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琪睡了一覺醒來,聽到窗外夜靜更深之下倏忽嗚咽的風聲,她便感到心裡有點不踏實,傾聽了一下窗外寂靜的世界,扭頭看向離床鋪二三米處遮著窗簾的落地玻璃門,陽台上的燈光淡淡地滲進來,使得寬敞的臥室內的牆壁,擺設,衣櫥,朦朧呈現她的眼裡,腦子裡一遍靜寂的感覺,可她還是有點牽掛地起床來就著睡衣披了件外衣,走過去幾步拉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
眼裡看到夜色下遠近寂靜的樹叢草坡地花園和遠處的屋影,黑糊糊地呈現在暗淡的天光下,只有夜風在天底下嗚咽而過,樹梢隨之起伏,她刻意看過一眼,還是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影子,這才藉著陽台的燈光看著別墅面前的庭園,下面門庭的燈光映著外面通過來的路徑,映見一個葡萄棚架下的吊椅和石頭凳桌,她心裡頭卻不知什麼滋味,好像初到這城市舉目無親的那種感覺。
畢竟生活的變換帶來的舒展,取代不了她心裡頭的憂慮,那個坐在小區花園裡的夜晚,對著滿天星光許下的心願還沒有完成。
她回去房里拉開門走出過道,站在中廳的圍攔邊往下面暗淡的客廳裡看過一眼,一下還以為看到斯文得體的閻總坐在沙發上,這不過是心裡的影子造成的幻覺。
看了眼頭頂上的天花,對過去屋牆上高大的窗戶,竟想起廣寒宮裡的情景。
她回頭走到一個從地縫漏著燈光的房門,猶豫了一下,用手敲了敲門,聽得裡面說進來吧,她便推門而入。
阿慶坐在檯燈映亮的電腦前用手敲著鍵盤,回頭看朱琪一眼,道:「這麼夜了還沒睡。」
「有點睡不著,一下還真不適應這樣的新環境。」朱琪走近阿慶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遲些時候就好了,我覺得這裡比起以前住得舒服多了,不要有什麼擔心,楊戩在下面的工人房住著。」阿慶只管碼著字說。
朱琪想起楊戩在電梯裡對她說過的話,笑了笑,看電腦屏幕上說:「寫什麼呢,我能看麼?」
「看吧,寫遊記呢,給我點意見。」
朱琪自認沒有這方面的知識,看見屏幕上寫的都是些生活的述記,字裡行間透露著新奇的意想,她也看不出錯在那兒,連錯別字都看不出來,便覺得六公主很有這方面的天賦,看到有一句話是借用某首名詩形容自己的心情,我若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青衣,何似在人間,,,,便猜出她一時半會還不想回去,對她道:「你這麼熱衷寫遊記,何不發到網上去,讓人也感受一下你的心情。」
阿慶看著朱琪莞爾一笑,道:「我寫文的載體,造詞拼句跟通俗文有差別,想的東西也未必順應大眾的口味,怕沒人有耐心看呢。」
「那你可以多些上網上看看書呀,以你的聰慧,很快不改過來了。」
阿慶不好意思地說:「不怕告訴你,我有閱讀困難症。」
「努力一點,你一定行的。」朱琪還是鼓勵一句。
「切!」阿慶不以為然道:「我是寫給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看的。」
從阿慶房裡出來,朱琪走到兩個房門跟前,她一下記不起項生住那個房,兩個少年住的又是那個房,心裡頭又想著該不該去打擾他們,正猶豫著,聽得一邊房裡有個清靈的聲音道:「琪姐,進來。」
朱琪聽到這是神光之靈的聲音,料想它是發現了她,只得推開聲音傳來的房門,走進暗沉的房間,卻看到一個全身繞著輕忽跳閃的細小光線浮空平躺著恬睡的人。
朱琪走近項生,從光線閃出的光亮中看到他身上未完整的肌體,好像一個遍體鱗傷的人,這感覺讓她有點不忍,卻一下看到光亮在他身上迸出,那些殘缺的地方一下癒合起來,他成了個完好無損的人。
「相信我,再有些時日,我的主人就會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出現在你面前。」神光在睡著的項生身上發出聲音道。
