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冤冤相報(下)
去年過年的時候,趙宗彪一家及其同夥在慶祝,在謀劃,李得成也在家裡一個人悶聲不響的打劃劃。他不想就這樣灰土狗臉的輸給趙宗彪,他實在不甘心。
想來想去,這個民兵連長只怕不好當。譚妙芸是大隊書記,他趙宗彪會讓自己有所作為?最好的辦法,只有暫避鋒芒,在外面先找一個地方發展,找一個什麼事先做著,趙家莊的事,等待機會再徐徐圖之吧。算計來算計去,一個年就過得索然無味,很有幾分苦澀。
趁著趙宗彪到地區駕校學習的機會,他到公社找老領導葉書記和張雲天,說:「當了這麼些年的一把手,這冷不丁不幹了,我還真有些不習慣的說。請二位老領導念我為紅旗大隊貧下中農辛辛苦苦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一條出路吧?」
「你不還是紅旗大隊的民兵連長嗎?這也是個大隊幹部呢?怎麼就沒有出路了?」葉書記有些奇怪的問。
「民兵連長,那算個狗屁的幹部?不怕老書記你多心,你們說趙宗彪兩口子會在乎我的存在嗎?」李得成動了真感情。
「那倒也是哦。」葉書記深有同感,「他趙宗彪不光不會在乎你,連我們這班正式國家幹部他也不會放在眼裡喲!」
張雲天考慮了一會後說:「我年前就得到通知,縣裡開年了要修沿江公路,要求每個公社派一名國家幹部去參加管理,你看?」
「我願意去!我本來還準備請公社領導讓我外出掙副業的。」李得成連忙表態,可他馬上發現了問題,「可我不是公社的國家幹部編製啊?」
「事在人為。我們給你開一紙介紹信,你不就代表公社了?你不就成了國家幹部了嗎?」葉書記這就算代表公社表態了。從骨子裡,他和張雲天一樣,還是同情李得成的,畢竟鞍前馬後這麼多年,就是一塊頑石也摸親了不是?
張雲天又提出了一個問題:「我現在是紅星人民公社的武裝部部長,你這個民兵連長走了,我的對口工作,紅旗大隊找誰呀?」
李得成想也沒想就說:「找黃四毛吧。」
「他已經不是民兵連長了。」
葉書記揮揮手:「老張,你也別太機械了,那個黃四毛,他不是因工受傷的嗎?就算個副連長吧。」
從此,紅星公社就多出了一個民兵副連長的大隊幹部,這在當時還沒這個先例。紅旗大隊的大隊幹部譚妙芸、趙維不認他,只有公社的武裝部長張雲天認他。
李得成等趙宗彪到地區駕校報到去了以後,買了糧食換了支撥(相當於糧票),扛了行李,準備到區裡過夜了第二天趕早班車進城。
晚上閒來無事,一個人在大街上晃悠,卻碰到了龍副書記。龍副書記熱情的邀請他到宿舍去坐坐。這一坐,李得成就講起這次自己要代表紅星公社到縣城裡去修沿江公路的事。
龍副書記一拍大腿:「你怎麼不早點來來找我?縣裡正要求我們區裡也安排一個人呢!我給你開一個證明,還給相關人員打一聲招呼,你就不光代表紅星公社還代表我們區裡面了,說不定就是幹部待遇!好事,這是天大的好事!讓趙宗彪氣死。」
龍副書記不費吹灰之力,連夜給李得成開了介紹信條子。李得成懷揣公社、區裡兩級給開的介紹信,像撿了個寶貝一樣,興致勃勃坐車趕到縣沿江公路指揮部報到。
老話說,天底下是空的,人腦殼是尖的。李得成通過葉書記和張雲天,爭取到了往縣城修沿江公路的名額,又憑著葉書記和龍副書記給開的兩張介紹信,七搞八搞,當上了民工隊的連長。每個連是以區為單位的,全縣九個區,只有九個連。
他一時手下有了一百多人,因為他有區裡開的介紹信,還在指揮部佔了一個名額,比在趙家莊當個大隊書記還神氣的說。
要說人啊,想闖世界必須要有一個尖腦袋。這李得成和趙宗彪綜合素質比較,也就在伯仲之間,剩下的就是看傳承,看德行,看運氣了。不是李得成怎麼會常常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呢?
