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從夢寐裡起身,從窗口看看天色,約莫是傍晚時分了。雲霞橘紅,那紅光看來有些詭異。
但,這可不能影響她的好心情!
其實她跟歐陽智宸在森林裡什麼也沒做,只是不知怎地大哭一場之後便睏倦極了。迷迷糊糊間,只知道歐陽智宸很溫柔地幫她整理好衣服,然後再送她回房裡睡覺罷了。
雖然兩人並沒有真正地發生什麼事,但是他的話語卻像帶有魔法般,安撫著她的心靈,讓她感到好安逸,好甜蜜。
雨霏羞紅著臉,跳下床,準備到外頭有人聚集的地方去晃晃。
先前跟大家在一起,雖然融洽,但總有種模模糊糊的感覺。尤其當她明顯感覺到,這裡的人好像把她當作歐陽智宸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更讓她不安了。因為她狠害怕她們一旦發現她一點都不重要,就會把她驅逐出境。但他坦承心意後,她心頭大石落下,覺得自己更能名正言順地待下來。
也許這樣會很自私,但每一個人都需要一個家,不是麼?
雨霏走出房間,看見那個聚集的議事屋燈還亮著,便悄悄湊近。
「健均,你今天差點洩密,」一把熟悉的聲音,沉沉說道。
她本來想要溜進議事屋,給大家個驚喜。但聽到「洩密」二字,卻本能地縮起身子偷聽。
記得健均他們幾個都說過,這裡有秘密,而秘密就最能引起她興趣的了。
「智宸,不好意思,」鍾健均像是受到嚴厲責備般地,低頭認錯。
「你就別怪健均了,」林文立做起和事佬來,「但是,你帶雨霏過來,不就是說……」
「不是,」歐陽智宸酷著張臉,打斷他的話,「現在還沒有時間去想那種事情,這只是緊急情況下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什麼迫不得已?!雨霏瞪大了眼睛。
「我不想讓她因為我,而被找麻煩,」聲音淡淡的,似乎沒有溫度。
「就這樣而已?」
「嗯,要是他發現了她跟我們有關係。那肯定會從她身上下手。」
張仕城「哼」了一聲,「他既然叫她把盒子交給你,那不是明擺著知道了嘛。」
「嗯……」歐陽智宸沉默了一下,「這個我也猜不出他們的想法,也許這只是個巧合。」
「巧合?」張仕城不屑地拐過頭去。
鍾健均有點猶豫,「但是智宸,你不知道那些女人,都已經把她當作是你的……」
「啊,是的。先這樣先吧,但叫她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他依然很冷酷,「現在還不是辦這事的時候,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是這樣嗎?」林文立笑了起來,「可雨霏同學看起來好像很喜歡你呢,要是她知道,你只是迫不得已才這樣做,那她一定會……」
恨死你!雨霏在心裡小聲補充!
「她怎麼想隨便她,我自有辦法。現在還是讓她先留在這吧,學院那邊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去辦好了,」歐陽智宸依然淡淡地說道,「工商模擬校祭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啊,怎麼了?」
「還不知道他們想趁這次盛事幹什麼。不過表面工夫還是要做的,」他眼神犀利一下之後,語氣明顯溫柔了下來,「聽說雨霏是負責這屆的籌備工作。你們回去替她全部辦好吧,她近陣子也很累了。」
雨霏蹲著身子,摀住嘴巴就往暗處退。不知道為什麼,眼前一片模糊,還有熱熱的水澤在臉上氾濫成災。
原,原來……
帶她回到他的老家,讓她感受到這片山林的寧靜和美麗,原來只是迫不得已?!對她甜言蜜語,與她耳鬢廝磨,讓她以為自己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終於找到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原來也只是迫不得已!
為,為什麼……
什麼迫不得已?不過就是怕她嘴巴大,把他的所作所為說出去嘛!既然只是這樣,他何必對她那麼溫柔?
直接帶過來說這是監視!不就好了嗎?
莫名的背叛感襲上心頭,雨霏看了看自己手掌,為什麼會這麼犯賤!感覺自己看起來就像是那些廉價的女人。只要他來討好,她就會任他擺佈……
一股冰冷的寒意再從頭頂往腳底沖,她整個人如處冰窖。顫抖著,眼睛瞇了又瞇,雙腿幾乎支撐不了自己的重量。
她,她其實只是想找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而已!
但,他怎麼可以把她看得那麼……隨便!
「我……我這,這麼相信你……」
心像被利刃劃了一刀,熱熱的淚不停流淌下來。雨霏不停倒退,直到退回客房,把自個兒的身子縮成一個小球。
望著顏色詭異的晚霞,她千思萬想,也想不出自己有留在這裡的任何必要。
「為什麼我要在這裡,為什麼我要跟著他……」
她想要逃,逃得遠遠的!
