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棧道上修公路很危險,那些被炮炸過的石頭,奇形怪狀,邊角很鋒利,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你的腳呀、手呀劃一道口子。不管是打炮眼兒的還是翹石頭的還是出石渣的,一天下來都很累,腰都抻不直的說。晚上收工了,又沒個什麼娛樂活動,連打撲克、下象棋也沒有照明設施,大家就發了一爐火,唱唱情歌,說說故事,講講笑話,打情罵俏,打發時光。
他們七湊八湊唱的是「土家五句子」:「遠望姐兒穿身花,哭哭噠噠回娘家。人家問我哭什麼?丈夫小了當不到家,把我的傢俬敗光噠。」
「姐兒住在半山巖,天陰落雨你莫來。闖了露水猶似可,踩到腳跡有人猜,無樣說出有樣的來!」
「姐兒住在半山巖,天陰落雨單要來。天陰我來穿倒衣,落雨我來靸倒鞋,你是神仙也斷不出來!」
「隔河望見姐上坡,打聲哨子等情哥。隔河聽見哨子響,腳扒手軟難上坡,陰涼樹底下等情哥。」
「小情姐,小情姐,昨夜吃了你的虧,渾身骨頭都散架,心裡累死一攤血,昨晚玩耍就值不得!」
「小情哥,小情哥,昨晚上當就怪不得我,你穿衣不知大和小,過河不知水好深,你和玩耍一命生!」
…………
這天中午休息時,財糧主任老許代表指揮部來看望民工,趙宗彪說我們陪領導打幾盤撲克吧,李武裝和黃春秀也要參加。黃春秀是大隊婦聯主任,接的譚妙芸的手。不知怎麼在坐,黃春秀竟然就跟趙宗彪做了「對家」。趙宗彪有些彆扭,他想和老許一對的。沒事的人就圍攏來看,惡作劇般兩邊看了喊牌。
倒是黃春秀很興奮。她一邊漫不經心的打撲克,一邊笑嘻嘻的講:從前,有一個好吃佬先生。他每次到學生家裡,一進門就吩咐:「莫鋪張噢,有酒有肉就行!」老許和李武裝以及旁觀者咧著嘴一個勁兒笑。趙宗彪本來心情還是蠻不錯的,這時卻笑不出來,他對這個女娃娃不感冒,老是想著她批鬥小學校老師時的情景。
等大家笑夠了,趙宗彪忽然意識到那黃春秀是在作踐教書的,也隨口講了一個笑話:前不久,有個區裡的幹部,在「七一」慶祝大會上發言:「我們黨有光榮的歷史,啊……已經挺(誕)生了……」台下的人哈哈大笑。台上有位秘書模樣的幹部悄悄告訴他,這誕字兒弄錯了。誰知他桌子一拍:「笑什麼笑?龜兒子們,老子是工農幹部,挺了就挺了!」
黃春秀和李武裝笑流了眼淚,老許頗有風度的搖著頭:「嘿嘿,嘿嘿!」趙宗彪看著撲克牌只是微笑,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小丫頭,你還說不說?
黃春秀很快悟出了道道,不笑了,全力反擊。說有個老教師把「武」字上面多寫了一點。學生一問,他大聲斥責道:你們懂個屁啊,我這是「新式武器」!