有點兒意思的是,躍進大隊在張雲河的授意下,派了久未出過遠門的張生去了。李得成心說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就讓張生擔任連隊的伙食管理員。
百把人的吃喝拉撒,擔子不可謂不重,油水也不可能不大。李得成工地上的事情管得少,後勤採購方面管得多。通過和趙宗彪的一次次較量,他現在充分認識到,弄錢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糧食、伙食費是一定的,食堂管理人員一做手腳,民工的生活水平就急劇下降。都是老出門的人,什麼事情沒有見過?有人就鬧事扯皮。
但凡有厲害一點的,喜歡提幾個意見的,李得成一一拉攏過來,給一些好處,吃一點兒甜頭。如當個班長、作業組的組長什麼的;遇到放假了,一起吃吃喝喝;還幫忙介紹一兩個野女人,充當皮條客。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張生一切都聽興子的安排,李得成賺大頭,他賺小頭。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大的奢望,日子過得悠哉游哉。
李得成有長期在大隊當幹部的經歷,還在趙家莊還組織修過公路,領導一個連隊,那是小菜一碟。他在連隊裡成立了四個組,一個組負責政治宣傳,那是那個時候的時髦,負有神聖的使命呢;一個組負責監督工程進度和質量,直接跟指揮部的施工員聯繫;一個組負責爆破安全,與指揮部的倉庫保管員聯繫,每天領雷管、**、鋼釬、大錘什麼的。各委任一個副連長負責。
後勤組除了管食堂以外,還負責在指揮部領補助,李得成就直接兼了,這個裡面貓膩大得很。
那些個副連長工作一頂真,他就躲在了閒處,當起了甩手掌櫃。
飽暖思淫慾,這李得成和趙宗彪一樣是須臾離不得女人的人。尤其是情緒好的時候。這身處縣城,這縣城又還是長江邊的一個水碼頭,一天聲色犬馬見得還少嗎?穿著暴露的女人見得還少嗎?自己的墊鋪蓋又不在身邊,救不了急,或說遠水不救近火。李得成就把目光放在近處。
他們駐地的房東,是一個小寡婦。她的丈夫先前是一個國營商場的負責人,撈了不少的錢,一次車禍撒手人寰,把個漂亮的女人閒置了,有一個娃娃又在住校,不在身邊。又沒個工作,一天就看著這些遠離了妻兒,出門在外修公路的鼓鼓囊囊的俊後生,看得口水都快出來了,眼睛直冒火星子。
李得成稍加逗引,就你情我願,一拍即合。烈火遇到了乾柴,天雷勾動了地火,兩人泡到了一起,還如膠似漆的說。
李得成滿了怨婦的意,投桃報李,小寡婦好吃好喝的服侍李得成,比對丈夫還好,生怕他哪天身體不行了,自己沒有了消遣。
到後來,兩個人由秘密轉為公開,明目張膽的住在了一起。本連隊的民工都叫那小寡婦為嫂子了,還蠻親熱的那種。小寡婦笑一笑,不答應也不反對。
春末夏初這段時間,李得成每當在小寡婦身上猛嗨過後,倒想起了家裡的老婆、父母和子女,有幾分慚愧後悔,就給家裡帶錢。
他除了和姐夫張生一起貪污以外,還從指揮部領一份工資。這寡婦根本不用他的錢,還倒貼的說。
李得成在縣城春風得意馬蹄急,當然無從知道自家後院已經起火了。
趙宗彪收到了趙星的一封信,信裡除了簡單報告了一下他在縣化肥廠的情況,感謝小老虎どど成全之外,主要是關於李得成在縣城裡的最新信息,還說想找幾個人或是乾脆自己出面給李得成一個好看。
趙宗彪急忙寫信否定了趙星的想法:大家都在一個地方住著,還是避一避的好,再說也還沒到非上不可的地步不是?