「真得感激你,是你讓我們經歷了一個神奇。」朱琪道。
「在你心裡,你沒有怪我嗎,如果不是我的出現,你不會經歷這麼多痛苦。」神光說。
「我怎麼可能怪你,這是他的願望,因為你的出現,他的願望才得以實現,痛苦到底是因他而起,怎麼能怪到你身上。」
「那你感到後悔嗎?」
「有一天他生身成人,重見天日,我認為我的經過是值得的,我願意陪著他堅持到勝利,只是,,,,」
「只是什麼?」神光等了一下還不見朱琪開口,便問道:「你是擔心我的將來嗎,怕我離不開他嗎?說實話我現在就可以離開他,離開以後你們的危險可能都將不復存在,但是我既能使他得到將來,他就不該為我的將來著想嗎?」
「你是不是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想到項生有一天成了人,神光應該有它自己的去處,它現在還沒想好自己該去那兒,朱琪便問出這句話。
「你不覺得是這樣嗎,這麼長時間了,我一直與他相依為命,我們共同進退,恐怕今後一段時間還是這樣,在這過程中我體會到人間的七情六慾,對他也有更深情的體會,心裡還真依戀著他呢,有時我真想乾脆以後就成為另一個你吧,這樣可以繼續陪在她身邊,你說我這個想法好嗎?」
朱琪聽得這句話,切切實實嚇了一跳,當下就嚷道:「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你是神哎,怎麼可以成為平凡人。」朱琪感覺不能冷靜,只得又嚷了句。
「我可以成為神人呀。」神光的聲音顯得有意捉弄。
「可是你要成為我就不可以,不要這麼膚淺好不好,就算你要成人,也應該成為一個英雄,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幹一番驚天動地的事。」
「可是我愛上他了,我覺得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應該是他,我就是站在他身後的女人。」
「呀!」朱琪又叫了一聲。
聲音驚醒了項生,他睜開眼看見朱琪站在旁邊,忙下意識道:「琪,你沒睡覺麼?」
「就睡,看一看你就去睡了。」朱琪不知說什麼好,想到精靈的話,她真是難以接受,只希望它是在捉弄她,只是從神光的話裡她聽得出它是會從項生身上離開的,總不會賴著不走。
朱琪出去房門後,項生也沒了睡意,他站起看到自身的完好無損,下意識叫起來:「我這就成了嗎?」
「還沒有這麼快,這個急不來?」神光說。
項生看著自己說:「我也知道這肉身要養殖成功確實不容易,這個時候我尤其需要你,沒有你,我可就成了個殘缺不全的人,單靠食物滋養身體,那要到什麼時候,料想也不完美,想起閻王要大批量造人的野心,我覺得他未免太幼稚了。」
「那也未必。」神光之靈說:「自古發明者要創造一項技術,不外經過千辛萬苦才能成功,你本是個始作俑者,自然也少不得一次次的研究實踐,所以時間就長了,等我的技術成熟之後,我就可以開發出一個植入魂魄的人體生成系統來,實行批量生產,你就等著瞧。」
「你不是真要有這樣的打算吧,往後跟閻王去開創天下?」項生很是吃驚。
「我現在沒想好往後應該去那兒,我知道一旦你成了人之後,就不希然我留在你身上了,剛才我跟你老婆說,我想生成她陪著你,她難過得很呢。」
項生想了一下道:「以後的事我們先別急著想,要成為我老婆的這個想法,就一定不要有,我相信這不是你的將來。」
「可是我隱隱覺得我們很難主宰自己的將來。」
「不會吧,為什麼呢?」
「我也想不出為什,乾脆別想了,靜下心來研究怎麼批量生產人吧。」
「你不是吧,又想這個。」
「這個得想,別忘了你向誰許下過應承。」