見大家有興趣,李武裝幫腔接著講:有一個青年男教師在教「刃」字時,是這樣念的:「刀(刃)……刀,帶點的刀!」他在教描寫大慶工人艱苦奮鬥那課書上的一個句子時,是這樣念的:「石油工人一聲孔(吼)啊,地球也要料(抖)三料(抖)!」
趙宗彪馬上想起來。李武裝後面那兩個笑話,是本縣一個青年女教師的傑作。而李武裝、黃春秀卻有意避開了這點,又要為女同胞開脫,又想奚落教書的,他老腔老闆講道:「三年困難時間,有個很要強的姑娘家家,外出謀生。一年後,她給家裡寫回一封信,信上說:請父母大人不要掛念我,開始來這個地方的時候,人生地不熟的,我肚(膽)子很小,在幾個男同志的幫助下,現在肚(膽)子漸漸大起來了,寫這封信的時候,我的肚(膽)子已經很大了。你們聽了,一定很高興吧!還高興呢!兩個老人一想,天哪,一個就夠受的了,還幾個吶!一世清白,都給這丫頭毀了啊,還有什麼活頭?雙雙吊死在門口歪脖子柳樹下。」
這班修公路的人,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捶胸頓足。撲克沒怎麼打成,老許就高高興興的回了指揮部,匯報說趙家莊的民工精神狀態好,熱情高,幹勁足。
黃四毛卻向張雲天反映,紅旗大隊修路民工缺少革命的戰鬥的文化生活,趙宗彪帶頭搞一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我們要用無產階級的革命文化戰勝封資修的糟粕。張雲天指示說,你這個建議好,那讓各民工大隊成立**思想文藝宣傳隊吧。
於是乎,各個大隊的青年人,男男女女一天就不要上得公路了,吹拉彈唱,嘻嘻哈哈,演的戲無非是獨唱、合唱紅歌,歌頌**,歌頌**,以及樣板戲裡的那幾段大家耳熟能詳的唱腔。
還有對口詞,不是現在的相聲哦,兩個人同時上台,一個走過來說:「大批促大幹,」一個走過去說:「大干促大變。」然後兩人合:「三年建成大寨縣!」一個走過來說:「學習文件抓住綱,」一個走過去說:「狠狠打擊帝修反!」
純粹是標語口號式的,和當時的報紙、雜誌、電台一模一樣,沒有半點文藝含量在裡面。
有點意思的是演「三句半」的開頭,四個人依次粉墨登場,第一個跳上台說:「我走一走按一看,」第二個跳上台說:「大家來演個三句半。」第三個跳上台說:「還差一個怎麼辦呀?」第四個跳上台說:「我來上!當!」擊一錘鑼或是什麼能發出響聲的東西。四個人繞著戲台旋一個圈兒,嘴裡重複著最後那半句話「我來上,我來上」。
接著,第一個往前一步又說:「修路工地真熱鬧,」第二個等第一個退回來了也走上前說:「活學活用掀**。」第三個接著說:「是誰在領導我們修公路啊?」第四個趕緊答道:「指揮部!」又是重複又是繞圈兒。
除了第四個不時逗哽兒,讓大家笑一笑以外,沒有半點兒意思。
趙宗彪認為這純粹是不務正業,把修路進度影響了。他對黃四毛沒好氣的說:「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修路,不是演戲。我建議,你們下雨天排戲、演戲,天晴了還是要修路。」
黃四毛並不買賬:「我們就是要用**思想武裝修路民工的頭腦,思想支配行動,你懂嗎?」
「我不懂,我只知道要抓緊修路。」
「你那是唯生產力論,要批判的。」先給你上綱上線。
「我看你是想偷懶。」直擊要害。
黃四毛羞怒:「你這是污蔑,破壞我們抓思想政治建設,你沒看見各個民工大隊都在演戲啊,就你一天只知道修路,修路。」
「你少給我唱高調子。我說都是不務正業,亂彈琴,瞎他媽搞!」趙宗彪只差動拳頭了。
「我們演戲是指揮部安排的,你一定要反對的,你去找指揮部說去,你去找張書記說去!」黃四毛料定趙宗彪一定要碰一鼻子灰。
兩個人爭論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一時之間,趙宗彪還真拿一口高調的黃四毛沒有辦法。