就算不認得路也沒關係,就算在森林裡迷失方向也無所謂,反正他不在乎她。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雨霏突然間心灰意冷,留在他身邊,還有什麼意思?她已經夠可悲了,她拒絕讓自己變得更可憐。
這麼相信他,他怎麼可以……
那個混蛋休想再利用她的單純,再進行他那狗屁不通的秘密計劃!
「我,我要回去!」雨霏收拾好衣服,在包包裡翻出鋼筆。
不久。
一張放在竹編梳妝台上的便條,讓歐陽智宸手裡的晚餐托盤,當場在地上摔個粉碎。
風呼呼地吹,雨點已經零星降落。傍晚詭異的橘霞,早已預告夜裡要變天。
他握緊了拳頭,這下糟糕了!
她偏偏選在這個時候,任性地離開了!
風雨肆虐時,森林裡會有多危險!她一個嬌滴滴的弱質小姐,半點求生技能都沒有,怎麼可能在如此險劣的環境中求生存?
她甚至連怎麼上山,都一路睡過去,統統不知道!
歐陽智宸立馬衝出門外,對忙碌防災的村民叫道,「雨霏失蹤了!男人們分三批,一批去守崗哨,一批加緊防災,一批去找她的下落!!」
他看似指揮若定,其實內心早已被恐懼所吞噬,「年輕的女人也幫忙防災,其他的守在議事屋,生火、煮薑湯、烘毯子,照顧孩子。動作快!!」
他下令完畢,帶著必備用品,一馬當先地奔入山林,找尋俏人兒!不管她又在糾結什麼,只要讓他找到她,他一定大刑伺候,打爛她的小屁股!
深秋的暴風雨可不是開玩笑的!……
好冷啊、好餓啊、好累啊、好想睡啊!
雨霏坐在佈滿青苔的大石頭上,無助地仰望天空。
「老天你不用陪我掉眼淚啊,直的不用,連你也太客氣了,」她喃喃著,在想自己該怎麼辦。
自從她跑出來之後,沒過多久,天氣就開始改變。先是風勢變強,天色變暗,再就是慢慢下起了小雨。
她想往山腳下溜,可沒想到走沒幾步路,就驚恐地發現自己當真迷路了。不管轉到哪一邊,看過去都是一樣陰陰森森的草叢!
呃,剛剛是從哪個方向來,來的?
糟!想不起來了!
「原來你就是想用地形上的優勢,把我因在這裡,」雨霏恨恨地罵道,一心要加強對他的恨意。以免自己心軟,想回去求助。
只要一想到歐陽智宸那該死的迫不得已,帶她過來原來只是起利用作用的。她就又難過、又生氣,恨不得立即死去。
想想之前,大不了被說人成是狐狸精、波霸什麼的,那時已經覺得夠傷人的了。沒想到嘴巴閉得像蚌殼一樣的那個,才是最壞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她自己卻忘記了,她還真的曾經被人哄得失魂落魄呢。
「我就是死在這裡,也絕不回去聽你放屁,」雨霏咒念,再次加強決心。然後翻幾下包包,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會吧,便捷雨傘漏在屋子裡了!
這……
「算,算了!這也沒有辦法的了。」
她用力站起來,褲子後面濕答答地黏了一大片青苔,愛乾淨的她也管不著那麼多了。隨手抓起草叢裡的枯樹枝,憑直覺選了個方向,就往前走。
剛開始就像原地踏步,可過了不知多久……
是幻覺嗎?雨霏搓搓眼睛,眼前怎麼好像出現了點什麼?她看到了黑壓壓的巨影,像一座座屋舍。
然而,天都黑了,屋舍那方為什麼連盞燈都不點?
之前的倉庫?但咋看周圍又不大像……
呃,這是闖到哪裡去了?
該不會是繞來繞去,又回到村子那邊了吧?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一邊痛罵自己沒骨氣,又濕又冷就想回去討饒,一邊擔心自己會永遠被困在這個森林裡,與魑魅魍魎為伴。
雨霏望著那裡,大氣也不敢出。就死盯著,腦門浸出的已經分辨不出是雨水還是汗水了。張了張嘴巴,最後她還是決定過去看一看。說不定這是其他的人家,可以在那借宿一晚。
她慢慢摸索出一條前人踏出來的道路,用力攀爬,終於登上一片平台。
呃,這裡真的有人住嗎?雜草叢生不說,這屋子還這麼舊……
只見三排不大不小屋舍圍成n字型,中間有塊很大的空地!或者該說是廣場。她瞻前顧後,小心地往前走,耳邊除了風雨呼嘯如鬼嚎之外,什麼人聲也沒有。
儘管如此,但飢寒交迫還是讓她決定在這個地方待一個晚上。等明天天一亮,把路看清楚再走。
雨霏嘰咕地想去敲每間屋舍的門,卻絕望地發現,每扇門都落了重重的巨鎖。窗戶還什麼都看不見,更別說打開了。
真的,沒人嗎?
