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贏來一片經久不息的雷鳴般的掌聲。那可不是巍峨如山般的領袖人物在台上高瞻遠矚,說一些空話、套話,下面的人並不管他說什麼,總是頂禮膜拜,像木偶一般,就剩下鼓掌的份兒了,這是發自內心的,完全自覺自願的。
貌似書記、縣長鼓掌鼓得最起勁,很興奮的樣子,人還站了起來,這也正是他們所要的效果哦。
「我最後提一點小小的要求,那些管我們的業務部門,能不能為我們鄉鎮企業鬆一鬆綁?政策上能不能靈活一點,讓我們心情舒暢的做生意?謝謝大家。」
台上的趙宗彪,又是鞠躬致意。
縣委書記馬上表態:「這個趙宗彪同志,是我們縣的大戶呢。他的發言很好,很好。以後的發言就這樣說,不要玩虛的,不要喊口號。他剛才提的鬆綁的問題,也是我們這次會議要討論的問題。你放心,也請所有在座的勞模們放心,我們縣裡一定給你們這些專業戶、重點戶當好後勤……下一位。」
這一激動,倒把主持人給撂一邊兒去了。
吃晚飯的時候,大廳裡人滿為患,吵吵嚷嚷的,互相認識的幹部們開著葷素無忌的玩笑,紛紛叫板,要把誰誰喝趴下……
服務員臉上掛著機械的笑容,忙著端酒上菜,穿梭來去。領班站在旁邊咋咋呼呼吆五喝六。美女們一個個飽滿挺拔的酥胸、翹臀,讓與會者大飽眼福,不吃不喝,也心滿意足了。不由得讚歎,這酒店的老闆就是有眼光,人挑得好。
這時候,縣委書記請人把趙宗彪叫了過去,人家那是雅座哦,還把區裡的阮書記也叫過去作陪。說喊你阮書記過來,主要是讓你今後給我們把趙老闆關照好,不許有絲毫的閃失,一定要把這個典型樹起來,還要大樹特樹啊。阮書記當然誠惶誠恐的然而愉快的連連點頭答應,一緊張,給領導酒都忘了敬了。
不管是領導還是勞模,都紛紛來給趙宗彪敬酒,那是從內心深處佩服啊。趙宗彪也是一時高興,來者不拒,端起來就一飲而盡,眼都不帶眨一下。後來還是阮書記擋了駕,說我要擔當起趙宗彪保護傘的角色喲!你們使用車輪戰術,把他灌醉了,他還怎麼帶領我們那地方的群眾發家致富啊?書記可要找我了哦,呵呵。
從晚飯時候開始,勞模會的時間正式成了趙宗彪時間。那些媒體真是無孔不入,不管趙宗彪到什麼地方,都有記者堵他。
還有,記者中,也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門,一定不會專揀好的說。
這不,趙宗彪已經到了餐廳門口,一個留著長髮像女人的省報記者追著問:「趙老闆,趙勞模,哎,聽說你出身不大好,你現在家裡又有了雇工,對解放前與解放後,對剝削與被剝削,你怎麼看?」
「那是放你媽的屁!」一聯繫家族,解放前啥的,就讓趙宗彪特別惱火,加之酒性發作,他就又回到了一個十足的農民的狀態哦!
第二天縣廣播站,地區報紙,省報,紛紛報道了趙宗彪的事跡和大幅圖片。圖片報道,大部分還是選的與書記、縣長的合影。縣城一時掀起了趙宗彪熱……
省報那個記者不甘心,以《勞模與粗口》為題,寫了一篇雜感,最後還是被主編以不合時宜,審下來了……
趙宗彪走在大街上,見街道上橫的縱的那一條條「向勞模學習」「勞模向致敬」的大幅宣傳標語,就有了一種壯士凱旋一般的感覺,目光炯炯,腰桿兒挺直,腳底生風。
回到大姐家裡,趙宗彪問大姐:「趙維沒來過嗎?」
「來過了,還帶著個李得成呢。哎,你說,這兩人怎麼就混到一起去了呢?我可是沒給他們好臉色看,還把趙維說了一頓。我說我們姓趙的這一支人,從古到今,都是團結的,莫在你們這一輩兒上出了什麼問題喲……嗨,真像你說的,如今那趙維娃娃變了,像個陰死鬼……照我說,當官兒有個什麼好?官場是魔窟,官場是煉獄,把好人也鍛煉壞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六親不認,油嘴滑舌……」大姐年紀大了,數說個沒完沒了。
趙宗彪倒寬慰起大姐來:「大姐,你別生氣,趙維他是晚輩兒,就是一個孩子……」
「我就是看不慣他跟我們姓趙的有些格格不入,他娘老子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有些醉意的趙宗彪剛與小謝見上面,還在磋商晚上如何運作的時候,縣防疫站的人卻風風火火找來了。
趙宗彪一時大囧。他現在也算一個公眾人物了哦,他怕那邊的人是來通知他去打官司的。
那邊的人說,趙老闆,你錯了,呵呵,大錯特錯了。我們的訴狀已經被法院退回了,說不予立案。你現在怎麼說也是我們縣裡的大紅人了哦,誰還敢立案啊。呵呵……針鼻眼兒大點事兒,起個什麼訴啊,真是的!那都是下面的同志胡搞!我們局長已打了招呼,這就讓我們請你一起去燒烤店坐坐。說吃晚飯的時候,就想來敬酒,可是沒排上號啊。