趙宗彪氣咻咻去找張雲天,把與黃四毛的爭論陳述一遍,堅持自己要抓緊修路的觀點。誰知張雲天淡淡的說:「你想早日把公路修通的想法我們可以理解,我也想呢。但是我們要革命生產兩不誤,這是一個火紅的年代喲!」
「我不是你們當幹部的,不會說你們那些狗屁話、大話、套話,你們要搞意識形態領域裡的革命,等把公路修通了再搞吧。現在我們一個個背了糧食,拋開家庭,不幹正事,那不是發神經啊!」趙宗彪覺得自己聽那些場面上的話,耳朵都磨起繭子來了,態度很惡劣。
張雲天不為所動,繼續講他的大道理:「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你這是在否定抓思想政治建設的重要性了,那是危險的,那是要遭批判的……」見張雲天一本正經和黃四毛說得一樣,還要批判他,趙宗彪暴跳如雷:「你少放屁!不答應是吧?那我給你說,老子不奉陪了,我連生產隊長也他媽的不幹了,我去盤我的加工廠,讓你們瞎折騰,看你們猴年馬月把公路修通!」
其他的幹部都過來勸。張雲天沒有發火,極不情願的表示:「你不要動不動就激動啊,今天我們開會研究,明天給你回信。」
第二天一早,葉主任來通知,各大隊暫停演戲,把公路修通了再說。
幾十百把號人,住在一起,打飯忙不贏時還可以增加人手,另外有一個很大的困難就是廁所的蹲位明顯不足,夜晚常常有男女同孔撞車的事,想春光不外洩,那簡直是不可能。尤其是早晨起來,那簡直叫急死人,一個個等得那是臉紅耳赤,抓耳撓腮,捶胸頓足,指揮部的人還催得惱火,有些性急的就在屋跟前,樹林下,草叢裡,就地解決。滿野屁滾尿流,跟擦黑的炮聲相媲美。呵呵!那些個女的,只有乾巴巴的青等,大腿夾麻木了,嗓子急冒煙了。
趙宗彪就帶了幾個人,在這家人的旁邊山坡上,順著山巖刨了一個坑,支了幾根樹條子,綁了幾根立樹樁,以為扶手,一次可以讓一二十人同時解決排泄的問題,讓糞水直接往河下流。那時候也沒現在這樣有環保意識不是?
可這些男人解手時都是面對來路,也沒個什麼遮擋物,所以後頭來的人,往往能把先前來方便的人的男根看一個清清楚楚、仔仔細細。
這一大清早的,通過一夜的休眠,這當兒一用勁,一個個的那活兒雄赳赳、氣昂昂,還一抖一抖的,不管長根短棒,都煞是威風。趙宗彪就覺得指揮部現在這個安排,讓大家夫妻幾個月不能相見,太毒辣了,太不人道了,看把這一個個男人憋得!這樣一想,自己那活兒也就蠢蠢欲動了,心裡像有貓爪子在抓撓。心說,只怕要想個什麼辦法了喲!這活受罪不是?
本來原先計劃不要女的,堅決不要媳婦,說一是不好管理,二是女人力量到底趕不上男的。這修公路憑的是力氣和技術。但後來有的家庭男人實屬走不開,女的也就勉為其難了。有了幾個女的,就有男性牲口打她們的主意,還真有幾對兒中年大叔大嬸就黏糊上了,晚上偷偷到外面找一個地方,舒服享受一回,大家視而不見,懶得管。
但也有不顧別人的感受,當眾出醜的。
那天晚上,大家在茅草屋裡摸黑吹白(聊天),陡然聽見兩個人倒地,只聽李武裝小聲叫道:「你個砍腦殼的,別鬧了,啊……」
有幾個青年人把事先準備好的電筒齊刷刷的照在兩個人的身上,因為他們經常這樣,就見黃四毛騎在李武裝的身上,聳得正帶勁兒呢。李武裝嘴裡雖說讓他別鬧了,手卻抱住他,身子往起抬。這個黃四毛只要看見李解放不在身邊,總要把李武裝調戲一回,李武裝貌似也不怎麼反感的說。這天李解放剛好到旁邊屋裡推磨去了。
這電筒一照,兩個人原形畢露,趕緊鬆開,周圍的人哈哈大笑,兩個人朝不同的方向抱頭鼠竄。
話說用茅草加樹棍編的圍欄,是攔不住情感需要發洩、具有高智商的男人和女人的,如果是兩廂情願,兩情相悅的就更攔不住了。這朱二春和黃春秀就睡在圍欄的兩邊,沒過多時,細心的人如趙宗彪就發現這圍欄被撕開了一個洞,洞周圍很光滑,茅草只剩個梗子棍棍了,掉的有絨毛還滴的有分泌物。就斷定這兩表親天天晚上做新人了。這下,把趙宗彪饞得,恨不得立即飛回家,把譚妙芸抱著干個痛快!