項生這才想起他答應過的事,腦海裡浮現出梁山伯與祝英台的魂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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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晴朗的早上,在大水湖的岸邊,好像是上次的那個地方,這一次他們頭頂著的是和暖的陽光,項生,劉然,李運明,還有上次在劉江的那一幫人裡遇上的尋求水上遊樂項目投資的有志之士,這個人是項生前兩天通過他上次留下的名片約見了他,彼此交談起來,查驗正身,才知道此人原來在國外搞過大型水上娛樂業的經營管理,很有這方面的經驗,是個有真才實料的人,如今想自己創業,在國內找了好幾個地方,終於選定了這個拯待開發的湖岸景觀和商圈,為了尋找資金方面的合作,他找到了劉江,但是聽到項生對說出對水上娛樂抱有的發展計劃和開出的條件後,第二天他主動找到項生,說他很有合作的意向,於是項生就和他一起約見劉然,一起在湖水邊上沐著陽光和春風,開懷暢談。
「好好整理出一套完備的方案出來,我來幫你們上報,爭取把項目放入規劃裡去。」劉然說話時,還拍了一下旁邊的男人的肩頭。「既然你選擇了規模更大更高端的產業來做,就要對自己有信心,更要對小朱有信心,她是個很有氣魄的人,你兩個齊心協力搞出一個讓鄰近幾個城市都歎為觀止的遊樂業來。」
「那是!」高個子的男人身上不扣鈕的西服讓風吹著往後拂著,他習慣性抬頭仰天說話,此刻聲音也洪亮。「燕雀安知鴻浩之志,江山代有人才出,朱總是一代女中豪傑我深信不疑,從她以一個小中介公司力排眾大地產商,奪得大型改建工程這個壯舉來看,我就知道她必定是個幹大事的人,必有驚人之舉,必能成就大業,我良禽豈能不擇木而棲!」
項生眼望著前方某一個角度,看著那兒一遍湖岸水光與綠草相映,他伸手拉過旁邊兩位順著他的方向看去道:「你們看,從我這個方向看去,那兒一個水灣是不是一個聚氣納財之地,一個高高在上的摩天倫按在那兒,它一轉起來會是什麼效應,當然是風生水起,財源滾滾,勢不可擋。」
「哇!這簡直就是具有開天眼才能發現的風水寶地!」用手拔了拔漢奸頭髮型的男人作勢貓腰盯著那個方向大聲呼叫道:「就是那兒了,非它莫屬了,搞它吧。」
劉然也看著那遠處,卻看不出什麼,心裡雖犯惑,嘴上卻道:「那就搞唄。」
「好,我下午就帶人馬來,地形選定了,我效果圖很快就會出來。」男人又氣魄十足地嚷道。
分道揚鑣之後,李運明駕車和項生去工地,李運明不無憂慮地說:「你覺得我們同時搞這麼多事,有好處嗎,你不怕為錢蕉頭爛額?」
項生聽到天上隱隱打了個響雷,扭頭向窗外看見還是陽艷當空,料想那不過是個旱天雷,他轉過神來對李運明道:「你說對了,這就是在搞事,難得有人帶頭在搞事,我們怕什麼,本來就有做這個項目的企圖,想當初我們身無分文還欠一身債都敢去爭工程來做,那時都沒怕錢,現在還怕錢,大不了我們拿個工地出來跟鄭賓合股,從他手上套筆錢來頂住這邊,等樓盤建好,拿去銀行抵押,再套筆錢來,這回我不信沒人支持我,你想想那麼大個輪子在那裡堅起來,對周邊的開發起不起到影響?有人跳出來唱戲,搭戲檯子的不跟著敲鑼嗎,所以錢這事不用擔心。」
「何況我們還有後路。」李運明說出這句話,項生當然知道什麼意思。
項生卻說:「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我不會再犯那樣的錯誤,不勞而獲的錢,還是少拿為好。」
「可是你家裡那兩個,明明說是有一大筆財富藏著的,難道你就不心動了?」李運明很不甘心。
項生說:「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現在我想通了,那種驚世財富,最好是別動,否則走漏消息,你能不能活命都成問題。」
還以為剛才響的是旱天雷,那知才過得一陣,天變就yīn了下來,大雨很快就落下來,項生透過車窗看著外面濛濛的雨水,心想這雨季是來了,暴雨天很快就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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