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的晚上,周書記、關院長、鄧局長、張雲天相約來到了趙宗彪家裡。說慰問也可以,說火力偵察也說得上。吃飯的時候,譚妙芸把趙宗彪扶了出來,周書記有些恨恨的說:「小老虎呀,你對我們幾個老傢伙有恩,這不假,但如果這次你洗不清自己,或是找到了你作案的證據,我們哪一個也救不了你喲。」
鄧局長充滿關切的說:「老李家的人,咬死了你呢,李得成說不可能是別人。你只怕明天或後天還要接受調查。」
關院長定定的看了趙宗彪一會,這樣說:「你是我們的恩人,我們當然希望不是你,正如周書記所說,你要洗清自己!」
趙宗彪叫苦不迭:「各位領導,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兩眼一抹黑,我哪裡找得到什麼對我有利的證據呀?」
「不,你也可以說說你對這個案件的看法,說說你的懷疑,幫助公安機關破獲此案,至少多一條破案的線索嘛。鄧局長,你說是不是呀?」關院長循循善誘。
「老領導說得是。那你好好想想吧,再問你的時候,說一說你的想法。」鄧局長態度謙和的連忙表態。
周書記又叮囑:「真金不怕火煉,『假的就是假的,偽裝應當剝去。』聽說問你時,你態度不大好哦,這可要不得。心平氣和的對待吧。再說,鄧局長也是熟人,不會讓下面的同志對你動粗。鄧局長是不是啊?」
鄧局長又忙不迭的說:「不會不會。我親自掌握政策,請兩位領導放心。」
張雲天在這些上一級的領導面前,就只有搞服務的份兒,至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說,也沒有人問他。
第二天轉入走訪調查階段,一班人去張家寨調查核實趙佳的情況,一班人去高家莊核實趙卓的情況,還有的在趙家莊和往公社去的路兩邊調查瞭解出事那天的情況,也有人在生產隊瞭解李得龍的社會情況,讓貧下中農、社員群眾大膽揣測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充分發動群眾,依靠群眾,走群眾路線,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呢。這也是當時的一大時髦哦。
把調查的情況一匯總,卻沒有多少新的線索。除了李家的人咬死趙宗彪和趙佳、趙卓以外;人武部的同志提出了李得龍部長的手槍從沒離過身,但現在手槍依然掛在他宿舍最顯眼處;再就是有人對孫玉娟有看法。丈夫住院,她不管不問,過年也沒在一起,如今出了事,她漠不關心,莫非……
把個關院長聽得頻頻點頭。鄧局長表示,我們要抓重點,還是先審趙佳兄弟吧。
為了給趙佳兄弟一點壓力,人武部的人,拍桌子打板凳:「據我們瞭解,你們兩個地主子女,曾經毆打過李得龍部長,因為他抓階級鬥爭,你們家裡去年正月間一個月之內有三口人自殺,所以你們恨他。你們有作案動機,時間問題也模模糊糊,你們要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是我黨的一貫政策!」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這兩弟兄估計破案的人根本沒有掌握什麼證據,瞎咋呼呢,心裡更有底了。從容不迫的表示,我們是地主兒子這瞞不住,收不住,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李部長抓階級鬥爭,那是執行中央的指示,不是他別出心裁自己要搞的,我們也不怎麼恨他;就是恨他,他一個堂堂的轉業軍人,我們能把他怎麼樣?我們也不知道李部長什麼時候失蹤的,反正我們正月初四打早就出了門兒,路上碰見了誰誰,都可以作證。我們還是在女朋友家裡吃的早飯,領導可以調查,若說了假話,隨你們的便!兩弟兄說的滴水不漏,還一模一樣。兩弟兄被關在不同的地方,當然也是一個一個的審。
趙卓在被詢問的時候,還嘟囔了一句:「你們若真想破案,光對準我們這些『明災星』有什麼意思,說不定真正的兇手在暗處笑呢。」
公安局的人就問:「那你說說,誰在暗處?」
「我只是這樣想,我若知道,還要你們公安做什麼,我不就把案給破了啊。呵呵。」讓公安局的人好一陣無趣,心說這傢伙膽子真大。
趙宗彪被譚妙芸扶著經過代銷店時,說了一句:「李得成居心叵測……」
他對著辦案人員重申了自己沒有謀害李得龍,雖然有仇,自己雖然沒有證據證明自己,家裡人倒可以證明,你們會信嗎?李家的人懷疑我,是洩私憤。請問我知道他李得龍幾時上班嗎?(對於這個問題,武裝部的人和李得成提起,李得成說張雲天是趙宗彪的姐夫,有可能洩密。一問張雲天,他堅決不承認洩了密。他也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洩密,但那是承認得的麼?)但我還是可以為你們破案提供一點思路或是線索。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下來,他看到了關院長讚許的眼光,鄧局長支持的眼光,和辦案人員興奮的眼光。
他說:「你們也看到了,李得龍的老婆很漂亮不是?覬覦她美色的牲口多著呢……」
「你說說都有誰吧?」辦案人員亟不可待。
趙宗彪顯出很為難的樣子,不願說。
鄧局長站起來:「趙宗彪,也許你是真的背了一個大黑鍋,我非常希望你如實相告。」
關院長也意味深長的說:「說吧,說吧!真理有時候說不定真就在少數人的手裡呢。」
「那你們調查瞭解一下,我覺得紅星公社供銷社主任錢四海和紅旗大隊書記李得成起碼算一個。」趙宗彪心說情非得已,事急從權,錢老弟,對不住了!