他讓趙曉嬌進一步瞭解一下李得成在縣城的具體情況。不久,趙曉嬌的信息就反饋過來了,她特別詳細的報告了李得成在縣城的那個姘婦的情況。她知道這很可能是小老虎哥哥可以利用的一個線索。
摸清了李得成在縣城的具體情況,趙宗彪通過趙曉嬌,授意那個小倪同志和他那個在工商局上班的叫小謝的連襟,讓他們想辦法找人對付趙家莊在縣城修沿江公路的李得成,也好報了上次在趙家莊之辱。
由趙曉嬌牽線搭橋,趙星和小倪同志及小謝聯繫上了,互通情報,共商大計。薛萌萌和薛芹芹知道要算計老媽在老家的仇人,格外上心,在旁邊出謀劃策,擂鼓吶喊。
實際上,趙星已經不知多少次秘密踩點,把情況瞭如指掌了。他建議兩個表姐夫利用李得成亂搞兩性關係,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找他的麻煩最好。
小謝把他在公安局治安科的幾個朋友找來,一起吃了一頓飯,薛萌萌、薛芹芹跟著公關,每人喝了四五瓶破,才告知他想報仇的話。這幾個朋友藉著破的力度,說那還不好說啊!手到擒來的事。
說到做到,雷厲風行,當天夜裡,治安科的人全副武裝,加了一個夜班,以清理縣城及周邊治安環境為名,半夜裡時候突然重點搜查了李得成他們住的那個地方。當他們發現李得成的鋪上沒有人時,問旁邊睡的人:「這鋪上的人呢?」
有對李得成有意見的人就壞笑著朝樓上指。治安科的人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將李得成和那個小寡婦抓了個正著。
治安科的人一本正經:「你叫李得成是吧?和你睡在一起的女人是你的老婆嗎?有人舉報你亂搞男女關係呢,跟我們走一趟!」
衣冠不整的李得成辯稱:「你們憑什麼抓人?誰舉報的啊!我們這是在談朋友呢,你們這是不是貓抓耗子——多管閒事啊!」
「那我們來問你,你們真是在她戀愛嗎?」查夜的人又問躲在床上不起來的小寡婦。
小寡婦連忙證明:「是的,是的,這是我新交的一個男朋友,你們治安隊的不能管我談朋友吧?可能心急了點兒,這樣……對不起同志們啊。」還有幾分羞赧的說。
公安人員不理小寡婦,對李得成吼道:「這不是對不對得起的問題。我們已經瞭解清楚,你李得成在老家有老婆有孩子的,你掩耳盜鈴,完全是為了圖一時之快,玩弄女人。」
「聽說你還是民工隊的連長,有你這樣當領導的嗎?是不是你們的民工都是一班流氓啊,那我們縣城的治安怎麼辦?縣城的女人還有沒有安全感?」喝了幾瓶破的年輕人幫腔。
那個寡婦大喊冤哉枉也,說自己真的不知道,那個流氓色鬼有老婆啊,捨了身子和他實打實的談戀愛啊,這可怎麼辦啊?請公安局的同志做主啊!我的還算清白的名聲啊,我今後還怎麼做人啊,我的青春我的夢啊……
裝模作樣,裝瘋賣傻,鼻涕眼淚一起流,小寡婦就在公安局大院大哭大鬧撒起潑來。公安局的人稍加安慰,就把他放了——本來就不關她的什麼事哦!她自然又去物色新的強壯人選,不提。
因為李得成態度惡劣,拒不認錯,被使了嘴的治安科的人狠狠揍了一頓,直到第二天下午,才一瘸一拐放回來。
這人剛剛放回來,李得成還在養傷,趙曉嬌又把這件事無意識的透露給了周書記。
這周書記年紀也到了站,已快要退了,本來不想再管什麼事,但對於趙曉嬌的要求不得不滿足,更何況他對那李得成本來就耿耿有懷,就讓手下去瞭解了一下情況。
這一調查,問題就出來了:李得成一個農民,還在指揮部領了份兒工資。一追查,就追查到了區裡、公社。調查的人將情況反饋到周書記那裡,問怎麼處理。周書記淡淡的說,把那個傢伙趕走吧,余不累及。
李得成臨離開的時候,找到因為夜生活過度還在昏睡的小寡婦,可人家裝作不認識他。他老大無趣,深深懂得了「戲子無義,婊子無情」這句話的真諦,還是自己的老婆好啊-久耐用不說,還死心踢地。
他與張生等人告別後,一個人扛著行李,沒情沒緒的去車站趕車。在車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熹微的晨光裡,又被小謝找的幾個蓄著光頭、刺著紋身、流里流氣的小混混,找個由頭暴打了一頓。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是有人在故意找茬兒,但他拿不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