最後她只能躲在廊簷下,看著滂沱大雨不停地下。
再這樣下去,今晚她不是凍死,就是被水泡到爛。所以她便繞到屋舍後面,想看看有什麼縫隙可以鑽,卻先看到另外一間打開大門的房舍。
唉?原來這後面還有屋子的。真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
雨霏喜出望外地飛奔過去。
一開始還很是興奮,想到今晚終於有瓦遮頭,不用在外面風吹雨打了。但不久,靠在鐵門邊的她,卻慢慢地感覺到莫名的恐懼。
總感覺這裡氣味好像有點怪怪的,是福爾馬林味?還是真菌發酵味?
望著屋子裡面,眼前一片漆黑。雨打在樹葉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聽著那令人驚懼的雷聲雨霏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腿也軟了許多,心跳個不停……這陌生的環境中,她只盼這場暴風雨快點過去,天快點亮起來。
一連好幾記閃光劈下來,她陡然瞪大了眼睛。
那……那前面,前面的是什麼?
她嚇得往後跌去,一記坐到門檻上,玉手立刻被尖銳物碰破皮,疼得鮮血淋漓。
摸索幾下才知道這是一把巨鎖,一把似乎被人刻意破壞掉的巨鎖,為什麼這裡的鎖會被人拆開了?
天空還是漆黑一片,除了雨聲她就只聽到自己那顆驚慌的心「咚咚」亂跳的聲音。
剛才的閃光,她看到前面好像有一個黑影漂浮在那。頓時,她以前看到過、聽到過的各種關於鬼的故事都瞬間湧進了腦海。
可是,她又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前面根本就沒有黑影。嚥了口唾沫,她又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
這,怎麼辦?她的心一緊,大氣都不敢出。
突然屋子裡頭發出輕輕的「絲絲」兩聲!雨霏戰慄幾下,條件性地喊道,「誰?!是,是誰?!」
沒有人回答……
其實她也知道這裡除了她,還是她。
雨霏多想喊聲,「叮叮呀!倩潔呀!小雨啊!你們快來呀!」可她又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只覺得手愈發愈軟,腿越發越酥,渾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剛才這聲音……是,是蛇嗎?
還是……
最後,她決定鋌而走險。手握在胸前便往前小跨了一步,企圖看看那前面到底是什麼。
幾記閃光接連劈下,這次她終於看清楚了!
前面的是好幾台不知道什麼的儀器,而中間卻有幾個巨大的玻璃容器……裡面,裡面竟然浸泡著,幾個人!
閃電過後瞬間恢復黑暗……
滂沱大雨中突然伴起冷森森的死亡氣息!
雨霏眼睛瞪得大大的!愣在那裡。彷彿不相信自己這是看到了什麼,腳有些發軟,全身直冒冷汗。一股冷風吹過,吹得她打了個寒顫。
跟第一食堂那次差不多的感覺頓時又讓她湧起嘔吐的**。這才反應過來的她,捂著嘴巴驚慌失措地東張西望,這……這裡是哪裡?!她到底是來到了什麼地方,怎麼會這裡會有這種東西!
心底直冒寒意,失魂落魄的雨霏只好步履蹣跚地後退幾步。想到大家都說這裡有秘密,再想想眼前的景象,這兩者似乎有所關連……難道,他們說的所謂秘密就是這些?
她瞇起眼睛,搖搖頭。好像想透了什麼,又好像仍在迷惑之中。但無論是什麼,這都已經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範圍!
再次打起寒顫,她多希望……多希望歐陽智宸就在自己的身邊。雖然他不把她當回事,但是在這節骨眼上,她不得不承認,她很不爭氣地想要他的保護啊!
幾記閃光再次接連劈下。被絆倒在門檻上的雨霏這才發現,原來剛才她靠在門邊的不是鐵門,而是另外一個玻璃容器。
女屍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彷彿要掉下來一樣,惡狠狠地盯著她。淡青色的臉在瞬間白光下顯得格外的猙獰兇惡!
這間屋子凝聚的濃濃怨氣,剎那間鋪天蓋地地向她席捲而來。雨霏只能嚇得一動也不能動,全身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來了。彷彿瞬間掉進了冰窖一樣,寒意徹骨!
咽口唾液,喉嚨裡卻好像有一塊火紅的焦炭,燒得她話都說不出來。
「啊~~~!!!」
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因為下一次的閃電,將整間屋子都照亮了。