人武部的人對趙宗彪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感,看出他想把水攪渾,立即厲聲吼道:「趙宗彪,你不說自己的問題,倒想起了歪點子呀,讓案件更加撲朔迷離呀。這件事你說了不算,得……」
趙宗彪也沒好氣:「信不信由你,就算我多管閒事,是人家鄧局長讓我說的,怎麼了?不對味兒啊,算我沒說,行了吧!」
鄧局長揮揮手,讓趙宗彪離開,吩咐手下:「傳李得龍的老婆!」
孫玉娟聽見了趙宗彪好像無意之中說的那句「李得成居心叵測」的話,估計小老虎這會兒要反咬李得成一口了,心裡明鏡似的。她上得樓來,胸有成竹,當辦案人員一提,有什麼男人想吃她一口時,她第一個就咬住了李得成。憤憤的說,那傢伙眼睛色迷迷的,你們也看見了的。趁李得龍不在,那傢伙曾不止一次調戲與她,若不是自己立場堅定,心靜如水,只怕早已……
「除了李得成,還有別人嗎?」辦案人員問。
孫玉娟想了想,不知他們問的是什麼意思,半天沒有回答。
「我們瞭解了一些情況,希望你如實回答,幫助我們早日破獲此案。」鄧局長因勢利導。
孫玉娟這時候想,即使死,也不能供出小老虎!那他們知道的會是誰呢,若是小老虎想把水攪渾,他會說誰呢?她想了想,最後還是說了錢四海,反正她相信錢四海與李得龍的失蹤一定沒有半點兒關係。
把李得成找上來一問,他氣沖沖的直呼冤枉,說肯定是趙宗彪為了轉移視線,嫁禍於他的。
關同志忍不住氣呼呼插言:「那孫玉娟也會害你嗎?你說你看見李得龍從家裡出去了的,為什麼別人都沒有看見?你要給我說清楚!」
李得成無言以對,表示我的確看見他從家裡出去了的,我絕不干涉公安局的人辦案,要調查我也可以,就是怕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啊!
「那你拿出證據來啊。」鄧局長發難。
錢四海知道這個情況以後,倒是很坦然,他知道這很有可能是趙宗彪用的障眼法,想金蟬脫殼呢。他大大咧咧承認自己對孫玉娟有好感,但還沒有進入實質階段,意淫而已。呵呵。對李得龍的失蹤更是一點不知道,歡迎辦案人員調查自己正月初幾的這幾天的行蹤。
對這兩個人的調查自然沒有半點兒收穫。
辦案人員針對李得龍的手槍還在這個線索,又對公社的幹部進行了逐一調查取證,作案動機不好說,都沒有作案時間。只耽誤了不少的功夫。
人人馬馬,長達一個星期的調查,無果而終。倒是把管後勤的許財糧和趙維忙吃了大虧,只盼望這人人馬馬早點兒離開,村裡的公雞已經被捉來殺光了。
最後周書記不得已宣佈:「調查遠沒有結束,公安局的事情多,先期撤回,人武部和區派出所的同志,繼續調查,一定要把問題搞清楚!」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強弩之末。
善後的同志,在李得成的唆使下,還是對趙家兄弟用了刑,依然沒有問出他們想要的結果。堅持了幾天,也蔫蔫的回縣裡了。
這個轟動全縣的武裝部長失蹤案就成了文革期間,該縣至今沒有破的兩大懸案之一,另外一件是縣城出現敵台,一直沒有偵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