中頓覺失落,想了又想,念了又念,還是命廚下作了一碗玉魚蓮兒羹,親自披上厚厚的雕裘,在幾個侍女的促擁下,去前院的書房。
雪後的京城格外美。
家裡雖然掃了雪,可仍有些地方沒有掃到,月光下將雪兒一照,顯得格外的清麗優雅,如一個翩翩起舞的白衣美人,讓人動心,讓人憐愛。
王府的一行人,簇擁著劉氏,迎著冷冷的寒意,往前走。
一路上,燈光昏暗,穿廊過閣,走的很慢。
剛來到書房前,家裡的護衛,從兩側竄出來,見是夫人來了,紛紛行禮。
「四爺在嗎?」丫環小元問。
「在,爺在裡面……」士衛恭敬的回答。
「那,你們通報一聲……」夫人十分懂禮,說道。
「夫人,稍厚。」士衛飛快的跑進去。
敲開門,是李愈的貼身侍衛周匡,當得知夫人來了,周匡搖搖頭,大步進書房。
時間不長,李愈親自迎出來。
這些年,李愈與劉氏,十分恩愛,可說夫唱婦隨。
劉氏乃是前相國的幼女,出身名門,人又溫柔賢達,又比李愈小了七歲,故而李愈十分疼愛這個小夫人。
「見過王爺……」劉氏見李愈開門,心裡頓時一暖,連忙恭身施禮。
「愛妃,外面天冷,快進來……」李愈關愛的說道。
「王爺,知道王爺夜晚讀書,我特命人,備了點玉蓮羹……」夫人命侍女端上來。
「夫人,只消叫人送來就行,這天冷夜寒,你身子骨也不壯實,群兒睡著了嗎?」李愈問。
群兒是李愈的長子,也是這劉夫人嫡出。
夫人劉氏,見丈夫如此關切自已與孩子,心裡只覺一酸,暗道別人都說王爺心粗,做事莽撞,可只有自已知道,王爺這是故意的……王爺如此待我母子,夫復何求。
她心想著,只覺眼一酸,剛想抬手,可手腕已經被丈夫拉住,一隻手撫著她的手。
女人的心暖暖的,兩人走進書房。
屋中。
燈火通明。
所謂的書房,並不是像現在的圖書館那樣,裡面滿是書本。
李愈的書房裡簡潔自然,卻有一個書架,上面放著幾本常用書,裡面桌椅齊全,還有一張軟床。
劉氏,忽然見到一個人,對方並沒有站起來,也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靜靜的坐在桌旁,細心的操持著茶具,好似在擺弄著最價值連城的寶貝。
她見過多少人,上至皇子王孫,下到管家護院,還有一些窮富親友,哪個不是對她又恭又敬。
她走到哪,對方便會湊過來。
可是今天,這個人是什麼人?怎麼會好像絲豪沒有感覺到她?
當然,劉氏的心靜很好,並沒有像一樣潑婦那樣,站起來大吼「你沒看到老娘嗎?」
她心中雖不樂意,卻見李愈拉著自已,也不多說,只將身子湊過去,看向丈夫。
李愈似明白了夫人的意思,輕咳聲,笑道「這們是我的好友,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你可聽說過仙人……」
這話一話,劉氏就是一哆嗦。
如果說,她一生最仰幕的是什麼人?那無宜的就是這種可以飛天入地的神仙中人。
今天聽到丈夫這麼一說,如何能讓她不吃驚。
她努力的睜開眼,想看清來人的面容,可越是這樣,越是看不清,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八百度的大近視眼,越想看,越看不清。
「先生,別在開玩笑了?」李愈覺出夫人的不正常,聰明的他自然想到,可能是這位仙人故意做法。
他猜的沒錯,張一凡抬頭輕笑,兩手指一搓,一聲響。
劉氏就「啊」的了聲,似睡了一覺般,感覺全身都舒服。
「先生,剛才……」李愈想問,卻又不知該怎麼問,所以只說了一半。
「尊夫人,身體多病,恐怕是少年時,著過大寒所至,氣淤血結阻在一起,如果時間太長,反而傷了根本,動了元氣……」張一凡關沒有理李愈的話,自顧自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