趙宗彪長出一口氣:嗨,虛驚了一場啊。怕有不妥,他還是讓萌萌把老賈同志叫過來,陪自己一同去。
這雙方一見面,局長啊站長啊都一疊聲的「對不起」、「對不起」,趙老闆,多有得罪啊。呵呵,都是下面的同志不會辦事,我們這回受了縣裡的批評喲……
趙宗彪想,肯定是阮書記先行一步,把事情給說了。連忙說:「我不知道啊,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可人家說,你趙老闆就別埋汰我們了,那可不是誤會喲!該死的,縣法院傳票都發了,誰不知道啊!好在,他們已經不立案了。趙老闆,原諒,原諒啊。
老賈同志起眼動眉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立即說:「好說好說……我們吃燒烤,喝酒吧。」
幾杯酒下來,猜拳行令,一個個笑呵呵的,倒像成了莫逆之交了。只是那個局長,趁著酒意,又把下面同志的祖宗八代罵了個底兒朝天,不得安生……
趙宗彪和衛生局的人為結賬,爭搶了半天,還是老賈同志一意孤行,強著把賬結了……
趙宗彪回到賓館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可他們那個屋子裡,依然熱鬧非凡。有相熟的故舊前來拜訪,更有本區的下級來湊近乎,聆聽教誨。連趙維和李得成也混跡其中呢。
這趙宗彪一回來,大家自然又把話題轉移到他的身上去了。阮書記看了看醉意闌珊的人,問他,這是做什麼去了啊,也不打個招呼?
趙宗彪一屁股坐在床上,懶洋洋的回答道:「揩屁眼兒去了。」
接著他就把衛生局撤訴,防疫站請客的事說了,還饒有興趣的打哈哈:「這縣裡的人一個個都他媽喝得,險些把老子喝趴下……」
阮書記嘿嘿笑著說:「我猜他們會請你的。」
「我知道是阮書記在從中周旋,感謝書記啊。」趙宗彪打躬作揖,言為心聲。
「我們之間,還說什麼感謝的話呢?按縣委書記的意思,我現在和你趙老闆,那是串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喲,我敢不盡心竭力保護你?」阮書記不忘幽了一默。
他們的話,貌似也是說給趙維和李得成聽的,兩人臉上就一陣紅一陣白,很不自在的說。
心情好,阮書記給趙宗彪倒了一杯茶後提議:「趙老闆,你不光會賺錢吧,據說你身邊女人也多得很呢,真是人能處處能啊。趁著高興,給大夥兒說道說道,坦白交代……」
趙宗彪這酒就嚇醒了一半,看看趙維和李得成,哪好出口?見阮書記和其他鄉的領導催得緊,他實在沒有辦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那我給大家講一個笑話吧。
說從前有一個教書先生,很喜歡一個學童水靈青蔥的姐姐,有事無事總借給學童補課的機會,調戲與那個女子。
小女子家教嚴格,苦不堪言。思謀良久,有一天,她特意上街買了一根驢鞭,做給那先生吃了。那先生不知是什麼東西,又不好浪費了姑娘的美意,就硬著頭皮,一古腦兒全吃了。
難怪人說吃哪裡補哪裡的,那東西就是靈驗,可以想見因為大牲口的孽根作祟,那先生一夜輾轉煎熬,據說把襯褲都弄穿了一個洞洞,方知道是人家在作弄自己。
第二天早上,吃盡了苦頭的先生,給那個學童寫了一首詩讓他背,算作作業。詩云:「子曰,黢黢黑,茶杯大的片片兮,一片一個眼眼兮,嚼又嚼不動,東家又連忙連忙送,足之,足也!」把那個女子快笑死了。
以姿勢助說話,趙宗彪連哼帶唱、搖頭晃腦表演完畢,一個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阮書記一時心血來潮,說我來給你們說一個謎語,大家猜猜:兩塊一合,一夜一戳,一夜不戳,瞌睡也睡不著。打一物。
周圍的人立即起哄,說我們阮書記怎麼也喜歡葷菜啊。
阮書記立即漲紅了臉:「我這是葷菜嗎?明明是大門嘛。」
有一個鄉書記說,這樣的我也會說:上也是毛,下也是毛,睡到半夜時候毛杵毛。大家猜猜。
大家就又說是黃色垃圾,不猜也罷。
這人說:「我說的是眼睛喲,哈哈。」
大家一想,恰情在理,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晚風拂面,花香陣陣,這夜晚過得快活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