可是,想回家泡老婆,這是不可能的,至少連毛毛路都沒通,自己又還兼著一個**的副大隊長不是?趙宗彪心說活人豈能被尿憋死,你上有政策,我下有對策就是!想起了老相好李小英,她住在隔這三四里路的地方,不算遠。那張生肯定也修公路去了,這不是天賜良緣嗎?還等個什麼?
這天吃過晚飯,趙宗彪對同是副大隊長的黃四毛說,我到指揮部去一趟,途中轉了一個彎,直奔李小英家裡而來。
此時天已黑了一會兒,星星也次第閃爍起來,李小英正就著若明若暗的煤油燈,撅著個屁股在剁豬草,嘴裡還哼著什麼歌兒呢,很纏綿的那種歌。
趙宗彪奔過去,蒙住她的眼,感覺她身上發出一陣田野青草的清香,禁不住鼻子翕動了兩下,很是受用。
「誰呀?這個時候?快鬆手!」李小英聲音不大。
趙宗彪不鬆手,還緊了緊。李小英想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若是張生,他不帶用這個動作的,再說他的手也沒有這樣大,這樣有力。自己也沒和誰有過親密關係呀?哦,小老虎,他不是在我們張家寨修公路嗎?
「砍腦殼的,你怎麼才來呀?」李小英只要一想,立即丟了刀子,心裡一陣興奮,就在趙宗彪大腿上捏。
「你說說我是誰呀?」趙宗彪皺了鼻子,甕聲甕氣的問。
「還有誰?張照(趙)的老子唄。嘻嘻!」這回答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趙宗彪一鬆手,兩個人就緊緊抱在一起,這都好長時間沒在一起了哦,還飢餓了幾個月呢!李小英紅著臉指了指對門屋裡,老傢伙們還亮著燈呢。
李小英連忙把腳盆找來,提了一壺熱水,要趙宗彪先洗:「這麼長的時間,只怕也沒怎麼好好洗一次了?」
「你給我洗吧。」趙宗彪脫著衣服說。
李小英給趙宗彪洗著洗著,見那棒槌虎虎生風,像旗桿一樣了,禁不住用指尖彈了一下:「好雄壯啊!」
「管你吃飽!你也脫了吧?一起洗。」趙宗彪提議。
「不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用都用舊了。」
「你不懂的,那是兩回事。再說我剛剛已經洗過了。」
趙宗彪不管她願意不願意,把她的衣服脫下來,給她搓洗起來。沒洗兩把,兩個人就站在腳盆裡,水嘰嘰的結合了。還沒有上床,第一次戰鬥就草草結束了。
完事以後,李小英**著身子,將洗澡水倒了,幸福的躺在趙宗彪的身邊,將頭枕在他的胸脯上:「我還以為你因為李得龍的事不理我了呢。」
「怎麼會呢,我雖說和你交往密切,一直以來還不是和你的弟弟李得成不對付,這是兩回事。」
「不管潮流怎麼變,我心裡都裝著你,我一定好好的把你的兒子撫養大。」
「你是一個好女人呀。」趙宗彪撫摸著李小英不再細膩的肌膚說。
「我們年紀都不小了,今後只怕……」李小英不無擔憂的說。
「至少我在張家寨修公路這段時間你要把我侍奉好,我們沒有辦法回家。」趙宗彪捉住那對大饅頭說。
「只要你想,隨時可以來。我這裡就是你的家。」
趙宗彪心裡一陣感動,再次爬了上去,二人盡情釋放壓抑已久的激情。
一次,再次……
自此以後,趙宗彪隔三差五就摸黑來一趟,李小英有時候還專門給他做一頓好吃的,吃得趙宗彪小老虎那是滿嘴流油呀,天亮時分帶著愜意趕回去。大家貌似明白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